他站了起来。
我愣了愣，想到了？想到什么了？难道说他攻克出了一道难题？当一个困难迟迟解决不掉，在艰难战斗之后忽然解决问题，也实在是令人高兴，但我看你书上是只字未动啊？
我绕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书本，本子上写着换算公式。
1+2=3
1+#=4。
￥52#*7^!^……
好吧，我承认我看不出他是怎么进行换算公式的。但他最后得出一个答案——“综上所述，答案是去找「学神」。”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流传千古的一句名言——请你表述一下现在的心情。我能说粗口吗？不能。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啦。
喂，笨蛋啊，你是多么想去找那个人啊，为什么好好地算题会得出这个答案？求解啊！
我正准备问他，却不料笨蛋已经跑开了，方向自然是食堂的方向。那里……可是「学神」的本部。
笨蛋要去找她了，笨蛋会和她遇上的，笨蛋会卷进麻烦里面的。
我伸出了手，准备阻拦他，可是，我停住了。
我……能阻止吗？笨蛋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只要他觉得他必须做的事情他绝不会推诿。这就是笨蛋的本性啊。
也许是害怕笨蛋会发现我现在这身份的存在，也许是害怕笨蛋误会，也许是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笨蛋的想法，也许也是我和她有过类似的经历感同身受。不知怎的，我当时愣是呆住了，没有再前进一步。只是……单纯地，呆呆的看着事态进一步发展。或许，我早就该知道在事情来临之前，我——夏晓只会选择逃避而已。
当时，申雪不在食堂二层楼，而是斜倚在食堂底下的一棵大树上休息，一只手还拿着一本看起来就十分厚重的书名烫金的黑皮大书。以笨蛋那等的眼力，自然是一下子就瞧见了。笨蛋原本打算是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的，但就在下一刻，笨蛋的步子猛地往后滑动，躲到了假山的背后藏了起来，两只手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我看到他的肩膀不断颤抖着，因为他是背对着我的，我没能看到他的神色。
不过，他这样子已经够我惊讶的了。
怎么了？为什么笨蛋忽然退后了，还紧紧地抱着肩膀？他是害怕，恐惧？还是兴奋，激动？
或许现在笨蛋的感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引发他现在这种状态的元凶。
我急忙转移了视线，只见申雪猛地从树下翻身起来，并且以非人类的速度冲向了食堂的方向。
我迅速绕到了笨蛋的旁边，只见笨蛋嘴巴大大张开着，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的表情，不过他这不是害怕，而是讶异，惊诧。
那是当然的，哪个人类可以和申雪一样啊，从斜倚树木的状态猛地翻身起身，继而以非人类的速度奔跑。我就说嘛，你这家伙好好睡觉就好好睡觉嘛，一个起身为什么要用那么诡异的姿势，你不知道你正在被别人看着吗？还有你那速度啊，早就超乎人类能力吧，脚不沾地用飘的虽然看起来倒是挺带劲儿的，但是很诡异啊，这是白天啊，不是拍鬼片！
不知道笨蛋是怎么看她的，当时笨蛋惊讶之后，猛地闭上了嘴，脚下悄悄滑动步子。
啊，我只感头痛。我说笨蛋啊，你这好奇中二的本性倒是一点没变啊，你一看就知道那是危险的啦，为什么还要往别人那里靠去呢？
啊，我懂了，你现在肯定不知道别人已经超脱了自然范畴，你多半以为别人是什么没落的武侠家族吧。哈，我就知道，他这么小声的说出来了啊。
我正在抱怨笨蛋，忽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我的注意力立马转向了声源，原来，食堂大楼的一块墙壁坍塌下来，巨大的混凝土落在地面上把地面砸出一个大洞，地板也迅速裂开，像是用漫画中的铁拳砸烂似的。
申雪呢？她自然是没事的。就像梅丽说过一样，她人具有掌握一定平衡的能力，怎么会被区区掉落的墙壁砸到。
不过，食堂大楼是最近一两年才修建的，又不是什么破烂的旧楼，当初修成的时候质量也不差啊，怎么会突然倒下呢？
我正在怀疑，忽地，眼前一闪，我霎时愣住了。
黑色的丝线……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黑色的丝线，如同蜘蛛丝一样细密的丝线一根一根地在我的眼前闪烁着黑色的光芒。而这些光芒的源头……居然是她？申雪！
那是死亡的标记，死神打下的标记。用因果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看来是死神来索命了呢。
死神的意思是要她死？
不，梅丽作为死神，作为平衡者，说过不要管她！
那这死亡的标记是怎么回事？
我神经一颤，注意力稍稍转移，关注起申雪。
虽然在食堂墙壁坍塌前她施展出人类所不及的身形，但猛地后退之后却是出现在了几棵大树之下，那些大树想来也有些年头了，从树干上生出的气生根已经多到难以理清，我想这些树木应该是很好很耐的。但就在申雪跳过去之后一两秒之间，树木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裂响，那些在申雪旁边的树木居然一根根断裂，申雪猝不及防肩膀也是微微一颤，再度施展身形，脚步飘飘一退。
轰隆隆，大树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大树掉落下来的同时砸断了空中的电线，电线在空中晃荡着，一股股电线立时冒出了火花，像是要剧烈燃烧起来一般，但我看得清楚，那些电线并不是要燃烧，似乎是活了过来，像毒蛇一样盯上了申雪，断掉的电线燃烧着电火花冲向地面，那地面居然有一滩小小的水坑？
阴谋，这一切该是阴谋。
