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今天，笨蛋再也不理我了，我也决定要一个人
第二天，2013年4月29，周一，天气晴。
今天，申雪依然没有来上学，当笨蛋看到申雪空荡荡的位置的时候，脸上有一瞬似乎露出了要哭出来的表情。
噗通……心脏莫名地又停顿了一下。
笨蛋果然是……对申雪有特殊的感情，不只是感兴趣而已那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申雪没有出现，笨蛋出奇的一天都没有捣乱，在课堂上恹恹的像是生病了一般。
其实，生病的明明是别人啊，是申雪，为什么你在这儿恹恹的呢？
笨蛋呐。
明明是想要当一个兄弟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坐一条船。结果，这也只是妄想吧。
我本以为这天又将会是平淡地过去。谁知道……晚自习之后，夹杂在人群中前进的我出了校门却意外地发现……笨蛋，笨蛋他停了下来。
人群往前流动着，如同潮水一般毫不停息，唯有笨蛋一个人在人群的末尾呆呆地站住了，像是突然间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定格了一般。脚步停在那里不动。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不转。
他正在往一个地方看去。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同学们都觉得饭难吃得跟什么似的的食堂。
他看的自然不是食堂那么简单。
他在看人。
在那食堂二层楼空荡荡的走廊上，有一个人。
她拿着一本书名烫金的黑色大书。她披着厚厚的衣服，似乎是怕了这还没有来到夏日的夜间寒冷，她口上戴着纯白的口罩，想来该是生病了。
她看起来生病了，却要出来吹风呢，她拿着那本厚厚的黑书却没看，想来也是一个极为怪异的人。
她正是申雪。站在二楼和一楼间光与影交错的斑驳里，那身影显得是那么落寞，那么单薄。
她回来了。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吹风，一个人看着远处，看着远处的黑暗。
笨蛋细腻的心思正是发现了这点，才停了下来吧。不忍心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无人依靠。想要伸出手去，想要说没有人会是孤独一人，只因为你是笨蛋。
那=……笨蛋，你会做吗？
我看着笨蛋，笨蛋呆呆地看着申雪，眉头深锁，有说不出的担忧爱怜。
我知道笨蛋现在一定很想冲上去吧，想要抱着她说道：“申雪，放心吧，你绝不会是孤身一人的。即使世界上的人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离开你……”
对吧，笨蛋，你一定很想这么做吧。
我的想法得到了确认，我看到笨蛋的脚开始转向了食堂的方向。他的手臂也做出了要转身的动作。
他要行动了呢……
然而，稍稍令我意外的，笨蛋却迟迟没有动身，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见二楼里的申雪猛地转身离去，进了门去，她没有开灯，像是适合黑暗的地底居民，只留下二楼与一楼的黑暗。
笨蛋一愣，神色有些好笑的滋味，似乎在吐槽什么。
忽然，笨蛋的神色一转，变得不佳起来。笨蛋四处打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没有找得到。
我正在疑惑，笨蛋这家伙在干什么啊，却看到笨蛋疑惑的神情再次改变，这次，他明显的震惊了，肩膀一颤，虽然是远远观看，可我感觉得到他内心的震恐。
不对劲，学校里的笨蛋有些不对劲儿，即使是看见申雪那样奇怪的家伙做出了很难理解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这等震恐的表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什么事请。我立刻动了起来，却发现学校里的人顿时一清，我好像是置身在另外一个空间之中，一个不属于人类所存在的空间。
「界限结界」……
强大的，难以突破的界限。
为什么笨蛋还是卷进事件中去了？
内心这样怀疑到，我的手同时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听见了那个已经好久没有听见的声音。
“搭档哟，你也真是可以了，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啊。你不知道随便改变别人的记忆是不合理的吗，是对因果律的重大改变哦。”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笨蛋为什么要停下来了。
……她过来了。
梅丽……最特殊的死神。掌握因果和平衡的死神。
我周遭的世界似乎静止了，不论是空间，还是时间。我感到我的身子在行动，违背我自己意识在迅速前进。只消瞬间便到了梅丽的面前。梅丽仍然穿着大黑的袍子，戴着大大的兜帽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她果然来了。
她果然知道了一切的事情。
她丢给了笨蛋两张纸质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笨蛋下意识地接下看了之后，他的神色变得暗淡起来。
“……假小子。”
他轻轻念出了声音。
像是回忆一样，我发现在他念出我的名字之后，我的头脑中多了一幅画面。乍看来那是两张纸质的东西，细细看来，我知道那是两张照片。
一张，那是将近夜幕的时候笨蛋倒在地上，看起来是被篮球架给压倒了，一幅悲惨十足的样子。在笨蛋的旁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抱着厚厚黑书的申雪。另外一个人，是我。
