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尾朝着黑白漩涡所指引的那个蜡烛与纸牌走去。他按照一开始的方法将血液滴落在蜡烛上,然而这一次却理所当然的失败了,蜡烛并没有随之熄灭。
这时他有两个猜想,一是用的血液太少了,不足以熄灭烛火,必须得加大力度;二是同样的方法一人只能使用一次,他必须想想其他可以熄灭蜡烛的方法。
第一个猜想是没办法证实或者说就算被证实也毫无意义的。白鸢尾是杀人的专家,他清楚人体内究竟有多少血液,如果这圆桌上的十二根蜡烛都需要用血液熄灭,且每次需求的血液量都可能提高,那么他就算把小爵爷当场宰了放血,估计也可能不够用。
那就只能按照第二个猜想做了。
他思考片刻,随后拿出了一直先前用过的刀片。这个刀片从白鸢尾成为杀手之时便一直被他贴身存放,白鸢尾曾一度用它夺取过无数生命,同时又无数次的用它解救自己、让自己或别人脱险。
若说白鸢尾是善于杀戮的死神,那么这刀片就可以视作传统死神手中的夺命镰刀。这样的一件物品怎么说也是与“生死”概念非常契合的,应该可以用它来熄灭烛火吧。
想到这里,他没有半分犹豫,伸手便把随身多年的武器放在烛火上。昏黄的烛光在闪烁片刻后,顷刻间跃起,瞬息便将蜡烛与刀片吞噬殆尽,只余下些许灰烬。
白鸢尾眉头微皱,若非他动作敏捷,及时把手缩回,此时怕已经被那诡异的火焰缠上身了。看这火焰瞬息间便将特殊材质的刀片焚成灰烬,若是烧在人身上那后果可想而知。
桌面上的纸牌依然是那副样子,其上所散发的危险气息也没有丝毫衰减。
白鸢尾掀开了纸牌,这一次出现在牌面上的是一只不详的独眼乌鸦,它漆黑的羽毛具有某种金属般的质感,并且犹如利刃般竖起,猩红的独眼则死死的盯着纸牌外面的世界。仅是隔着纸牌,白鸢尾都能从其身上感觉到深深的恶意与危险。
这又是一件危险系数不低于黑白漩涡的神秘学领域物件!
白鸢尾没功夫去感叹自己的“好运气”,他手中牢牢抓住的纸牌瞬间脱手而出,伴随着一堆凌乱的黑色羽毛,独眼的乌鸦发出悲嚎般的沙哑鸣叫,随后如变戏法般从纸牌中钻了出来,锐利狭长的鸟喙直直朝着白鸢尾扎去。
被突然袭击的白鸢尾没有半分惊慌,他用手一撑跳上圆桌躲开乌鸦的袭击,随后抽出了一根绑在小腿处的钢针。然后白鸢尾以一个十分优雅、但也非常反人类的姿势扑向乌鸦,同时将手中足有半臂长的钢针刺入乌鸦的独眼处。
伴随着一阵异常刺耳残暴的哀嚎,乌鸦化作黑烟消失在空气中,只余下一张空白的、什么也没有的纸牌。
白鸢尾捡起纸牌,收起钢针,刚才那一番看似惊险的动作甚至没有乱了他呼吸的节奏。他把目光看向小爵爷,冷冷的提醒着已经轮到他了。
迪恩·安特格林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他看了一眼白鸢尾:“你学过杂技?”
白鸢尾陷入沉默。也不知道小爵爷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能做出刚才那个极为考验身体柔韧与技巧的动作,也只有类似于马戏团杂技演员这种因职业需求而特殊锻炼过的人了——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我是杀手。”
白鸢尾直接承认了。
“杀手……”小爵爷念叨着这个词,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那么,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
白鸢尾当即撒了个谎反问道。
“这样啊……”
小爵爷点着头。
“那你是来杀迪恩·安特格林的吗?没错,就是那个恶名远扬的‘小爵爷’,你应该见过他的面,甚至接触过他对吧?”
看着对方露出的莫名笑容,白鸢尾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位大公幼子了。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吗。”
这是从白鸢尾的沉默中读到的?比起“猜”,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类似于杀手直觉的东西,如此敏锐且高效,这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迪恩·安特格林真的是一个只知玩乐的公爵幼子吗?
白鸢尾对此表示深深怀疑。
“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杀他吗?”
白鸢尾没有义务去回答这个以及之后的任何问题,可为了不让小爵爷一直占领话语的主动权,他还是开口了。
“迪恩·安特格林是个恶人,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去死了。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一些人是需要去死的,而我,只是在加速这一过程而已。”
白鸢尾尽量用“今天踩死了一只蚂蚁,真倒霉”这样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结束对话,然后拿着匕首一刀捅穿对方心脏迅速离去。
“原来如此……”小爵爷又开始点头,他的颈椎是出问题了吗?“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恶人已经为自己所犯的恶行买单了,你所想要杀的人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无辜的、甚至还有些倒霉的家伙。”
“谁来证明?”白鸢尾不是很懂小爵爷话里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装作一副无理可讲的蛮横样子。
实际上白鸢尾压根不在乎要杀的人是好是坏,是善良是有罪。他要杀的人一直以来都是组织认为的“需死之人”,无从例外。
“看来是没有什么好讲的了。”
迪恩·安特格林耸了耸肩,他以一种缓慢且谨慎的速度走到了白鸢尾的圆桌对面,那里同样有一根蜡烛和一张纸牌。
“希望我们还能再次见面……啊,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是不是不太好?算了,无所谓……”
白鸢尾一愣,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杀掉迪恩·安特格林,那么以后的他将再也没有机会。
没有片刻的犹豫与迟疑,白鸢尾跳上桌,拿着匕首以非人的速度冲向小爵爷。干枯的尸骸挡在圆桌中央,白鸢尾看也不看一脚将其踹散架。
面对势不可挡的白鸢尾,小爵爷不慌不忙的从身上取出一条白银项链,这条项链白鸢尾见过,正是此前魔术师“赠予”小爵爷的那条可以变成白蛇的神奇项链,也不知道小爵爷是什么时候把项链收入口袋的。
小爵爷把项链放在烛火上炙烤,银白的火焰不一会儿便将项链吞噬。
再见。
小爵爷做了这样一个口型,随后他翻开那张还燃烧着火焰的纸牌,牌面上画着盛开的荆棘。
那些荆棘围成一个环,就像是一扇由荆棘构成的门户。
那也的确是一扇门户,通往主物质世界的门户。至少在小爵爷翻开那张牌的瞬间,白鸢尾失去了意识,安然的从镜界脱离。
下一刻,镜界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