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东边的天空便泛起了鱼肚白,但在悠长的峡谷之中的崇安关却见不到初升朝阳的倩影,只能从天空的变化来感受时间的推移。
这一夜,八菩本忠一直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守在诚弥凛之的大帐外,夜里山间的寒风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这一夜,双方都相安无事,但双方都没有放松对对方的警戒。
在诚弥凛之等人还沉浸在破晓时分被窝的温暖时,莱淮守军的操练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像是故意扰人清梦一般,响彻在这断崖绝壁之间。
“本忠,这是什么情况?”
诚弥凛之边打着哈切边从大帐里出来,其他没有在帐外守夜的将领也纷纷窜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都只是简单地披着外套或大袍,但手里都牢牢地攥着自己称手的兵器,没有丝毫大意的意思。
“殿下,大概是他们操练的声音吧。”
“哼,莱淮还真是会装样子啊!”
看到八菩本忠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诚弥凛之不由得冷笑起来。
既然八菩本忠并未加以警惕,那就表示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如此大的动静,在这个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除了装腔作势之外不做它想。
诚弥凛之回到大帐里,倒头续他的断梦,而其他将领们都坐立不安,只得穿好衣甲,在帐内随时待命。
大约两刻钟之后,操练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崇安关的军营里又渐渐恢复了宁静。
就在这时,几队莱淮的士卒端着早餐便来到了诚弥凛之等人所在的“隔离区”。
这些士卒完全贯彻沉默对策,除了端送食物时碗碟与桌案的轻微碰撞声外,完全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一群幽灵一般。
虽然昨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今天早上端上来的早餐好像是要弥补昨晚的一切一般,显得有些过于丰盛。
“本忠,对这一案的东西你有什么看法?”
诚弥凛之扫了一眼摆满整个大案的饭菜,对着用银针对每样菜品试毒八菩本忠抛出了意味深长的一问。
“诶…看法吗?刚用银针试过了,没有下毒,从味道来看,也没有下药。”
“不是问你这些粗浅的东西,是对莱淮这样做有什么看法。”
八菩本忠有些迷茫地望着诚弥凛之,他显然理解错了诚弥凛之的问题的本质。
“没什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如果是介海的话,应该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本质了。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吧,昨天晚上莱淮还差点和我们撕破脸,今天早上却这样盛情款待我们,这反差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即使诚弥凛之已经给了提示,但八菩本忠还是没能看透事情的本质。
“哎!算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昨夜的一切是为了体现他们的强势,无所畏惧。而今早的这一餐,是为了暗示我们,莱淮的军需十分充足。那么,他们告诉我们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哦!”
经过诚弥凛之的一番解释,八菩本忠终于领悟了表象之下的事实。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流露出来的只有得意与阴谋的味道。
“没想到莱淮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啊!”
“啊。”
“看来这回神是站在殿下这边呢!援军未至,加上粮饷短缺,崇安关现在情况很不妙啊,也许不用我们来这一趟,直接强攻也没有任何问题呢!”
前夜莱淮的不友好表现,是为了让诚弥凛之等人觉得莱淮对倭瀛与大利合的联军毫无畏惧。
而之所以毫无畏惧的原因,那就是援军即将到来。
当然,这样做只是为了迷惑对方,以掩盖兵力不足且援军难到的事实。
而另一方面,早饭之所以如此的不相称的丰盛,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崇安关现在粮饷缺乏的局面。
缺兵短粮,即使有崇安关这座难攻易受的要塞,在倭瀛与大利合联军的绝对数量优势面前,莱淮想要复制之前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不过,所谓的计谋,对那些有一些小聪明的人是最有效的。
计谋的根本,正是诱导对手按照自己事先设计好的方向思考。
如果对手是个头脑过于简单的人,往往容易不思考而直接行动,而且其行动往往无法预计。
而对手如果拥有大智慧,那普通的计谋就将很容易被识破,为了达到诱导的目的就必须费尽心机地设想各种情况,但同时也就增加了失败的风险。
而那些拥有一些小聪明的人往往容易自鸣得意,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设计得恰到好处,就很容易诱导。
不过,用不了多久,诚弥凛之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判断是多么的错误。
诚弥凛之毫不客气地享用着这丰盛的早餐,然后,只能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
穆武昨天夜里说了等第二天再说,但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而且,护堂断完全没有要见诚弥凛之的意思。
随着时间不断地流逝,诚弥凛之一行众人心里开始越来越焦急。
在这个战局瞬息万变的时刻,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准确地预测,更何况在这个“隔离区”里,无法得到一丝外界的消息。
而且,他们来访崇安关的消息却很可能被倭瀛和大利合的探子发现,并将消息传到那些诚弥凛之最不愿让他们知道的人的耳中。
渐渐地,焦急变成了焦虑,又由焦虑变成了焦躁。
在不安的情绪支配下,诚弥凛之的随从们几次想要冲出这个“隔离区”,但都被守卫的莱淮士卒拦了下来。
莱淮的士卒们始终贯彻着沉默的原则,无论诚弥凛之一行人如何催问或吵闹,就是没有一个人上来搭腔。
就在这样不安的情绪笼罩下,时间临近了正午。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次送餐的队伍比早上要多近一倍,当然,饭菜也多了近一倍。
而且,还是由穆武亲自带领的。
“诚弥凛之殿下,我们护堂断将军让我给你带话,今晚将在大营中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在靠近诚弥凛之后,穆武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开口了,这是诚弥凛之等人从昨夜穆武离开到现在,听到的来自莱淮方面的第一句话。
“护堂将军终于有空见我了?看来你们的处境也不太妙啊!”
诚弥凛之有些得意地望着穆武,但穆武只是用鄙夷的眼神回敬过去。
“趁现在还能喘气就多吠两声吧,指不定哪天你们的项上人头就成为我们的战利品了呢!”
“小子不用太嚣张了!”
八菩本忠提枪就取穆武心窝刺去,速度之快,所有随行的莱淮士卒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惊讶的表情瞬间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