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历史就像是一位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要她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
但张角觉得不尽然。
——史书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历史是真实存在的。
后世的史书上对张角的记载与评论不多,毕竟几十万人的起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被平复了,实在离谱。
让人不禁纳闷,张角这厮到底什么人啊能在几个月内就把天大的优势给浪输?
酒囊饭袋?
只有张角自己知道,那个真正的“大贤良师”绝对不是一个无能的人。
小胜靠智,大胜靠德。
张角以近乎一己之力号召起几十万教众,成立了结构近乎完美的黄巾起义集团,靠的可不是小聪明。
临近傍晚,酝酿了一下午的雨云终究没耐住自己的性子。
大雨瓢泼,豆子般大小的雨珠汹涌地砸落在屋顶,发出连续不断的响亮碰撞声。
也不是张角矫情,但这样下雨的天气,能躲在干燥的屋子里静听雨声,倒还真的是叫人心中徒生安逸。
“阿兄,事情办完了。”
快到晚餐餐点的时候,张宝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张角此时正挠着脑袋在自己房间里认字,一边捏着刚刚买的糕点小口嚼着。
张宝见了,便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过来,抢走张角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
“嘿嘿~”
少女和张角挤着坐在了一起,冲兄长露出傻笑。
张角翻了个白眼。
“信笺已经遣人送去给廷君了吗?”
“嗯,已经送到了,人都回来了。”少女蹭蹭张角的下巴回应道:“听说廷君看了阿兄的方法后十分高兴,不仅夸奖了阿兄,还让人立刻去准备铜斗铁尺以便早日实施呢。”
“对了,廷君还让人带话,说是想要征辟兄长大人为官,先从吏开始,以兄长的名声,不出几年一定会有向上的机会的。”
“征辟为吏?还是算了吧。”
张角兴致缺缺,摆了摆手。
他重生到这个时代,可不是为了来做芝麻官的。
在汉代想要做官可不是容易的事,寻常小民黔首根本连读书的资格和必要都没有,向上爬的道路被完全阻断了。
就连像张家这样在当地有钱有势的地头蛇,给点面子,能称作豪强,但往难听了说就是高等牛马,社会地位同样极其低下。
虽然有机会识字、学习,但做官还是省省吧。
之所以县令愿意征辟张角,也不过是想利用张角的名气而已。
“阿兄不想为官吗?”
张宝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
“当然不想啊,岂止是不想做官,我有的时候干脆什么事都不想做啊,能待在家里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了。”
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张角当然也曾很没骨气的生出过躺平等死的想法。
“嘿嘿,要是阿兄愿意的话,天天在家休息也不无不可啊。抛头露面的事、烦恼闹心的事,都交给妹妹来做好了。”
少女的眼睛一亮一亮的,仿佛看见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俗话说长兄如父,阿翁早去,宝当事兄长如事父也。嗯!我会负起责任的,阿兄只需天天待在家里,取几房妻妾、生几位子侄,做想做的事就好,妹妹会一辈子照顾阿兄的。”
“说什么一辈子..”闻言,张角不禁苦笑。
眼下,太平道的信众已然遍布了黄河南北,但如果要在所有信徒中挑出最虔诚者,势必非张宝莫属。
作为妹妹,张宝与张角从小关系就极好,后来张角自学《太平清领道》的时候,也引导着妹妹跟着一块学。
父母离世后,张角极力安慰、抚平妹妹们失去父母的创伤,虽然自己也同样难过得厉害。
再之后,张角开始作为宗教的教首人物广施善行,张宝又是他最亲密的见证者。
越是成长,张宝越是发现,自己对兄长的依赖感愈发强烈。
但事实上,兄长的张角也十分依赖妹妹的。
看着可爱又能干的妹妹,张角忍不住出声说道:
“阿妹也长大了啊。”
“嗯?”
张宝本来心里还蛮高兴的,张角却忽然说了敏感的话题。
少女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再过不久,就可以举行冠礼了吧。”
“...”
“阿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呢。”
“...”
“所以再之后就是结婚了吧..”
“...”
“得替阿妹找个好人家啊,怎么样,阿妹,你有中意的人了吗?”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阿兄是笨蛋..”
“蛤?”
“阿兄是大笨蛋!!”
张宝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亏,越想越委屈。
最后气不过,她干脆一张嘴,咬在张角的耳朵上。
“别别别、疼疼疼、停停停!打、打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角惨叫出声。
于此同时,张梁正好推门进来:
“大兄、阿姊,该吃饭....唉唉唉唉唉!!大兄阿姊你们在做什么!!”
震惊的小萝莉涨红了脸蛋,呆呆怔在了门口。
......
晚上,张家内堂。
汉代人聚餐还是以分餐制为主,堂室内,张角一般坐在上首位,俩妹妹则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偌大的张家也没有其他亲人能与兄妹们一起共享天伦,叫三人总觉得有些寂寞。
张角也曾热情地呼唤老管家和女婢们同聚一堂,一块吃得了,哪知几位侍者诚惶诚恐,连连拒绝。
——几位仆人是绝对没有胆量与主人同席而食的。
毕竟是旧社会啊。张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仅如此,就连二妹张宝也露出了一丝疑惑和对兄长行为的微微不满。
张角表示理解,但还是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了一次:毕竟是旧社会啊。
随着兄妹三人入席,各色菜式也由女婢们挨个端上来。
张家的餐食是十分丰盛的,但张角总是吃得很少。
倒不是没胃口,实在是因为汉代人的口味淡出个鸟来了。
汉代的时候,许多食材、调味料尚未传入华夏,许多烹饪工具、烹调手法也没开发出来。
大体上的烹饪手段只有蒸、煮或者烤。
食材方面虽有五谷六畜的说法,但主食大多以黍米和麦饭为主,常吃的肉类也只有羊肉、鸡肉和狗肉。
调味品就更加离谱,寻常人家只用得上又粗又带着苦味的盐,而且量极少。
张角家的情况好一些,能尝到酱、醋这些调料,配料也有葱姜蒜、花椒、肉桂、香茅草这些。
张角家毕竟财大气粗,倒是能为几位少主提供更丰富的食材和调料。
呈上桌面的有蒸鹿肉、蒸鱼、蒸羔羊肉,还有用特殊手法制成的鸡。
前三样在汉代算是常见,至于后者的制作方法,是张角从遥远的未来带来的:
用盐调味、再取葱姜蒜去腥,用泥巴包裹住整只鸡,最后用丢进柴火堆里烤熟。
叫花鸡。
第一次吃的时候,张梁吃得像发Q的猫似得浑身发软,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都一并吞了。
比较矜持的张宝也吃得美目之中溢彩连连。
不过同一种东西吃多了还是会腻,但汉代没有铁锅,巧张角难为无釜之炊,许多烹饪手法他安排不上。
所幸,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