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狄伦确实没有骗和平鸽玩,在此之后也认认真真地商讨了和平鸽的去路。除开有些不相信他们这些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王室之外,查狄伦给出的条件还是很让和平鸽心动的。尤其是关于他在生命最后阶段的生活:
“你是说.......让我去曼尔顿市养老?那座城市,原来还存在着吗?”
“当然,虽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沿海边境有着这样一座被大山包围的巨型城市,但它总归是存在的不是吗?只要还在我们帝国的版块内,那么我们都必须承认它的存在。”
查狄伦与和平鸽站在高台上,这被金色护栏围住的平台,能让王室成员远远的眺望过去,足够让他们饱览一半的华林顿克市——另一半呐,则是被耸立的高楼建筑群拦腰阻断,这里的钢筋森林并没有给王宫里的人们留下半点颜面。
背后的其他王室成员都自觉的站在无法听到查狄伦亲王谈话的范围之外,即便是他们之中有些人对查狄伦在典礼上的袭击安排非常愤怒——那可是安格尔啊!是帝国最大的功臣,是多数人民所拥簇的英雄。但他就这样被安格尔极其简单且低劣的手段给杀死在了巡礼车内,这不仅仅是让一些王室成员感到愤怒,还让他们带上了一丝疑惑:
安格尔这位心狠手辣的将军,真的就能被如此随意的暴动给杀死?
但不管怎么说,那具尸体已经从车里被抬出来了,拿去进行鉴定也是迟早的事情,而现在让他们最为担心的却是那位站在查狄伦身边的“少年”——或许也不该称之为少年,除开少数知晓立国之战逆转原因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会下意思觉得和平鸽是一位嫩得可以从脸上挤出水来的孩子。
和平鸽袭杀了安格尔却还要放过他,他们不明白查狄伦这个疯子脑子里面究竟是装着什么东西,就谈谈之后如何跟民众交待这个问题,那些王族都不由得把脸沉了下去:说到底安格尔不是最难对付的,他背后那些支持他的人民才是最令他们胆怯和头疼的。
“你们.......算了。”和平鸽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合上了嘴,把含在嘴边的话语全部吞进了肚子,靠着栏杆的他看着建国大道那一侧的王室私军,看着那在阳光下泛不起半点光泽的哑光黑机甲,一时间有些惆怅。
他还是在怀疑查狄伦的诚意,和平鸽根本不相信他会如此便宜的让自己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座城市,然后去到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城里面度过生命的最后阶段——即便是自己的寿命已经临近枯竭,但起码还是能活个五六年的样子。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因为你的父亲从这个帝国建立开始就是谎言的代言人了,”和平鸽瞥了查狄伦一眼,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一家子的诚信问题至今还是那么让人感到膈应,你可以说我这样的看法很是片面,但我确实就是这样看你父亲的,当然,也包括你和你的弟弟。”
和平鸽话毕,查狄伦愣在那一边好几秒钟,他知晓的帝国大多都是来自老皇帝的口中和那些对他们王室阿谀奉承的人嘴里。有时候他可以疯癫像个孩子,也有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用在乎因为他是皇帝的头号继承人,王位到他手里只是时间问题,可当他真正去面对这个帝国过去遗留下的种种问题之时,查狄伦就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不管你怎么说.......我的条件都摆在这里了,和平鸽你可以选择接受我的建议留在这里帮我更多的忙,也可以选择离开前往曼尔顿市,但我还是希望你选择前者。”
“前者?再见了查狄伦亲王,我想我今天可以的话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和平鸽不屑地笑了一声,帮助你们王室?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吧,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样子,要是说独眼鹰至少还有着鹰的不羁,那他的后代和亲戚里几乎就只剩下老鼠的卑鄙了。“能帮助到你们的,可不是一位生命已经犹如风中残烛的士兵,而是你们自己。”
“查狄伦亲王,你名字后面的亲王还能挂着多久就得看你们王室自己的努力。”
和平鸽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查狄伦看样子脸色很是难看,毕竟是他给了和平鸽活路,但对方却反过来一阵冷嘲热讽,查狄伦还是没有忍住,对着和平鸽的背影说道:
“别忘了和平鸽,是我,是我给你的这些选择,不然你觉得你能有机会前往曼尔顿市养老?”