我看到笨蛋躲在不远处，要是那水坑被填满，笨蛋也会遭殃，来不及思考，我立刻并指，切断空中黑色的丝线，只要电线不断这个因存在，地面上也不会出现电，笨蛋也不会死。
想不到申雪比我想的更聪明，她似乎是早就预料好了一切，飞身躲了开来。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篮球场。
还好，他没事。她也没事。
我松了口气。哎，我身子一颤，为什么我会在意起她来？
我和她又没有什么交情，根本就没有担心的理由啊。
但不知怎的，我还是专心看她有什么反应。
申雪跳到操场之后便没有再动了。不知道是她认命了，还是她已经累了。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她蹲了下来，两只手把头抱住，肩膀颤抖着，像是一个孤独的小孩一样蜷缩着。
没来由的，我眼睛湿了，她该不会早就知道死神一直盯着她吧，当初遇到你的时候在桥边车子爆胎的时候，刚才墙壁坍塌，树木断裂，电线追命的时候。既然你知道了，既然你躲避了，你为什么不继续躲避？你不知道你身上死亡的果仍然没有变化吗？因和果本来就是相互连续的，只要这个果不发生改变，你就会遇到一系列的因！
这个笨蛋，你哭有什么用啊！你哭也不会改变。
她蹲在地面之后，世界像是剧烈地动摇起来一般。我清晰地看到了，空中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丝线，死亡的起因正在不断增加，正如勤劳的蜘蛛正在一圈又一圈不停地织网一样，死亡这个结果正在不断汇聚。
黑色的丝线缠绕着篮球架，篮球架布上了一圈圈的裂纹，像是下一刻就要崩坏掉下来一样，紧接着，我看到那有形的地面裂开了一圈圈的无形的纹路，像是要发生地震一样。由中心散发，往四周溢去。狂乱而没有节制的死亡起因正在不断指向她。
我知道我为什么在意起她来了。
和我一样吧，一样遇到过绝望的心境。一样的孤身一人。她现在的情况才是世界的恶意啊，整个世界都在希望着她死。她一个人面临这崩溃的世界，面临这希望着她去死的世界，她又在想些什么？
我脑中似乎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涌动着——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不行，这样，看着她的笨蛋，笨蛋会……
笨蛋，快逃吧，你做不了什么的。我不想你再接触她，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虽然很对不起，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因为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可笨蛋终究是笨蛋的，会什么都不管，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我见到笨蛋从树木之中冲了出来，冲向死亡起因的终结之地，那里是死亡汇聚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结果。笨蛋也会牵连其中。
正如我所想的那样，死亡的因果开始运行了，我似乎在那时听到了因果齿轮滚动的声音，篮球架上的死亡开始滚动——咔咔，篮球架发出悲鸣的战栗，摇摇欲坠，猛然间往下倒去。
虽然申雪的速度超乎人类所及，但如果她本人身体孱弱，一个小女生被篮球架压倒那滋味铁定不是好受的。而这个时候的她显然也没有还手之力了。但是，笨蛋会去，我知道他一定会去。
——笨蛋的手挡住了篮球架，篮球架上的黑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
笨蛋大叫着：“笨蛋，快点起来。人总不可能会是孤单一人的！”
我猛地一惊。
笨蛋啊，天下宴席终有散，所以才会有生死别离。人总是孤单一人的。所以，你这话错了啊，这话只是幻想，只是好听的话。
你看吧，因果虽然会因为你有所变化，但并不会彻底改变，地面仍然在崩裂，篮球架的死亡也只是变换了方式而已，它在朝着另外的方向发生变化。
“吱嘎”，篮球架从中折叠，开始晃荡起来，笨蛋护着申雪自然是首当其冲，一个晃荡他就倒地昏迷。
我想，他怎么也不会料到申雪居然会闪开。他多半以为申雪是故意见死不救的吧，那失望的眼神就是证明。
不过，你可知道，申雪把死亡向着其他的方向引去了。
为了别人，不伤害别人。真是伟大啊。
一声轰隆巨响，天空暗淡下来，那是一只巨大的熊从天而降。
全黑的皮毛，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硕大的体型，犹如通天巨塔，那是常胜无败大将军葛丽璐？
我冲了过去，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象得到，我竟然会冲过去，第一次做出改变「因果大律」的事件。
真是对不起啊，世界，你们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孩也未免太过分了。
真是对不起啊，常胜无败大将军，你出现之后却被一个小女孩给杀了。打破了你常败无胜、哦不、是常胜无败的记录真是对不起啊。
或许是因为我这个死神代理人的存在，死亡线开始收束，那些原本是盘成圈环的死亡开始汇聚成一条直线，指向了我和她。
不过，也亏得我是死神代理人，斩断死亡之线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你……就是死神代理人吗？”
她看着我挥动大镰刀说道，手上抱紧了那本烫金书名的厚重黑书。
我停了下来：“是。”
