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腐烂  

作者:网上冲浪高手 更新时间:2021/5/19 19:46:35 字数:4639

就连被污泥掩盖的塑料都有被回收利用的明天,而曼尔顿市却没有。

它也有过辉煌的样貌,那时候的它工厂遍地,无数的产业都在这里立足生息,由于靠近那片浩瀚无垠的海域,它还被赋予了超大流量交易港口的职责。每个夜晚都那么灿烂,写字楼和各种繁华的商业街点亮了这座城市的上空,在这没有宵禁之说的繁华之都,人们除了放声歌唱之外或许就真的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底层的生命领着高水平的工资而高层的生命更是夸张,只需要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流水就能哗哗哗的赚钱——那跳动的数字是工业化先驱带来的巨大利润。在那个时代,在那个工业崛起飞速发展的时代,曼尔顿市就是帝国的一颗闪亮明珠,带领着帝国成就了近现代工业化的伟业。

但相对应的,近乎毁灭根基般的工业化让这座城市逐渐陷入了资源不可循环的窘境,不仅仅是外来人口减少导致的老年化还有工业时代被淘汰的致命打击,曼尔顿市开始褪去身上的光芒——夜晚的灯光越来越暗淡,那些繁华的商业街也开始相继倒闭拆除。那是怎样一段痛苦的衰败?亲历了曼尔顿之繁华的生命开始老去,只能板正牙套的同时感叹几句时代带来的几乎无情的抛弃,人们的记忆里那个曼尔顿市开始被如今衰败的它给替换,他们只会嘲笑这处地方的老旧破败,只会嫌弃这里像个暮年的坟墓,他们再也不会想起来这里曾经是怎样的风华正茂。

那就让一切暗下来吧,在衰老的同时曼尔顿市也开始了自己的蜕变——政府不再想着依靠已经被时代放弃的工业来发展整座城市,而是转投向成为帝国与海域之外的连接口。只不过这样的决定只是加速了它的死亡,其他地区看不起这般破旧落后的曼尔顿市又怎会把它作为与帝国交流的踏板。曾经的巨人到现在连作踏板的资格都丧失了,它无法支撑自己站立在这片被自己糟蹋的土地,伴随着那些工厂炸毁的声声爆破,曼尔顿市这个巨人轰然倒地,在这片土地上进入了最后的自我腐朽阶段。

直到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无聊和坟墓的代言词,没有希望也没有明天。

.........

“你是说.......就连工业大道上的那处教堂也要关闭了吗?”

少年的眼眸里噙着泪水,可面部的表情是那么的僵硬,好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的面前是一位外表干净长相平凡的修士,对方像是在安慰什么似的把自己的一个十字架挂坠摘下来放在了少年手心里:

“是啊,孩子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去.......可教会已经决定放弃这座城市了,你知道的,”修士哽咽了一下,那放下挂坠的右手有些颤抖,他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化作了一声叹息,该离开的最后还是要离开,在这个结果之前的过程中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那么的矫情且无用。

人世的俗已经放弃了这座城市,现在轮到信仰在这处地区倒塌了。

“但是孩子,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初焰修女仍需要你的协助,她是个好姑娘你会慢慢明白的。”修士握住自己胸口前的另一个十字架,脸上泛上一丝笑意,他很是慈爱地摸了摸这位少年的头,这就是他最后的道别了,在此之后他将要离开这座城市,在天黑之前彻底离开。

“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与我联系,我会尽力解决的,当然给我们其他的兄弟姊妹联系也是可以的!要记住,在神的光芒之下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道别修士,少年目送他跟着其他离开的教徒坐上了一辆长途汽车。他们的离开已成事实,只不过少年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教会会放弃曼尔顿市,这里真的就.......真的不值得留恋吗?