另外一张，那是笨蛋从校园门口出来时候的样子，给的脸部特写脸上面无表情，神色黯淡无光，如同傀儡一般的神色。
心脏跳动着，好似要跳出胸腔，又好似一点都没有跳动，已经凝结成了石头。
我看过去，看到笨蛋的脸色紧绷，如同以前父亲的脸一样僵硬。
那时，我知道了，他想起来了——想起来昨天做的事情了。也想起了昨天我做的事情。
“夏晓。”他说道，声音听起来很是冰冷，和父亲一样的冰冷。
也是。
我就是夏晓。
不是别人，不是假小子，不是兄弟，不是青梅竹马。只是，小人，夏晓。
我回答：“我在。”
我知道，笨蛋讨厌我了，甚至是厌恶我了，不想再看到我了。只要是一般的事情，他都不屑和别人争论。只要不干涉他的原则问题，只要不伤害他的朋友，他很少动怒，很少这么冰冷。可是，他的声音已经比冰还冰。
他说：“你洗去了我的记忆？”
我咬牙：“对。”
他说：“你不是正常的人。”
我说：“是。”
反正你都知道了，不是吗？其实我早就不是正常的人了，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他说：“因为你是阴阳师，所以你早就知道申雪不正常了，是吗？”
阴阳师？我愣了愣。为什么在你的记忆里面我还是阴阳师？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兄弟这种设定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丽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她这么笑的时候一定没有好事。当初，父亲颓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笑。
“他现在的记忆里，你的确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兄弟。因为这是你的愿望，我只是这么做而已，你在他的身边才可以把变化的因果维持在平衡里面。但我可没说你的身份他不知道。你还记得吧，上次会议之前，他问你的是「回家吗？」他的记忆里面，你们一家人都是阴阳师，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搬离了小镇，到城市里去赚钱罢了，身份并没有丢下。当然，这种话是不能给他听到的，要是引发更多的因果变化就糟糕了。”
是吗？我只注意到梅丽说的前部分，完全没有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也就是说他现在了解的我是我一个人时候的我，对吧。
他看着我：“你不想我接近她？”
我说：“是。”
“明明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你都不愿伸出援手吗？只是当个朋友也不许么？夏晓。我看错你了。”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笨蛋，对于这点我早就知道了，我是可悲的家伙，小人。
“但是，你知道吗？如果你接近她，你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会死？有那么严重？”
我急忙说道：“是。”
他却说：“死？如果看到那令人心疼的模样不伸出援手。看到自己能做的却没有去做，我比死还难受。”
比死还难受？我张大了眼睛。
笨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理智了？和在神之境界里遇到的笨蛋，最初的笨蛋好像，那种聪明睿智的他。
梅丽摇了摇头，神色之中居然有些认真的意味：“哎呀，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在自己找回记忆。还真是强大，明明是连同性格也变化了，却能慢慢往最初的自己靠去呢。真是恐怖呢。应该说不愧是笨蛋呢。还是说，这家伙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呢？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
所谓的……
我似乎是知道了梅丽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问了出来，拿出了勇气问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
“薛吒……其实你喜欢申雪吧。”
他在说完那句很有道理的话之后本来是低下了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记忆。但在我说这句话之后立刻抬了起来。
他撇嘴：“哪有。”
哪有……么？
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我感觉全身的血液朝着心脏涌去，却是在抵达心脏的时候凝结成冰，全身冰寒。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要继续去？”
“当然！”
“死也在所不惜？”
“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我是……给这个世界带来混沌的人，狂气科学家的继承者！”
“但我会阻止你的，一定。”
本来这是我在心底说的，却不料我自己说了出来，说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他似乎是愤怒了：“我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虽然你是夏晓，但你也不许干涉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只能是我自己的记忆！你以为世界都是围绕你转的吗？不要太自私了，夏晓。那么孤单的人，你忍心看着不管吗？”
我是不忍心，可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做啊。
