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了感受不到喜悲触动的时候就算是结束了匆忙的一生,那么在面对如今这些变故的周应斌是不是已经轮回了好几辈子。
临近春季的曼尔顿市开始抛洒难得的灿烂阳光,周应斌站在房屋外的阳台上看着这条五号大街上如平常一般的车水马龙,思绪无法放空,他还是个年轻的孩子,在生命最灿烂的时期总是会诞生许多烦恼,光是那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就足够让他那躁动的心脏蠢蠢欲动了——他想大吼一嗓子,却因为居民治安法明确规定不能在居住区大声喧哗影响他人而不得了之。
关于自己家庭之前任不笑的上门寻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们家里面也是收到了安全部门的通知,告知他们并没有罪名也没有跟邪教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这倒是让周应斌和他的母亲松了一口气,就在昨天他母亲还在客厅拉着他念叨到时候要去胜利街那边道谢一下那位年轻的神父。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自己的生活没有一丝丝改变,照常上学下课,照常吃饭睡觉,只不过是再也看不见一位只在凌晨瞧见的中年男人,也不过是少了些许跟那位男人吵闹.......这些是一个幸福家庭该必须有的吗?如果不必要,那么他消失又能影响到生活几分呢?
但说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的,有些东西虽然不是必须要存在于生活里的,但一旦失去还是感觉到些许空缺的失落。周应斌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感觉,但毕竟还是他的父亲。
你说如果不喜欢那就别试着感动自己去爱别人,可在这之后又会是产生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感。周应斌一直都是个矛盾的孩子。
曼尔顿市还是那么没落,就连汽车的鸣笛声都显得格外寂寥,人口老年化也让这里缺少了生命的活力,就在这样本该慢慢腐烂到成为一大堆物质进入循环历程的城市却是在最近一两天变得有些吵闹——那些街道小巷里面的人们都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两天前那场戛然而止的庆典直播,直到现在官方的报道都没有公布,这让人们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各种舆论就这样产生。
“只有生成新的话题这里的人们才会被世界重新赋予生命的活力吗?妈的,我岂不是以后也会腐烂在这块地方上?”
周应斌叫骂一声,把声音刻意压得很低,生怕邻里听见他这频繁的抱怨——周应斌总是对曼尔顿市的种种表示不屑,讨厌一座城市就该对它所有拥有的东西表示否定,这里自然也包括了住在这个城市里面的生命。
“叮叮叮.......”
手机响起,站在阳台的周应斌从口袋里面掏出,小小的显示屏上亮着“母亲”两字。
“喂,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吵杂的声音,不仅仅是汽车的喇叭,还有人们争吵的声响,这足以说明他的母亲呆在曼尔顿市平日间最热闹的地方——菜市场。
“小斌,妈妈今天中午可能就回不来了,刚到菜市场我的领导就叫我回去有事找我,这样吧,小斌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吧!妈妈今天可能要到晚上八九点才会回家了.......另外,今天你不是放假嘛?有空的话你可以去胜利街那边找一找那位牧羊人,我们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他!就这样吧。”
没等到周应斌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妇人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看得出来她真很忙,连自己的儿子话都没有说出口就挂断了电话。
但这倒也是提醒了周应斌今天该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站在这阳台上发呆确实有些浪费生命的意味在里面了,所以他没有犹豫,收好电话就拿起自己放在房间抽屉里的钱往家门外走去了。
该死的电梯还是没有人来修,楼梯间的血迹到现在还是有残留的痕迹,一路上的破旧和贫瘠已经成了周应斌对这座城市的固定印象,反倒是哪天曼尔顿市出现了很先进很炫酷的东西他才会感觉到不对劲——他只会觉得是在那海洋之外的一些国家的武装力量强行借助曼尔顿市这个海边城市登陆了帝国领土。
城市破旧也有它破旧的好处,至少周应斌要进苍蝇馆子里面吃饱花不了多少钱,每次自己出去吃饭都能感觉到像那些富豪坐在装修极度奢华的场所里面一掷千金的**——即便是那在头顶上一闪一闪的烂电灯也让周应斌觉得这是高级会所里那些迷人眼的彩灯。
在风卷残云吃光这加了不知道多少味精和鸡精的菜时,周应斌耳边那些人依旧在讨论着关于之前那场庆典的事情,但不同的是最近好像有了新的进展,从他们嘴里周应斌得知了近些日子帝国王室将举行一场十分重要的宣告,这意味着什么?周应斌虽然懂的不是很多,但至少明白王室发布重要宣告起码都是册封新王或是某重要人物发生重大变故才会发生的事情。
如今这场宣告发布在那场暴乱之后,人们不免对此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毕竟那时候在现场的帝都人民也只是知道现场响起了几声枪响,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混乱以及一位不知名的人冲上了街道,随后他们就被强制性疏散了那片区域,就别说是留在现场目睹了,就连靠近建国大道的一公里之内都不准有任何平民靠近。
倒不像是为了安全而疏散,反倒像是要进行一场秘密处决,只不过这个处决的动静和对象都显得格外可怕。
“老板结下账!”