他还不能一同离开,那位修士口中的初焰修女便是他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那位修女点名道姓的要他留下来去那条街道的教堂协助她——说实话,去过几次的少年并不觉得那个地方能称之为教堂。但转念一下,教堂之所以被命名不就是因为教徒的存在吗?初焰修女这般也算是解释了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处神圣之地这一意识流说法。

姑且将那称作最后的教堂吧,少年握着那件挂坠心里暗暗想到。

那个藏在居民楼中的教堂所在的街道叫做“胜利街”,名字的产生也不知道是在纪念什么还是随心所欲的产物,倘若真是在纪念胜利的话,估计也没有人能说出来是在纪念什么胜利。那里恐怕是整座曼尔顿市最有旧时代风味的地方了,不仅仅是与现如今帝国其他城市的街道样貌大不相同,就连曼尔顿市那种老旧工业化的水准都没有达到——房顶依旧种着菜,不时从巷道里传出的炊烟还是那般质朴,就连菜农都喜欢坐在这条街道旁卖着自己在郊外种的新鲜蔬菜。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群——当然在过去这可是常态只不过放在现在就显得异常复古了。

为了方便工作,少年的住所也是被初焰修女安排到了胜利街附近不远的居民楼中。因为设施建筑的缺乏,他跟这位修女都是住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之中而非修道院里,不过少年对此是十分欢迎的,他在神学院里学习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住在修道院里了,那里面说实话真的让人感觉到压抑,不是恐惧意识上的压迫而是一种被所谓之“神圣”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教徒们都那么的不像个人,大家伙都把自己的身为人类本该无限放大的欲望给禁锢然后杀死,说起话来真的不像个人类。

好吧,少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过激了,但各种意识形态上来讲,他其实都还算是个合格的教徒,也会向神祈祷,也会向人们释放自己那博爱的善意,只不过在有些时候他会感到一丝黑暗的侵入,从他的背脊慢慢往上爬直到缠满自己的头,让他心生一些暴戾的念头。这或许是跟他曾经与教会里的裁决队有着不小的联系,但总的来说还是少年自己的问题,心理防线还是如同少时那般脆弱,每当那种消极黑暗的念想出现时自己都会不攻自破。

回到装修朴素的家中,不大的空间里很是极限的摆下了生活所必须的一切设备和房间,上一任房主看得出是个很用心的人,不仅仅改造了不怎么合理的阳台空间还顺带着把厨房给弄得很是干净。可惜少年自己并不会做饭,白瞎这么好一间厨房了。

脱掉身上的外套,少年很是懒散地趴到了床上,放空思维开始向着那些在神学院的老修女们讲述的殿堂走去,那里在少年的想象里便是一片虚无的白,是最为安静舒适的地方。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呆在那个教堂里面的,所以也就很少穿着修士袍在外面活动,相比初焰修女那种已经把修女服当作日常衣装的教徒来说,少年就略微显得有些懒惰了。

这样一歇便顺着那种安逸的念头睡着了,沉重的鼻息里传达着他的伤悲,在这座半生不死的城市里他并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是跟着它一起腐烂亦或是逃离它?这不是他现在所要关心的问题了。这个世界被钟表的针给斩断,那被撕开的伤口里不断渗出的时间开始流逝,那霸占了天空的颜色开始由蔚蓝转向漆黑发展,等到昏暗的夜来临之时,窗外还很应景的响起了淅沥沥的雨声。

而最后吵醒少年的不是这渐渐放大的雨,而是那响起的电话铃声。

“你可以来一趟吗?”

修女那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言简意赅。

.......

仓促穿好的修士长袍显得有些凌乱,好在初焰她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指了指那边像滩烂泥一般倒在长椅旁的尸体,很是冷漠地说道:

“你来了?从住所到我这里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左右吧,你是如何用上十二分钟的,我很好奇。”

“抱歉.......我在换衣服上花了点时间——这是什么,尸体吗?!”

在朝着初焰的过程中,少年看清了她所指的是个什么东西:一具脑门上被开了一个大洞的可怜中年人,那伤口还在朝着外面渗着什么液体,而在地板上已经凝聚了很大一滩血迹了。又抬头看了看那边右手握着手枪的修女,少年也大概知道在自己到达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了。

“这是尸体,不是人体模特。”她还特地强调了一下,那股子认真劲让少年有些哭笑不得。修女身上还有那位中年男子的组织液,但碍于现在没有任何衣物去更换所以只好忍受着这样的衣服裹在自己的肉体表面了。

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人体模特,只不过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男人会被初焰修女给杀死,而且还要把他叫过来。怎么想都有一种不嫌事大的味道在里面,生怕少年不知道她干掉了别人一般。

“所以你叫我来是为了干什么?欣赏这位的死状吗?老实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干掉了他,我都没有任何心思跟一具尸体呆在同一空间。”

看着那边的尸体,那血似乎还在往外流,而这位修女却完全没有要去处理掉的样子,这不免让少年有些难受,仿佛那股尸臭味已经从这具新鲜尸体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教堂一般。

“叫你来帮我处理一下这具尸体,我有洁癖不想碰这些东西,你来的话还可以给我腾出回家换衣服的时间。”

说的很有条理,真是一个活用了时间的建议。

“可为什么偏要我来收拾这些.......我是来协助你的,不是来给你搬运尸体的。”

“我叫别人来揭发我杀人吗?”

