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黑暗与混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少年,孤独感如同潮水一般包裹着少年。呼吸很轻,沉沉的睡着,铁锁扭开,是钥匙和锁孔转动的声音的声音。按动开关,一道刺眼的白光,形同昼日般铺天盖地的瞬间刺破了这片沉静如铁的黑暗,赵黎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习惯了黑暗的他对于这道刺眼的光明有些无措。
“嗨。赵黎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刺眼的惨白灯光映照着来人的轮廓,少女眼神温柔,浅浅的笑着,居高临下的站着,刺眼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轮廓上添了一分圣洁的味道,而赵黎靠在床头边,身体虚弱,无精打采的看着少女,勉强打起精神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师,你来干什么......”
“你似乎不欢迎我,请问,我可以坐着吗?”
看了看赵黎的房间,由于长时间没有整理导致有些凌乱,不过还好,还没到站不住脚的地步,少女浅笑着自来熟的挑了个凳子坐着,接着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边的褶皱,清澈的双眸左顾右盼着,秀气的柳眉微微颦起。
“请便。我想咖啡厅和办公室的座位应该比我家的凳子更让人舒服。”
赵黎冷淡的说着,由于身体情况不佳,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听。揉了揉额头,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腹部传来阵阵的疼痛感,他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会垮的。
“你似乎很喜欢黑暗,又似乎很喜欢折磨自己的身体。据我所知只有小孩子才会用绝食的手段来威胁大人,勒索他们的钱财买零食买玩具,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赵黎同学挺聪明的,怎么做事又和小孩子一样幼稚呢?”
少女微笑着说道,笑意甜美,负手而立,和赵黎的距离不远不近,破有着遗世独立的清高味道,笑意轻柔,心情似乎挺好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隐隐有一种嘲讽的味道。
“我绝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咸吃萝卜淡操心,真当太平洋是你家的,管的挺宽。”
赵黎冷冷的道,眼中掠过一抹明显的厌恶。是的,厌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少女,这种打心眼里的厌恶,江雪泉的性格明明这么好,但自己就是看不惯她。而且也不知道是记忆错乱了还是怎么的,自己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她,似乎还发生了争执,不过现在想想却没有什么印象,这段记忆似乎被他遗忘掉了......
“嗯,赵黎同学,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向你道歉。”本以为少女会说其他的,谁知道她居然脸上盈盈着笑意轻声说道,眼神中隐隐透过一丝讥讽,接着就离开了赵黎的房间,关上灯,顺带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和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只是赵黎在黑暗的情况下莫名的有些烦躁。
该死,这个女人把我吵醒就是和我说些没用的东西的吗?
从赵黎的房间里离开,江雪泉抿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个神色焦急的男人 ,微微收敛了笑意,眼前的这个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的,脸色焦急,黝黑的皮肤,线条硬朗,憨厚中有着一丝精明,身材还算高大,穿着朴素的衣服整体看上去没什么特色,属于那种在街上看两眼都不记得那种路人型脸。
这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是赵黎的舅舅,对赵黎呵护有加,把赵黎视如己出当亲儿子般疼爱,见到江雪泉像是见到救星似的,着急的问道:“江老师,您看,赵黎他怎么样?他的病......”
少女秀气的柳眉不着痕迹的蹩了蹩,揉了揉雪白的额头,接着无可奈何的轻轻叹了口气,这可险些没把舅舅给吓死,她没说什么,只是那揣在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把录音亲自播放给舅舅听。由于语气的原因,江雪泉对赵黎的冒犯就像是开玩笑般亲切,而赵黎对于江雪泉的冷嘲热讽却给人一种情绪不稳定不可控的感觉,就像是那种在大街上见到谁都想打一顿的疯子。
听着江雪泉和赵黎的对话录音,舅舅逐渐变了脸色,有些悔恨,恨不得给自己抡两巴掌。他平时就忙于公务和应酬,疏于对赵黎的管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舅舅。现在赵黎出了这种事情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舅舅开了一家小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很难,举步维艰,资金链断裂,还是赵黎咬着牙给的十万元投资才勉强让这个公司运作起来的——
那是赵黎父母给赵黎的伙食费。
可以说,赵黎也算是公司里的一个小股东了,虽然公司不大,但是随着舅舅的不断经营也勉强可以赚一些小钱,除了一些成本和人力,年收的纯利也达到了十万左右,凑活凑活也还可以,但是现在赵黎的精神状况却成了这样,真是让人着急啊!
