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葛家庄,那位娘家姓陈的大夫人,其实没多少人见过。
因为在七年前的中秋夜晚,那位大夫人就已经死了。
死因是溺亡。
这事在当年的青山镇,还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这倒不是因为夫妻两人一同泛舟,结果只有丈夫回来了;也不是因为大夫人溺亡那天,湖面其实风平浪静。
主要是因为那位大夫人,她其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跳进水里去的。
噗通一声,就像往水里丢了粒一百来斤的石子。
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说那位大夫人是自杀,毕竟人一吃饱,就容易思考“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种事。
但大夫人入水后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后来葛家遣人来捞,也都没寻见。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镇子上和庄里的老人们都说,大夫人这是碰见水鬼了。
后来葛家自己找了人,雪阁也派了修士,书生、道士、和尚、巫者……
一溜的人去到湖边上,法事做了好些天,既没找见水鬼,也没捞到大夫人。
再后来就没人管这事了。
然后一晃眼,便是七年。
“但谁能想到七年之后,这大夫人,又回来了呢?”
二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小手一摊,显出既惊慌又无奈的样子。
故事背景交代到这,颜雪衣思索片刻,然后问:“你们怎么确定,害人的就是大夫人呢?”
宁羡鱼不说话,看向二夫人,这也是他方才想问的事。
这总不能,随便来了个妖物什么的,就硬说是大夫人吧?
还是说这是二夫人的一己之见?目的就是为了搞坏大夫人的名声。
宁羡鱼看向二夫人,心想胸怀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心眼很小吧?
二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这问题,她把玩着手上的护身符,低头喝了口茶,这才柔柔解释。
“这些天的时候,庄里有些人会反复做一个梦,梦里,大夫人跟他们说,水底下有人。”
一开始的时候,做梦的人还不以为意,只当是个噩梦,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后来,做噩梦的人越来越多,梦到的内容还都是同一个,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女人说水底下有人。
庄里有从大夫人那个年代过来的老人,做了噩梦,便知道那是大夫人,连忙向庄里汇报了。
“妾身想,大夫人说的水底下有人,可能就是她自己吧?”
“她的尸身泡在水里这些年,一直不得安葬,所以心中有怨,愤而害人……你是这个意思?”颜雪衣接上话。
二夫人犹豫了下,然后浅浅点头。
这样一说的话,事情就有理有据了,但宁羡鱼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有可能大夫人只是想托梦,让你们把她捞上来?”
“可是这些天里庄上死的人,都是被大夫人托梦过的,如果那位真的是为了入土为安,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二夫人反问了一句。
宁羡鱼不说话了。
虽然他总觉得这事里有股很强的违和感,但一时间找不到缘由,只能先假设大夫人是杀人凶鬼了。
忽然,宁羡鱼又想到件事,关于葛家向雪阁汇报的,丢马的事情。
宁羡鱼把这话一说,二夫人沉吟片刻,然后苦笑着说道:“其实这葛家最开始,也是靠着大夫人才发起家来的,这庄上的马,硬说起来的话,得有一半是属于大夫人的。”
“丢马和庄上死人差不多是同时候的事,可能是大夫人为了取走自己的家产?至于向雪阁报的是丢马,也是为了避讳。”
宁羡鱼听完,了然地点点头,心想原来这葛家家主也是个肠胃不好吃软饭的。
至于葛家人忌惮的事,他也能理解,丢马还可以说是灵异事件,但你要直接跟雪阁说,请派个人来把我老婆超度了,这就得上升到道德层面了。
大户人家,得避嫌。
话谈到这儿,事情的来龙去脉宁羡鱼也差不多明白了。
大夫人可能会害死被她托梦的人,那想处理这事也不难,把所有做过噩梦的人都凑一块儿,将大夫人引出来,再让宁羡鱼把她超度了。
于是宁羡鱼向二夫人问道:“不知庄上还有多少人做过噩梦?烦请二夫人将他们聚到一起,借以把大夫人引出来。”
二夫人没接话,却是看着他柔媚一笑:“宁先生,这事先不急,两位远道而来,总得先让妾身尽尽地主之谊……”
“咚咚咚——”
二夫人话音未落,院子外边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叩门声。
主座上的二夫人有些不悦,皱起眉,语气严厉了几分:“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客人吗?”
“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门外传来吴管事有些慌张的声音。
“能有什么大事?”二夫人喝了口茶,有些不以为意。
外边的吴管事犹豫了好久,然后隔着门,闷闷说道:
“老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