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一大碟子烤肉的汐雅并没有急着告诉汉斯她为什么毫无征兆的回到了这个镇子,而是躺坐在椅子上略有些发呆的看着自己身边不远处的酒吧老板。
她很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可由于生理上的缺陷,她发不出任何可以闻见的声音,只能闭上嘴作罢,拿起身边放好的笔和本子开始写到:
『安德森神父要我回来的,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神父给叫回来』
自己看了眼发现少了个句号,汐雅又连忙抄起铅笔重新补上了标点符号之后才摆到汉斯面前,告诉自己的来意。
“安德森神父……”
汉斯有些不明白,他身后那慢慢走过来的巴鲁尔也不明白:揭露汐雅罪行的是安德森神父,两年前驱逐汐雅离开这里的也是安德森神父,而如今让她无声无息没有征兆回归的人还是安德森神父。
这不禁让他们怀疑那位冷漠的神父是不是人格产生了分裂,一半谴责汐雅的过错一半又在同情对方那可怜的过去。
两年未见,虽说心里满是诧异和警惕,但汉斯和巴鲁尔还是忍不住多多端详了几下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女。
第一眼看见汐雅这双淡粉色的眼瞳都会不自主的对她产生些许好感,那犹如宝石般镶嵌其中的模样很难让人对其抗拒,也不知伊登那位猎人是怎么拥有这般美丽的女儿的,要知道他那瘦小的都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可跟汐雅这样的大美人完全看不出半点关系——也不全然,汉斯顿了几下,看着汐雅那有些略显眼熟的淡眉,他知道这才是伊登唯一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紫发和粉眸,傲人的身材和样貌,这些都是汐雅的母亲赐予她的美丽。而这般淡然无所求的眉毛,是那位枪法老练的猎人唯二留给汐雅的记忆——除此之外,还有那把红木猎枪,伊登对于汐雅来讲或许只剩下这点回忆和物件了。
“你不该回来的。”巴鲁尔的语气试图放平,可由于那躁动的内心他说出口的话还是那般充满敌意。
汐雅擦干净嘴唇,只是点头,没有在本子上写些什么。她不动笔,就意味着她此刻完全没有任何想要表达的情感和话语。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被安德烈神父叫回来的?”
汉斯刚问完,汐雅就把那封自己收到的信从挎包里拿出来递到了他手里。
权柄烫印,信封和纸张都是教会特供的东西,里面的字迹说实话反倒是看不出是不是安德森神父亲手所写。把目光扔到汐雅身上,看着这少女风尘仆仆刚到镇子的样子,汉斯只得是叹口气将信递给了身边的巴鲁尔叫他辨认辨认。这也是为了保险,汉斯知道自己心很容易就软下来,要是因此生出什么差错,他怕后悔都来不及,只能交由巴鲁尔这家伙来确认了。
“说实话......我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巴鲁尔重新装好信封,他耸了耸肩表示同样看不出什么端倪。而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意味着确实是安德森神父叫汐雅回来的,不过他们俩心里还是犯嘀咕,总觉得安德森这样做的理由是不是太简陋了?信封上写着只是为了给汐雅一次机会?什么机会,一次重新判决的机会还是别的什么?
汉斯的酒劲彻底清醒了,可能是因为腰酸,索性一屁股坐到汐雅对桌的位子上了。巴鲁尔还在抽烟,他似乎有些不想就这样放汐雅离开,有些东西他一直都很好奇但却没有机会,如今正主就乖巧的坐在这里,他难免会产生一些冲动:
“那个,你爹他......”
汐雅摇了摇头,没有等巴鲁尔把话扯明白就直接否定了对方的提问。这算什么?巴鲁尔很是郁闷,但却愁苦于汐雅那什么也不愿意回答的态度,只好作罢不再询问关于少女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猎人父亲,就连汐雅的母亲她也向来是只字不提,让他们这一家子在镇上显得格外神秘,尤其是两年前还发生了那件事情。
或许是厌烦了两人这毫无意义的质问,汐雅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起字来,几缕长发搭落在页面上也懒得去理会,她眼神有些疲倦,举起的本子上有些潦草的写着几句话:
『抱歉汉斯大叔巴鲁尔大叔,我没有太多心思跟你们聊这些让我很不愉快的话题了,虽然我依旧对之前的那些事情表示抱歉,但我还是要说的是,有些事情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请你们不要过度被盲目的观点拉着鼻子走。』
『就当是我回来看望伊雯和特蕾莎修女一次吧,倘若你们不愿意,我很快就会离去。』
她将铅笔放回挎包,并从里面数出几枚闪亮的银币然后按在桌子上当做这份午餐的饭钱。
“等等!”
汉斯突然叫住了已经推开木门准备离开酒吧的汐雅,他拿起那两枚银币跑到她跟前想要塞回给汐雅手里:
“这顿饭……值不了这么多钱!”
可汐雅只是摇头,没有收下汉斯退还给她的银币,只是背着步枪挎着包自顾自的沿着石板路向着街道上走去了。
中午的阳光更媚了,晒在身上格外暖和。直到汐雅的影子被斩断在拐角的墙壁上,彻底寻不到踪影之后,站在门口的汉斯才有些失意的坐回了位置上。
巴鲁尔还在抽烟,刚刚早早掐灭的烟让他瘾没过足,也难免再点一根叼着嘴里。
他瞥见汉斯这股子失落劲,有些疑惑的问道:
“喂,你怎么还搁这情绪低落了呢?”
“……”
汉斯没有回答,他看着在漆黑的酒吧里只得瞧见一点火星叼在嘴边的巴鲁尔,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谈小时候的她,仅仅只是两年前,汐雅那孩子脸上还是时常带着自然且又烂漫的笑容啊……
——
直到伊雯办完别人委托她的事情慢慢回到修道院的时候,那位盯着花圃的神父依旧坐在那里,活像是一座雕塑了。
“安德森神父?你还在这里呀……”
伊雯的眯眯眼稍稍张开一条缝,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该新奇,毕竟能这样一直做一件事情而不中断,也难怪是一位虔诚的教徒了。至少是伊雯自己来说,她自认做不到这么专注。
安德森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伊雯,脸上那张冰冷的脸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张口说道:
“大概,今天汐雅她就会到镇上了……到时候就麻烦你去接待一下她了,我们也都不好出面跟她接触什么的。”
是他驱逐的,大家都知道是安德森神父定下汐雅的罪名的,如果他今天又去迎接汐雅,怎么说也不太合适——而且大家也从未想过让汐雅就这样回归。
“不用你安排,我自己也会去的。”
伊雯歪着头笑了笑,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微微隆起的胸前挂着的挂饰也格外耀眼。
人们都说在阳光下一切事物才会展现自己最美丽的样貌,虽然有些偏激了,但对于伊雯修女来讲,她确实是如此。
安德森难得笑了一声,似乎是在赞美她那好似骄阳般燃烧的青春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