申雪开口，语句很轻，声音很好听，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情况，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摇头：“如果我要杀你，为什么要砍断死线？你看得到这些死线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我也看向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认真地看她。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有这等好看的人。好看的身材，傲人的**，秀美的黑长直。尤其是那张脸，那双眼睛。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那可真是描述得太不真实了，她这脸简直就是惊为天人！不，比天人更天人。而那双眼睛更是让人难忘怀，那是一双……有灵魂的眼睛，忧郁，带着淡淡的幽怨，但细细再看，我却又觉得那是一双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的眼睛，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能拥有的眼睛。
这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笨蛋起先有在意这个人了。
因为这双眼睛啊。
这是一双有故事有灵魂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去关心她。更何况笨蛋那种笨蛋？
我说：“谢谢。”
申雪微微歪了歪头，虽然幅度很小，但我看得出来，她在疑惑。
我微微笑了笑，指着地面上的这个人：“谢谢你刚才没有救他。”
如果申雪主动接触笨蛋，我真不知道陷入死亡线之中的笨蛋会怎样。他那身体还承受得了么？
申雪眼睛微微转了转，似乎是懂了。但还是写着明显得疑惑：“你对他……”
我说：“我和他绝没什么。只是有点小关系。不过……我想和你说一点话，可以么。”
申雪点了点头：“在那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我：“？”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
我正准备说话。可我又愣住了。我……到底是为什么冲了出来呢？
申雪向前走了一步：“很为难？”
我摇了摇头：“不。我是因为……不想你伤害到他。”
申雪微微地吃了一惊，继而镇定起来，面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她道：“是这样么。我懂了，你不想我接近他，让他受到伤害是吧。可那不是他自己冲过来的吗？我又没有要求他那么做，真是个笨蛋。”
敢说他是个笨蛋？！
我差点跳起来。
不过……她说的是事实。他不是笨蛋谁是？
我笑了笑：“是啊，他就是个笨蛋啊，货真价实的，确实的笨蛋。”
但正是这样的笨蛋，这样的他救了我。让我看到了那唯一的光明。
然而，我却不想他接近你。对不起啊，申雪。因为，我不想笨蛋……笨蛋这样，这样下去他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说了这样的话，我已经不敢再继续看申雪。如果是前几天，或许说出这话之后我还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她是可以和梅丽相提并论的存在吧，掌握着平衡，虽然危险，虽然被世界威胁，但她的能力强大，她没事的。但今天，看到整个世界针对这个小女孩的恶意，看到世界在与一个小女孩为敌，她却无能为力，抱着头哭泣的样子，我知道一个人肉体单单的强大并不是强大，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她是人类，是一个小女孩，和我一样的小女孩，在世界面前，她也有些渺小与脆弱，有些么？不，应该说和地上的尘土一样渺小吧。
我感到一阵心疼，因为阻碍了别人和她接近，她连一个人陪伴都做不到，好像是吃了苦瓜一样，好苦。
背对着申雪，我听到脚步声轻轻地，渐渐远去，好像我想要说的她已经知道了。
那脚步声原本应该是飘飘若仙的吧，现在却是一轻一重，那个时候她的心底到底是怎样，那个时候的她是抱着何种心情。我不敢想象。我只知道，我这家伙到底还真是恶劣啊。哪里有为别人着想过？是吧，笨蛋。但我却不是笨蛋，我是个小人，只会嫉妒别人的小人。
我蹲了下来，一手甩开篮球架。正准备把笨蛋救醒。
不想，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脱手不开，心神收回，眼睛盯着手腕，那是一只白嫩的小手，原本应该是的，但现在却因为用力关节泛白，因为做多农活儿有了细小的痕迹。
笨蛋……
笨蛋看着我，眼睛如同要喷出火一样：“为什么？假小子。为什么你……”
当笨蛋抓住我的时候，我的脑子就慌乱了。只剩下一个词语在回荡：要遭要遭要遭要遭要遭……
当笨蛋说话的时候，听到那为什么，我的心里更是震动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你是吗，为什么要把别人赶走是吗？
那喷火的眼睛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害怕被笨蛋知道不平常的身份，害怕笨蛋会陷入麻烦，害怕久久不曾改变的生活发生巨变，在笨蛋要说出话来之前，我把笨蛋催眠了。然后迅速入侵到他的意识之中，封存了他今天一天的记忆，从他睡醒到现在为止的一切记忆。一切……
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只要你没事不就好了吗？
——这是我最大的要求。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额外讨人厌的要求。
笨蛋。
对不起……
夏晓本来就是个小人！绝不是什么假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