虽然你现在还没有遇到非难，但事实上……你……真的已经不能再忍受痛苦了吧。即便是重蹈我的覆辙，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受到伤害。
“如果你真的要阻止我的话，那就试试吧。但，一想到还要和你作对……我真是有点不想见到这样的你呢……”
不想再见到我？
力量好像被人一下子给吸收干净，脚不禁瘫软下去，我再也听不见笨蛋再说什么。
那时，我知道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只知道伤害别人，什么都做不了。
事实上，我成为半神之后，哪里又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的，我始终是那个我。讨厌，丑陋，不堪人怜。我一直都没有做过对的事情。
是吧，笨蛋，包括对你，也没有做过对的事情。
今天，似乎心痛得莫名地厉害。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笨蛋说完那句之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我的记忆就到此处结束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应该说是时间还没有变化。那时的我置身在一片略显昏暗的空间之中，在这里，只有昏暗的视野，和天上暗淡的星星。
……神之境界？
不用谁说，我已经知道这就是神之境界，因为我从没有记一个地方记得这么清楚过。
“哟，搭档，你醒过来了？”
“我还正在想，要是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对你采取人工呼吸救援措施了呢？看到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
我一醒过来，我的旁边就响起了一个无比欢快的声音。
搭档……？“笨蛋呢，笨蛋怎么样了？”
“哟，你还真是惦记别人啊。”梅丽轻轻笑了笑。然后声音一转，“但是，人家可不见得惦记你啊。”
「我真的不想见到这样的你呢。」笨蛋的话回响在我的脑海里面。
是啊，现在的我连笨蛋的朋友都算不上。因为我是一个可恶的家伙。无端改变别人的记忆，阻碍别人的想法。
“搭档哟，你也真是的，何必这么悲观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搭档是梅丽的搭档，梅丽是搭档的搭档，我当然不会把事情弄乱。你放心吧，那个笨蛋已经被我修改了一点点记忆。你还是和他是好兄弟的。”
哟，是吗？
我惨然一笑。
修改记忆？他的记忆是他的记忆，不允许别人干涉。这是他说过的。
“你不是说过改变别人的记忆会造成重大的因果变化吗？为什么你要那么做？”我看着梅丽，有气无力地说道。
梅丽笑了笑：“你以为我真是那么傻吗？改变记忆和洗去记忆自然会造成因果重大变化，但是做一点小小的变化就不同了。你试想一下，如果所有的难以理解的糟糕事情都是一场没有根源的梦有谁又会觉得那是真正的事实？事实和梦原本就是一线之隔。不是吗？所以，我才会先回复他的记忆，然后让他感觉这是一个梦。这样，他的感受便会大大不同了。”
“哦，是这样吗？”
不过，我却已经没有勇气再靠近他了。自私的我，难堪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接近他。这样的我，甚至愧对申雪。明明作为一个人，却不会对处于困境的她伸出援手呢。
作为人……
我现在还能这么说么？
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梅丽这时却已经收起了笑容。声音之中已经不再笑意。
“我不是说过不要去管那个家伙吗？你为什么还要去管呢。如果你真的要禁止笨蛋接近申雪，直接在他脑子里下暗示，或者是改变一下他本人的认知方向，或者是下专门地驱逐符咒不就行了吗？方法有很多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傻事情。
不过，从这里面我却得知了一件事情。一个道理啊。
梅丽，她偏了偏头：“哦，那我倒真是有点感兴趣。”
我笑道：“要是不听死神的话还真是糟糕。”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事实上，我和他们早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不是吗？为什么我还要苦苦追求呢？说不定父亲原本就没有说错，我这样的人真心不适合和别人交流。是吧，父亲，我有点怀念你了。
我抬起头看着空中昏暗的星光。
这场景啊，真是……奇特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没有再接近笨蛋，我能做的只是远远观望而已。笨蛋已经说过不想再见我了，笨蛋已经说过不要干涉他了。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我是阻止不了的。更何况，这是笨蛋的事情，笨蛋喜欢她——申雪。
而我，这个做兄弟的，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要做什么，帮助他。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高兴的。
只要他好不就怎么样都行了吗？
看着笨蛋和申雪打招呼，申雪接口骂他。
两人似乎也终于开始进入了难得一见的日常之中。
明明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为什么，为什么胸口又是这么疼痛？
虽然是疼痛，为什么又会松口气似的。
呐，真想找个人问一下啊，问一下我是不是精神错乱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