“赵先生,您先别着急,出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赵黎同学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而且茶饭不思的,这么下去他的身体迟早会垮台,而且心理重度抑郁症是相当可怕的,我建议您可以先把他送到心理诊所哪里,或许可以根治赵黎同学的心理疾病。”
声音清冷空灵如同黄莺出谷,江雪泉轻声的说着,眸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神色却是担忧的,时不时还朝着赵黎的房间瞟两眼,说出来的话乍一看没什么,但是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有很强的功利性和目的性。
听了江雪泉的话,赵黎舅舅眉头狠狠的皱着,眼神中流出了一丝迟疑,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江雪泉的话很有鼓动和诱惑性,可是他怎么说也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当然有着自己的判断力,不会被江雪泉这么轻易的哄骗。
抑郁症有多吓人,舅舅虽然不清楚,但是平时看新闻报纸也能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全球每年都有百万人因抑郁症而自杀身亡,再者,听说这次的省级第二名的沈青青就是因为重度抑郁症而跳楼自杀的,舅舅可不想赵黎成为第二个沈青青......
“这,这,老师的建议确实挺好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心理诊所啊,老师有什么推荐的吗?”
舅舅终于还是妥协了,用手捂着脸,眼角隐隐有着泪水涌出,用询问的口吻问道。赵黎有没有重度抑郁症舅舅不知道,但是赵黎茶饭不思是真的,外甥再不进食身体就真的遭不住啦。
听了舅舅的话,江雪泉柳眉皱着,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会儿,嘴唇动了动满脸的欲言又止,接着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轻声说道:
“这,赵先生,实不相瞒,家兄正是开了家心理诊所,可靠正规,颇受赞誉。只是却收费昂贵,也不允许赊欠,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自然都是推荐您去家兄所开的诊所的,只是,又怕您经济上不允许......”
瞧瞧,瞧瞧这话,短短几十个字就构建出一家心理诊所的大致轮廓来:正规可靠,颇受赞誉,收费高昂,不许赊欠,顺便还用“怕经济条件不允许”刺激了一下舅舅的心。果不其然,舅舅中计了,只见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只要外甥能够治好,那自己多出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赵先生,您要知道,药治百病却不治百人,百分百的疗效是谁也不能保证的。而我们能给您提供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将赵黎同学的重度抑郁症给治好。”苦笑着摇了摇头,江雪泉接着向舅舅解释着,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推销员,官方客套却有着打滑扯皮的味道:
“不过以我看,赵黎同学这病情,整个省份能够有信心治疗好他的心理诊所屈指可数。家兄的那家诊所就算是一个了......”
先是说兄长的心理诊所不一定能把赵黎给治好,再是说整个身份有希望治疗赵黎的心理诊所屈指可数,而兄长的心理诊所正是一个,这就是说话的秘诀,先把责任撇开不让患者家属抱太大希望,接着又告诉他们自己会尽最大努力,这样一来,整个逻辑层次就被颠倒了。
正常的逻辑是治疗成功是理所当然,而治疗失败是心理诊所的责任,但是按照江雪泉的这个逻辑来看,治疗失败了是理所当然,而治疗成功则是心理诊所的功劳。可以这么说,按照她的这套流氓逻辑来看是好事占光了,坏事一点都没挨着。
“嗯,就听江老师的吧,我就把赵黎托付给你们了。”舅舅严肃的说着,看向赵黎的房间,浑浊的眼珠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赵黎这孩子的倔强他是知道的,舅舅不奢求他能大富大贵,只希望他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