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怒斥声，将谪仙居内食客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事儿发生在楼下，宁羡鱼这一桌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得完全。
一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少年，风尘仆仆的样子，身后背了个小包袱，似乎是从外乡而来。
而此时，这少年满脸通红，眼眶里泛着泪花，指着自己身前的大汉怒斥。
“流氓！”
听见动静的谪仙居掌柜赶忙跑来询问，看了眼少年，再看看大汉，然后向那大汉询问。
“马老哥，发生甚么事了？”
看样子，掌柜的似乎和这大汉相熟。
“他耍流氓！他摸我！”
少年抢着控诉，他瞪着大汉，话语中含羞带怒。
谪仙居掌柜的看了眼大汉，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与不敢置信。
与大汉同桌的几位兄弟，此时也是满脸诧异，更有一书生模样的帅小伙，默默起身离座，后退两步，捂着翘臀，一脸惊恐。
好家伙，男同竟是我大哥。
没想到你马哥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好这一口？
但当众人的视线再落到少年身上，大家又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这外乡来的少年虽穿一身粗布麻衣，但看面容颇为清秀，身材也是瘦弱纤细如女子。
此时看他眼角含泪、脸颊通红，竟是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上去，是个穿女装的好苗子。
好好培养一下，就是未来可妻。
原来如此……谪仙居掌柜觉得自己看穿了真相。
“扯犊子！老子在这好好坐着，怎么就耍流氓了？”
正当众人要为这事定性的时候，那大汉却是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少年。
大汉看上去已经醉意朦胧，但他并不承认自己干过那等腌臜事。
“你别，别在那扯犊子！我马哥什么人？能占你便宜？”马哥喷着酒气，一脸冷笑。
看到这一幕，周围众人皆是无奈摇头。
看这大汉的样子，他在青山镇恐怕也是有点身份地位，寻常人并不敢冒然出头招惹。
放眼望去，众人皆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看样子，这少年大概只能自己认栽了。
谪仙居掌柜的是个好心人，他见周围人如此反应，默叹一声，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
“算了小伙子，这事可能就是一场意外，你也别放在心上……今儿这饭钱我给你免了，你早点去寻亲吧。”
看样子，掌柜的是把这少年当做外来寻亲的人了。
毕竟在镇子上那么多年，他也没见过这少年。
少年咬着唇，看了一圈周围，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帮自己，脸上更是委屈。
事已至此，少年似乎是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公道，他朝某处看了一眼，然后一咬牙。
“你这种人渣，不得好死！”
撂完狠话，少年小包袱一甩，大概是准备离开了。
留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
况且事儿已经做完了。
但大汉按住了他。
少年一愣，回身看过去，然后就有一巴掌扇在他清秀的脸上，将其狠狠地打翻在地。
“令，令堂的！”这大汉不知从哪儿学了几句文雅话，“谁，谁允许你走的？令堂的，不许走！”
大汉这一巴掌可没留情，少年半张脸都肿起来，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懵了。
这咋还有这种人啊？
堂下又变得嘈杂起来，有人小声指责大汉，有人在劝少年离开，还有人喊着去找人报官。
众生乱相。
二楼雅座，宁羡鱼默不作声地吃饭，对下边发生的事，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颜雪衣的醉意似乎醒了些，小脸上还有浅浅绯红，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少女一手端着酒碗，朝楼下指了指，问道：“这事你不管？”
楼下的少年似乎在哭，传上来的声音很是凄惨，其中夹杂着大汉的怒骂，偶尔还有沉闷的声响。
没人阻拦大汉，倒是有人去报官，但想来官差到这儿还需要点时间。
宁羡鱼摇了摇头，对颜雪衣说：“修道之人一般不干涉人间的事。”
少女皱了皱眉。
宁羡鱼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先少女一步说道：“这世间的不平事有很多，恶人坏人无数，杀不干净，也帮不完全。”
颜雪衣有些不满：“可你是学宫弟子。”
“学宫弟子也忙不过来。”
颜雪衣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她冷笑一声：“所以就眼不见为净？”
宁羡鱼点点头：“对。”
“那如果见着了呢？”
见着了可以当没看见……但这话宁羡鱼不太好说出口。
颜雪衣见宁羡鱼沉默，脸上露出笑容，她得理不饶人：“呐呐，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宁羡鱼惊讶地看了这姑娘一眼，心想原来你也是老二刺螈。
颜雪衣挣扎着想起身，同时嘴巴里嘟囔着：“你不帮的话，我就自己出手……”
少女好歹有二境的修为，这楼下一屋子的都是凡人，她顷刻间便能碾压。
宁羡鱼叹了口气。
他按住了颜雪衣。
“行了，你歇着吧。”宁羡鱼提起伞，走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你确定要我出手？”
颜雪衣皱起眉，心想这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白日里搂我腰占我便宜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犹豫。
“当然。”
于是宁羡鱼把伞向楼下丢出去。
白伞被灵气包裹着，势大力沉，化作一道白影，带着呼啸声向楼下砸去。
目标是少年。
白伞迅疾，楼下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眼看着伞就要砸在少年头上。
却听砰的一声。
只见那瘦弱的少年，竟然伸出一只手，就稳稳地将伞拦了下来。
就在少年伸出手的一瞬间，颜雪衣瞳孔微缩，赫然而起。
妖气？
这少年竟然是妖？
而楼下的少年也一脸震惊，他能察觉到这伞中蕴藏着的强大灵力，却并不含杀意。
白伞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少年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看见，却也不敢再留下来，一把推开大汉，逃跑似的离开谪仙居。
宁羡鱼慢慢收回了视线。
颜雪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妖？”
宁羡鱼瞥了她一眼，心想难道我连有系统这种事也要告诉你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显得很没逼格。
于是宁羡鱼摆摆手，神色淡然，语气漫不经心。
“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