周应斌擦干净嘴巴,看着那贼眉鼠眼的老板挎着腰包走过来,心里就一阵火大:怎么今天是这个人收账?真是晦气,一个让他极度烦躁的家伙。要知道他可不喜欢这位老板的嘴巴,相比之下他经常来这个地方吃饭主要是能看见那位有点姿色的老板娘,吃饭看见漂亮点的人类总归是会增添一些胃口的。
“哟,这不是杀人犯的儿子吗?怎么今天有钱来咱们这吃饭了?哦对了,老板娘今个可不在呀,让你有些失望了吧?”
这人一上来就开始叽叽歪歪个不停,而且搞得像自己很懂实事一样,一开口就给周应斌扣上“杀人犯之子”,这让后者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你他妈是来收钱的还是来找打的?钱,自个拿着滚,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周应斌把钱狠狠地攥进这人的手掌心里,那脏兮兮的手上还带着些许灰色的粉尘,这收账的伙计怕不是才搬完砖又急忙赶到这里来收账的,身上还脏兮兮的,当然他的嘴巴更脏。
“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难听的话你可以不来这里吃饭啊?也没有人要求你必须来我们这里,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说教你?”
这人说完引来周遭的一阵大笑,周应斌脸色很是难看,毕竟是未成年人,大部分在这里吃饭的都是些没文化的莽夫和老人,开起玩笑来没轻没重的,而且特喜欢在孩子身上寻开心,素质低就算了关键是他们意识不到自己的素质很低。
周应斌没有留在这里的心思了,听着他们嘴里那一口一个的“杀人犯”,他此刻恨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为什么父亲杀人没有把这些家伙一并干掉——这些人早就没有工作了,在那工业时代落寞之后,大量流失的工作岗位让很多人都选择接受帝国的贫困救助然后在家里混吃等死,因为没有文化也就意味着无法胜任在曼尔顿市上稀少的工作。
他们是被时代抛弃在身后的人,可怜又可恨。
“哈哈哈哈,灰溜溜的跑掉可不会让你真正的长大哦!周应斌你个孬种!”
“你他吗就是英雄了?你搁这拿我寻开心你就很伟大?孬种谁不是呢?难不成你嘴皮子不干净就能靠着说死敌人来建功立业吗?闭嘴吧傻/逼!”
王傻/逼是那收账人的名字,没错,他就是叫王傻/逼,一个丢到垃圾桶里被翻找出来都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垃圾废品的名字,而且这人的德性和名声跟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感到厌烦。
没人知道他爹娘为啥给他取这个名字,但也有人说这名字是把他真正意义上拉扯大的街头混混们给他的“爱称”,但无论怎么说,王傻/逼这人真的很傻/逼,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有些人超标完成了他名字里想要他成为的人这一目标,也算是值得钦佩的人了——毕竟没有人会这么弱智的天天说些难听的话,天天去挑别人的痛处,要不是他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集体里的一员,不然早就把他那满嘴的烂牙给打碎扔下水道里面去了。
无非是狗仗人势.......也不对,周应斌恶狠狠地想着,应该说是小狗仗着大狗的威慑力在人类的地盘上叫个不停。这真的是让人感到悲哀,一群四脚兽居然能让两脚兽们沉默并对其感到害怕,也算是曼尔顿市相比其他城市的组成结构更加落后的一大表现了。
安全部门才懒得管这些掀不起大浪的混混们,他们关心的只是那些可能会让自己饭碗被砸碎的重大案件和大型组织。一旦一个城市的秩序维护者感觉到了力不从心,那么呆在这里的人们都得自己看护好自己了,不然哪天死在街上也只是让自己家里面的人痛哭流涕,换做曼尔顿市的其他人谁会关心这个死掉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又是被谁搞死的。谁在乎呢?
该去胜利街了,周应斌想了想自己到底是该坐出租车去还是走路去,结果却是被迎面扑来的工业废尘呛了一脸。
真是晦气。无论这个城市还是在这座城市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