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不下,而弋初婆婆和少年皆没有主动打破这个局面的意思,只是在静静旁观着。
『哎呀,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
从正对大门,最为华贵的主屋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房门口,笑着看向眼前几人。
男子俊逸儒雅,眸光柔和,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是那种让人一眼便极难忘掉的类型,但与少年的美艳近妖不同,他更像是一坛被深藏多年的美酒,初品便很是惊艳,细细回味,更是余韵万千。
『家主?!』
『父亲!!』
倾禾与弋初婆婆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转头望向房门处,那位笑眯眯的男子。
这位便是家主,眼前女子的父亲?这么说来,眼前这个仿佛抽了风,和我死活对视半天的家伙,还是个千金?
而且这个人,是不是也太年轻了啊?看上去撑死28的样子啊?那个倾禾似乎都有个24了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撒托斯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修行并不能延长寿命,能有效无后患延长寿命的方式只有一个……
泠月无言,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这家伙居然用过寿蛊?看来这个家族的底蕴比我想的还要离谱啊。
男人身穿一件厚实的白色大衣,双手笼袖,倚靠着房门门框,语气温和轻松,没有丁点令人感到不适的压力:
『母亲,喊我名字就好了,喊家主,多见外啊。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还没疏远到那个地步吧?话说回来,这寒冬腊月的,居然还会有来自山外的客人,可真是难得啊。』他笑了起来,『这些人,想必也是母亲你强行拉来的吧?』
弋初婆婆汗颜,有些不好意思:
『韫深你也不是清楚吗,我这还不是愁自家孙女的婚事了嘛,你看别人家的孙女,二十刚刚出头,就早早成家了。再看看咱家倾禾,明明人长的不错,又知书达礼,可就是找不到夫家。二十好几了,还是八字没一撇,你个当爹的不急,我都要急了。这不,找了两个看上去还行的后生,就当瞎猫碰死耗子,瞎蒙了。』
『还行吗?』韫深家主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仍在望着天空发呆的少年,随即看着自己的女儿,似笑非笑:『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家那眼光高的离谱的倾禾小姐,居然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对视这么久。啧啧啧,真是罕见啊,稀世罕见。莫非,真应了母亲那句话,王八对绿豆,瞧对眼了?』
倾禾顿时慌了神,被华美锦缎包裹着的白皙肌肤悄然染上连天粉霞,白里透红,分外动人:
『不,不是的,父亲,我只是……』
『这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儿女情长,乃是人之本性,人祖传里不也写了吗?七情六欲,为人道之首,是我们蛊修必经之路。』韫深家主看着平日里优雅端庄,谈吐得体的女儿,此时俏脸通红,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喜欢黏着父亲的小女生,他心中有些怅然,但仍笑着打趣:
『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自家的宝贝女儿还是真出嫁了,果然心里还是会相当舍不得呢。真想把那个走运的臭小子套麻袋,狠狠痛打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泠月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个男子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瞟,似是而非,搞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
泠月下意识后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见他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也便放心了。
『真是的……父亲,请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另一边,倾禾的羞耻度直接爆表,耳根滚烫,在冬日的冷空气下,甚至能够看到她的头顶冒出丝丝缕缕不透明的蒸汽。她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像是为了遮羞一般,生硬转过身,背对众人,走向她的闺房:
『我…我要回房间了!』
『啊啦,突然有什么要紧事吗?』男子故作讶异,挥了挥手,示意旁边闻讯赶来的几位家仆先安静一会,『那我也不好强留你,毕竟做父母的,无论多么爱孩子,都要给予他们属于自己的空间呢。你走吧,我和这位客人再聊聊。』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地戏谑道:『女儿大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提前商量商量婚配大事也不错呢。』
倾禾的脚步很明显僵硬了一下,犹豫再三 终究是没有回头,一股脑走回自己的房间,纤长的手指从袖中伸出,掐了下房门上的一只小瓢虫,一层半圆形的蓝白色光膜自瓢虫体内飞出,把整栋屋子都笼罩在内。
『哎呀呀 居然都用上月屏蛊了,看来我们的倾禾大小姐,这次是真动心了……嗯?』
韫深低头 看到一只小家伙,正拽着他的袖口,仰起头,琥珀般晶莹的大眼睛里满是真情实感的担心:
『爸爸,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呀?』
韫深笑了,把那个小家伙从地上举起来,抱在怀中,轻轻地刮了刮她小巧玲珑的琼鼻:
『我的沂恬小公主哟,姐姐可没有生气哦,姐姐只是啊,遇到了心动的人,稍微有点害羞,偷偷躲在房间里面揪心。』
『我们每个人在人生中,都会遇到喜欢的人,为ta烦恼着。但这种烦恼,绝不应该是沮丧或痛苦的烦恼,而当是甜蜜的烦恼。』
『如果彼此互相喜欢,那当然是再甜蜜不过了,但若只是一方的一厢情愿,或是一方无法接受的话,这份甜蜜的烦恼,就会变得有些许小小的苦涩了。不过嘛,你的倾禾姐姐还处于萌芽初生的阶段,距离苦涩的果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所以,暂时可以不用为姐姐担心哦。』
沂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开心地笑了:
『虽然不是很懂,但姐姐没有生气就好,我晚上还想到姐姐房间里睡觉!姐姐的声音好好听,讲的故事也好有趣,我最最最喜欢姐姐了。』
『好好好,都依你,谁让你是我的小公主呢。』
『喜欢的人……嗯,是像爸爸妈妈一样的人吗?』
韫深一愣,眼神望着倾禾的房间,如果泠月没眼花的话,韫深的眼神里,有着毫不参假的宠溺。
『嗯,是的,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
韫深将怀中的沂恬放回地上,目送她随着弋初婆婆离开后,转头看向泠月:
『让你久等了,远道而来的客人,方才,小女有些失态了,这边我替她给们赔个不是。』
说罢,他微微弯腰,以表歉意。
『没有的事情,倒不如说我这边才是,我这位不速之客,一定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了。』
泠月没有托大,直接作揖回礼,对于此番言辞,他心知肚明,这种情况,对方往往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借题发挥,得理不饶人可是社交大忌。
至少,在泠月看过的那些关于人际交往的书中,是这么写的。
少年也依葫芦画瓢,学着泠月样子,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
『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实在有失主人本分,我是东方韫深,韫色正浓的韫,深浅的深,东方家分家现任家主。』
『我的名字是林泠月,三水令的泠,月色的月,家主大人喊我泠月即可。』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阿撒托斯。』
少年像是课堂上踊跃发言的学童,抢着跟上一句。
『泠月……很好听的名字呢,和泠月兄弟本人也很搭。阿撒托斯小兄弟的名字,也很特殊呢,让人一眼难忘。』
听到这,尽管内心清楚这不过是交际时说的客套话,算不得数,泠月的心还是忍不住一软,原本淡漠似冰的视线亦解冻了些许:
『嗯,是我母亲给我取的重要名字,我很喜欢它(她)』
『原来如此。』
韫深笑意和煦,若冬日暖阳,向泠月发出邀请:
『那么,二位,能否赏我一个面子,随我一同进屋一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