“是,是你让我离开,但你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拥有衰老的权利,只不过我被剥夺了而已。我现在只是想要要回属于我自己的权利,没有别的意思。”
和平鸽那张脸蛋让查狄伦愣了半天,他知道改造士兵有多么变态,也知道这种改造近乎违背了生理学在人类身体上的所有规则,但每当他看到这位活了九十几年的老兵顶着这样一副永不衰老的绝世容颜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都会发自内心的颤动一下——那是何等可怕的改造?他们用时光换来的强大最后却成为了自己永远的遗憾,他们到死人生历程都是残缺的,换做查狄伦他自己恐怕早就心理崩溃了。
“.......我尊重你,也尊重你们,你们让帝国在那场战役里面诞生,我们也知道安格尔在做些什么.......就这样吧,和平鸽我想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为我之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道歉。”
查狄伦看上去有些歉意,只不过那种假惺惺的模样和平鸽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没有意义的话就请别说,”和平鸽已经走下了高台,朝着城墙过道的楼梯走去,他就要离开,今天就离开永远不会回来这座被称之为帝国首都的华林顿克市,“你们王室的道歉就像安格尔的良心发现一样让我厌烦。尽管那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自己良心长在哪里。”
查狄伦没有话要讲了,他那不怎么正经的脑门子里面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再见,和平鸽。
这或许就是他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次出场,也是最后一次。他或许能从和平鸽的嘴里知道很多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情,但当他想起和平鸽那双狂邪的金色眼眸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打消这个想法。
关于那过去的种种事情,或许根本不需要人们的嘴去述说,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帝国就会以最为真实的样貌告诉他们答案。就如和平鸽最后提醒查狄伦的那句话一样,他的亲王称号还能戴在头上多久呢?是一无所有还是加冕为王,这或许都离他不远了。
至于和平鸽.......这位老兵猜得没错,身为王室的他确实没有准备就这样放过他。
他前往曼尔顿市,才是一切的开始。
........
“你认识他?”初焰指的自然是在她身边的周应斌,而听到任不笑的呼声而转过头来的周应斌也总算是想起来了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了。
“认识,”任不笑慢慢走过来,身上的修士服还带着一些泥水,看样子他去的地方有些不整洁,不然也不会沾上这么些脏东西,“上门拜访的时候认识的,他就是那位的儿子——嗯?初焰姐你今天居然开灯了,难得一见。”
或许是惊讶于头顶那明亮的灯光,任不笑没看见自己前方道路上的椅子,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抱在胸前的传单也就滑落了出去,顺着光滑的木地板往前掉了不少。
“这是什么?”
初焰看着过道上那滑到她这一条长椅旁的传单,只是简单地伸头出去看了一眼,上面除开印着花花绿绿的字体外,还喷印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可以说是有些过分暴露了,上面的女性那好似妖魔般的妩媚姿态让周应斌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虽然裆部很是符合生理需求的翘了起来,但为了在修女面前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周应斌还是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笑,你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干什么?”
初焰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她虽然是个很随便的修女,但在涉及到性方面的问题事她还是跟那些守洁的修女一样固执,现在任不笑这一堆传单摆在地上,她有种自己的教堂被玷污的怒意。
“不是,不是初焰姐,我拿这些回来.......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任不笑看着初焰那紧锁的眉间,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解释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他那有些紧张的样子表现得有些可爱,不由得让初焰想起自己为什么要留下任不笑在这里与自己为伴,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任不笑已经走到她们身边帮忙把传单递过来翻到背面给初焰和周应斌瞧了。
“嗯?这背面的.......有什么问题吗?还不是按摩会所的广告.......”
