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突然钻出一个光头。
宁羡鱼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的僧人高大魁梧,面容刚毅,穿着一身灰白僧袍,却难掩周身绷紧虬结的肌肉。
他的脖颈上挂着一大串赤红色的念珠,合十站立的姿态犹如一杆无漏铜人。
心理压迫感拿捏得死死的。
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此僧修为不俗。
宁羡鱼看了啧啧称奇。
现在的僧人都开始走这种刚猛路线了嘛?
这一言不合就要打死人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宁羡鱼轻轻握住白伞,笑着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见宁羡鱼这般动作,灰袍僧人脸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朗声宣了句佛号,淡淡道:“施主不必紧张,贫僧并无恶意。”
“贫僧法号天龙法师,自东土大秦而来,云游至此地,见二位有缘,特来讨酒水一杯。”
东土大秦,宁羡鱼是听说过这地方的,知道大秦与大楚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他还知道那里有一座太白剑宗,是天下剑道正统,万剑归宗。
但这些事都跟他宁某某无关。
至于这一拳能打死人的天龙法师……
宁羡鱼看了眼颜雪衣,富美少女侧头看向窗外,盛满酒水的陶瓷碗放在桌上,还未沾唇。
大概是不想跟这和尚有什么交流。
宁羡鱼现在是吃软饭的,所以得好生揣摩金主的心思,把她从里到外给舔舒服了。
于是宁羡鱼用歉意的眼神看着天龙法师,然后把手伸进兜里,摸到一粒碎银子。
觉得多了,宁羡鱼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回去,找了好半天,寻见一枚铜板。
宁羡鱼把铜板塞给天龙法师,脸上是无奈且带着一丝惭愧的表情。
“全身上下就这么点了,大师您也别嫌弃,这俗话说相遇是缘,我平日里也是个信佛的人,这钱您拿着。”
宁羡鱼确实信佛,每日早起的时候,他都要在心底求佛祖保佑自己能不劳而获。
顺带着,宁羡鱼还要求三清祖师、圣子耶稣、光之巨人、克总大帝的保佑。
漫天神佛被他信了个遍。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只可惜神佛们没搭理过宁羡鱼,也没让他一夜暴富。
大概是觉得他脚踏几十条船,这心不诚。
而天龙法师见到宁羡鱼递来铜板,愣了一下后便连连摆手。
“施主,贫僧并非……”
“拿着吧,别嫌弃。”
“施主误会了,贫僧其实是……”
“别跟我客气啊,我知道你们出家人在外化缘不容易。”
“别这样施主,我不是这种人。”
天龙法师深吸一口气,回绝了宁羡鱼的铜板,语气很严肃。
“是这样的,请施主先听贫僧一言,贫僧观你印堂发黑,命星黯淡,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天龙法师说话的时候,是面向颜雪衣的,所以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颜雪衣闻言身子微颤,片刻之后少女缓缓回身,神色淡漠极了,眸子里像是有风雪漫过。
“我不信命,也不信你们这些算命的。”
“施主,贫僧并非……”
颜雪衣微微偏过头,精致小脸上少见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宁羡鱼打断了天龙法师的话。
“大师刚刚说自己从哪来着?”
天龙法师又回身看向宁羡鱼,笑容和善:“贫僧自东土大秦而来。”
“那就滚回去。”
天龙法师的笑容凝固了。
颜雪衣歪着脑袋,两只小手托腮,水润唇瓣微微抿起。
天龙法师绷着一张铁板似的脸,声线也多了几分浑厚。
“施主,贫僧并非胡言乱语,贵夫人真的……”
“等等?”宁羡鱼一脸古怪的表情,他指着颜雪衣:“你搞错了,她不是我夫人。”
我和她之间只有肮脏的金钱关系。
“啊这……”
天龙法师看了眼宁羡鱼,又瞅着颜雪衣,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这不应该啊,两位怎么可能不是夫妻……”
“就这?就这水平还出来帮人算命?我看你还是早点回秦国去吧。”
颜雪衣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天龙法师面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宣一声佛号,双手合十。
“罪过罪过,看来是贫僧道行不足,惊扰了两位施主,真是罪过。”
“行了和尚。”
宁羡鱼站起身来,拍了拍天龙法师的肩膀,把铜板塞他手里。
“这钱你拿着,虽然你算得不准,但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不是。”
天龙法师嘴角一抽,然后摇摇头:“扰了两位雅兴,哪里还敢收钱?”
说着,他从宽大的僧袍袖子里掏出一串佛珠,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串佛珠是家师所赠,蕴有佛光,算是我给这位施主的赔礼。”
说着,天龙法师向颜雪衣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歉意。
颜雪衣轻哼一声,也没看他,指尖在桌上轻轻画着圈。
天龙法师也不多说,苦笑一声再宣一句佛号,放下佛珠便离开,大概又去别处宣扬佛法了。
待天龙法师离开后,青衣的姑娘皱起眉,端起酒碗,也不说话,直接扬起修长的脖颈一饮而尽。
白皙的脸蛋马上浮起浅浅的红晕,看上去粉嫩诱人。
让人忍不住猜测亲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宁羡鱼看着颜富婆似乎不高兴了,又想起那和尚先前的胡言乱语,便出声安慰。
“那个富婆……啊不是,雪衣啊,那和尚就是乱说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宁羡鱼一脸真诚的表情。
颜雪衣瞥了他一眼,水润唇瓣微微翘起,笑容有些不屑:“我都说了我不信这些。”
“哦,那就好。”宁羡鱼的回应很敷衍。
颜雪衣眨着清冷的眸子,似乎是想到宁羡鱼先前为自己说话的一幕,唇角勾勒起浅浅弧度。
她突然来了些兴致,想找个人聊聊。
于是这姑娘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这些吗?”
颜雪衣看着宁羡鱼,两只小手托腮。
一般人这么说,那肯定是希望聆听的人能配合自己,然后恰到好处地问句为什么。
而宁羡鱼正好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所以他摇摇头:“不想。”
回答得很耿直,没有半分的犹豫。
“嗯?”颜雪衣微微眯起眼睛。
“我给你个机会,你重新组织下语言。”少女冷冷说道。
宁羡鱼心中惊骇。
怎么说,现在听故事都要被强迫了吗?
但是,你看我宁羡鱼像那种畏于权贵的人吗?
“我想听,雪衣姐姐您请说。”宁羡鱼神色淡然。
倒也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主要是想听故事。
颜雪衣满意地点点头,小脸微微扬起。
“我现在不想说了。”
宁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