“你怎么确定我就不会揭发你了?”

少年反问一句,手里已经握着手机了,拨号界面有点绿,他还特地翻出来拿到初焰面前晃了晃,有点小调皮的味道。他也快二十岁的人了,心怀幼稚是种不错的生活态度,只不过他找错了幼稚的对象。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小笑。”

“你,你说什么?”

“小笑”显得格外激动,也不知道是被初焰刺激到了什么,反正平常显得冷冰冰的脸在此刻红得可爱,圆润的血色就这样让他涨红了脸。他只是在对“小笑”这个称呼感到害羞,除开自己的外婆也就初焰喜欢这样喊他的小名了,外婆这样喊还好但初焰这样称呼他就让小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都说过了,我叫任无双,任务的任,独一无二的无双!初焰你倒是记住啊,下次别喊我小笑了可以吗?”

小笑有些急了,但初焰可不管这些,她那冷冰冰的脸上还是那样淡漠,淡粉色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但你的帝国公民证明上记录的名字是任不笑,私自篡改而没得到帝国相关部门认可的名称我可不会承认。”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的初焰姐姐你赢了好不好?任不笑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把头微微低下然后朝着尸体那边走去,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是要帮助洁癖修女把这具尸体处理掉了,举报什么的他还是做不出来,倘若初焰她这样的行为是不合法的,那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自己在这里大呼小叫。教徒都是一家人,他自然是能包容就包容了。

至于这具尸体要扔到哪里要怎样处理,初焰那张冷漠的脸也不可能告诉任不笑什么建议了,她只管杀不管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有个地痞流氓冲到这里面来大呼小叫和调戏初焰,结果自然也是如同这位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样,脑袋上被开了个大洞。

“你不害怕尸体?”

“上次也是我来处理的......如果真怕也被练得不害怕了。”

任不笑白了自己这位领教修女几眼,也不顾这具尸体上那些血液会不会弄脏自己了的衣服了,一个使劲就把他从地板上给抱了起来,由于这家伙生前真的很油腻以至于这具尸体的重量有点让任不笑承受不住了,修女在一旁也是给出了些建议:

“如果很重的话,你可以先把他的胳膊腿之类的砍下来,分批次扛出去处理。”

“.......初焰大人,我严重怀疑你有心理疾病,在修女洗礼的时候你是拿枪指着别人才通过的吗?”

“我只是在提建议。”

无论初焰怎么狡辩,任不笑还是觉得自己这位领教修女的脑回路多少有点问题,不过尸体都背在身上了,自己这般淡然地处理掉尸体多少也沾点心理不正常——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任不笑想了想自己还是把嘴巴闭上吧。

门外的雨声小了一些,但不时驶过门外街道的汽车却没有因为夜深而放弃它那吵闹的吼声——不仅仅喇叭,还有警笛声在外面来回呼啸着。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位中年人吗?”

在任不笑扛着这具尸体走到教堂的中间走道时,一道声音从门外的雨声里传进来。那淅沥沥的雨声想要把那道声音给砸碎,伴随着因为寒冷而发出的颤音,初焰和任不笑都把头望向了门口:那外面闪着橙色的警示灯光,一闪一闪的在倾泻的雨水中折射出不寻常的氛围,是安全部门的人呐,他们又为何在这个雨夜拜访这样一个随意的教堂?

“见过,”初焰即答道,还拿手指戳了戳一旁被扛在少年背上的尸体,“在这里,这就是你们要的逃犯。”

逃犯?任不笑显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好奇地看向初焰,而对方也很是幽默地再次点头:

“不必这样望着我,确实是逃犯。”

大门外的警笛声有些吵闹,扰乱了这里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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