“请不要把关注点放在这种庸俗的地方!”任不笑认真地训斥了周应斌,搞得周应斌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把视线移向传单其他地方。好吧,周应斌觉得自己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开那吸引眼球的美女印在传单上之外,他似乎也没有心思去看别的地方了。
初焰相比周应斌就理智多了,她对传单上的那些女性都是冷漠的略过,倒也不是说瞧不起这些出卖肉体的人,可能只是对自己的样貌和身材有着极度自信而已——每天洗漱都能看见自己的肉体,久而久之就对这种东西麻木了。
“这里的电话.......为什么是乱码?”初焰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相比正面的热线,这背面的乱码就显得格外突兀且与众不同,为什么会有人那这样一串由格子组成的玩意来充当电话号码?
“而且我是无意中才发现这个的,”任不笑把剩余散落在地上的传单捡起,然后将其中一张的背面翻转过来,还特地指了指它的四个角,“因为这些传单一开始都是用胶水死死贴在墙上的,倘若不是偶然一张掉落让我看见了这背面,我因为也不会闲着无聊把其他的传单也都撕下来对比,你看。”
说完,周应斌和初焰又接过几张相同正面的传单,不过它们的背面却都十分正常的印刷着跟正面一样的会所电话,没有像刚刚那张一般在热线一栏玩谜语写乱码。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这电话上?”
“周应斌你先别说话,这件事情你没必要掺和进来,让我先跟初焰姐单独聊一会可以吗?”
任不笑的要求周应斌无法拒绝,毕竟确实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去凑热闹难免被别人嫌弃,于是乎起身坐到了教堂最为角落的一处长椅那里,开始安静地等待着任不笑和初焰的对话结束。
“典型的猪圈密码,平常人可能有所不知,但对于稍微接触过这种语言加密的人来说,这样的密码就跟把答案写在卷子上一样直白。”
“初焰姐你能解密一下吗?”
任不笑看着这些格子和格子里面的点,他虽然不明白这猪圈密码是什么东西,但初焰很是轻松的就给出了答案:“一堆英文字母拼凑出来的密码,教区。”
教区?哪个教区?任不笑不明白为什么在电话那一栏的加密信息里蕴含的是“教区”这个词语,转念一想毕竟是在曼尔顿市张贴的广告,那自然是指的曼尔顿市的教区——在曼尔顿市的这片教区,那可是在立国之战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历史都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可是就在最近却因为圣教对这座城市的放弃而失去了一个教务行政区域的中心。
初焰:“我记得曼尔顿市的教区在城市的东南方向。”
任不笑:“主教都已经撤离,教堂都被拆除的教区,那还能叫做教区吗.......”
他的小声嘀咕显然是在发泄之前与那些兄弟姊妹们分别时的不舍和难过,初焰自然是听在耳里,只不过已经习惯一个人行动的她并不知道该去怎样安慰自己的这位弟弟。
“你们说老教区?那个地方的人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可是闹腾得不行,一会是说自己没有被神给抛弃,一会又是说帝国逼迫教会离开的曼尔顿市,反正就是找理由来闹事,不安宁得很,最近安全部门都派了不少力量去那个地方值守。”
周应斌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看样子那教区确实闹得有些大了,居然连一位常年宅在家中的少年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一结合起这印在传单上的特殊暗号,初焰和任不笑就觉得老教区那边的事情可能并不只是泛信徒们的怨言那般简单了。
“小笑你知道这些传单是谁贴的吗?”
“我问过周围的住民了,他们都说几乎没看见谁来张贴,大概是在晚上无人在街上游荡之时悄悄贴上去的。”
鬼鬼祟祟的行动,而且还用猪圈密码加密?初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可能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就当两人开始商量接下来该干什么的时候,周应斌这孩子冷不丁地从他们身后探出个头来:
“那个.......那个我想对任不笑修士道谢,很是谢谢你对我们一家人的宽容,那个,我也没有什么谢礼可以交给二位,那就让我给两位敬个礼吧!”
这不扯淡嘛?给两位圣教教徒行帝国军礼,可周应斌就是有些脑瓜子不好使,插话就先不提了他还有些楞,等到两位都很好奇地盯着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如果非要谢我的话,那就请对我们的主表示感激吧,这一切都是主给你带来的恩赐。”
任不笑歪了歪头,看样子他还没从刚刚周应斌那不像样的帝国军礼中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