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
“你当然知道我会来。”
“你不该来的。”
“……?”
宁羡鱼一脸古怪地看着楼掌事,心想莫非您也看过古龙的小说?
但台词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接下去,就坏了美感。
于是宁羡鱼沉声道:“可我还是来了。”
楼掌事目光登时一凝,他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来?”
宁羡鱼:“……”
我寻思着这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宁羡鱼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不管饭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啊。”
“哎别别别,管饭管饭,那个管家,去催催菜。”
入戏太深的楼掌事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拉着宁羡鱼在桌边坐下,同时吩咐边上的仆人去准备菜肴。
白嫖使人快乐,所以宁羡鱼坐下后,脸上便带着温和的笑容。
而等仆人出门,楼掌事便给宁羡鱼倒了杯茶,递过去。
“宁哥,喝茶。”
宁羡鱼抬头看了眼楼掌事花白的头发,心想今儿这是怎么了,说话那么客气?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他客气客气?
于是宁羡鱼轻咳一声:“小楼啊,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听到这个称呼,楼掌事嘴角抽了抽,但也不甚在意。
不急着说事,楼掌事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打感情牌。
“宁老弟啊,你说说,咱俩这平日里的关系怎么样?”
宁羡鱼一听这话就笑了,他心想咱俩能有啥交情啊,肮脏的金钱交易罢了。
但这话不能明说,容易伤感情。
见宁羡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楼掌事便心知感情牌这招失效了。
但他也不在意,反正还是那句话,谈感情不行,那咱就谈钱。
谁不知道这宁先生平生最爱钱了?
“是这样的宁老弟,我最近有个搞钱的路子……”
楼掌事知晓说话留白的道理,反正鱼饵已经放下去了,接下来就看鱼配不配合了。
一般情况下,宁羡鱼很配合。
他见钱就眼开。
但这次,宁羡鱼却是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道:“小楼啊,这伤天害理的事咱不做啊。”
“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楼掌事有些哭笑不得,“放心,是正经事。”
这事确实不伤天害理,但正不正经就不一定了。
毕竟,你说这一男一女凑在一起,能干什么正经事呢?
但这样一说,宁羡鱼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身子微微前倾:“楼哥详细说说。”
而楼掌事慢条斯理地喝茶,姿态拿捏得死死的,等悬念留足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还是上回跟你说的那事,条件依旧,甚至可以加钱。”
按楼掌事心想,这加钱两字都说出来了,宁羡鱼总该答应了才对。
可宁羡鱼似乎比往常更警觉些,他没有一口答应,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位大人为什么非得找陪读?”
是啊,殿下为什么非得用陪读的名义呢?
这事楼掌事倒也想过,而且得出了结论。
你想啊,这殿下什么身份,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她,加之又是女子,就算真的想玩男人了,也只能背地里来。
这样一来,用陪读的借口打掩护,岂不妙哉?
毕竟,皇家贵女找个学宫弟子陪自己读书,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就是这如今大楚国皇帝陛下,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几个陪读,书读得怎么样不清楚,几年下来,孩子有了。
这大概就是知识的结晶吧。
楼掌事觉得殿下肯定是这个意思。
但这话又不能说,因为总不能跟宁羡鱼说,我家殿下看上你了,想请你去吃软饭,你准备准备把肾养好……
这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
不好答的问题就不答,楼掌事笑着摇摇头:“大人们的心思,这谁能猜得透。”
宁羡鱼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够满意,但也没追问,而是又问道:“那为什么那位要指名我呢?”
楼掌事悚然一惊,心想这还真不能小看宁先生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问题关键。
但这事也不能跟宁羡鱼说,因为殿下要求是给他一个惊喜,这如果事先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那还能有惊喜嘛?
楼掌事哈哈一笑:“哪有什么指名道姓,只不过我跟宁老弟你交情深,想着这份善缘卖别人不如卖你,咱俩啥关系啊?”
宁羡鱼冷笑一声,知道楼掌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又不好点破,毕竟“交情深了”。
当下,宁羡鱼便朝着楼掌事一拱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楼哥大气。”
甭管宁羡鱼信了几分,但楼掌事是松了口气,他连忙问道:“那宁老弟的意思是……”
“我刚才好像听说能加钱?”
宁羡鱼对这位幕后的“大人”有点好奇,想探探他的真面目。
他本来要一口答应,但转念一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再多捞一点。
“加钱,必须加钱!咱俩啥关系啊?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楼掌事心想,你答应就好,加不加钱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宁羡鱼想了想:“一千两,一个月。”
这是直接把楼掌事先前说的价格给提高一倍,宁羡鱼想借此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但楼掌事满口答应下来:“格局小了不是?一个月两千。”
宁羡鱼眨了眨眼睛:“我这平常下山,在原北城里也没个住处……”
楼掌事沉吟片刻:“我在城东有座小院,还没住过,闲着也是闲着,就送给宁老弟了。”
宁羡鱼没想到楼掌事现在这么好说话,竟然什么都答应自己,他又说:“以后我在雪阁买情报的时候,想免费。”
楼掌事的笑容开始有点勉强了:“这……这也不是不行。”
宁羡鱼挑眉:“那我以后……”
“可以了可以了!”楼掌事连忙按住宁羡鱼的手,“可以了宁老弟,以咱俩的关系,只能加这么多了。”
宁羡鱼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给楼掌事倒了杯茶:“楼伯,喝茶。”
楼掌事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从小楼到楼哥再到楼伯,这变脸怕是比翻书都快。
现在这么现实的人可真是不多见了。
楼掌事暗自感慨着,而宁羡鱼也陷入沉思,他心想对方为了自己花那么大力气,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事,可能是机缘,也可能是祸事。
所以说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
宁羡鱼在思考,他想着想着,突然啪地给自己一巴掌,心说你还真是被迷了心智。
一面是可能的灾祸,另一面只是些钱,这选哪个,不是一目了然吗?
可是,宁羡鱼毕竟是个讲理的人,他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所以宁羡鱼从兜里掏出枚铜钱,对自己,也对楼掌事说:“这样楼伯,我抛个铜钱,正面朝上,我就跟你走;反面朝上,我就不去了。”
楼掌事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心想我条件都开好了,你这要是抛个反面,那我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但他没阻止,因为宁羡鱼的铜钱已经抛出手了。
旋转、跳跃,老楼闭着眼。
铜钱终于还是落在了桌子上。
楼掌事急忙去看。
反面朝上。
啊这……
楼掌事顿时心急如焚。
而宁羡鱼盯着那枚铜钱看了许久。
片刻之后,伸出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拂,把它翻了个面。
然后宁羡鱼仰天叹息。
“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