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的时候，沮授果然独自离开了平乡。
小娘皮的动作很安静，走之前只是简单的向县官交代了工作。
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没有再去找张角、没有向他告别。
连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没有找张角去帮忙。
明明自己之前有和沮授说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他的。
总觉得最后那几天，沮授想在躲着自己一样。
“唉..”
张角叹了口气。
自从谷雨过后，天气逐渐开始变得炎热。
谷雨之后的下一个节气是立夏，而立夏，便是标志着夏日到来的第一个节气。
气温虽然还没上升到高温席卷的程度，但已然隐隐令人有了燥热的感觉。
没有凉风的时候，即便是在屋子里坐着，身上也难免会冒出些汗液来。
正巧，现在的张角也挺上火的。
“阿兄？”
张角惆怅得很突然，走到他身后的张宝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突然叹气了呢？”
“怎么说呢..”
张角酝酿了一下。
张宝端来了凉白开和刚刚烤好的土豆。她跪坐在兄长的身后，用手捏住一枚，轻巧地拨开皮，掰下一小块来送到了张角嘴边：
“阿兄，张嘴，啊——”
“别把我当小孩子啊..还啊——什么的..”
张角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嘴巴张得老大。
张宝把土豆送进兄长的嘴里，还不忘拿自己的手绢他擦擦嘴，又倒了一小杯凉白开递给兄长。
“阿兄要是一直都是小孩子，不就不用头疼这些事了吗。”
“要是阿兄一直是小孩子的话...哦呵呵...”
少女轻轻自语道，精致的脸蛋上自顾自地浮现出奇怪的笑容来。
她把身子挪到了兄长的身侧，轻轻抱住他的的脑袋，枕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边开始替兄长摇起扇子。
凉风伴随着少女身上的幽香呼呼吹来，令人分外清爽。
张角倚靠着妹妹柔软的大腿，望着晴朗的天空出神——
自从沮授致士归乡之后，县令已经多次遣人来征辟张角为吏了。
沮授的工作能力非常强，作为县令的佐官时，不仅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替县令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还能匀出余力替其他官员解决诸般难题。
简直是一人撑起平乡县府的一片天。
所以当沮授卸职之后，大量的政务只能由县令亲自把持处理，巨大的落差让他焦头烂额不已。
正巧，张角在不久之前抖了个机灵，一手公平秤替县令解决了一大难题。
公平秤的行使之初，爱耍滑头的商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县令又在沮授的遗计指引之下，趁机抓了几个闹腾头铁的、治了几个玩得太野的，只留下几个骑墙的。
县令将知法犯法的商贩判了游街，同时威逼利诱骑墙派，让他们有机会吃到更多的份额，却不得不屈服在自己的**之下。
好一套萝卜加大棒，沮公与，不愧是你。
市集的混乱被迅速压制，县令在百姓中的名望随之大涨。
不仅如此，县令在尝到甜头之后又将这个方法上表给了太守，太守闻之，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太守乃是秩二千石的大官，一般而言唯有见多识广、德才兼备的人才能担之。虽然现在这任太守有买官的嫌疑，但身居高职，格局终归是比县令要开阔许多。
太守略一思索，便品出了这个方法的奥妙。
事实上，公平秤这个方法最早是由三百多年之后、隋代的赵煚琢磨出来的，而这个方法也一直沿用到了现代仍未被弃置。
太守一面令郡下各县都开始推广这个方法，一面又亲自写了奏表，上疏于皇帝。如果这个方法能被皇帝看中，加官进爵不好说，但下次续费太守的时候，皇帝至少能给他打打折。
而作为当下提出这个方法的人，本就名气不小的张角更是被县令看作了一块肥肉。
征，必须征！如此SSR级角色，安能不为我所用？
县令三天两头遣人来张角家里拜会，软磨硬泡，好招赖招都快用尽了。
眼下县里的事务越堆越多，县令着急闹心，张角也被折腾得干上火。
天气本就愈发炎热，还闹出这门子破事来。
“对了，阿兄。”
张宝捋开一丝沾着汗水的发丝，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
“就是那个，阿兄之前提到需要硝石的事情，数日前我便差人去做了。想必最近几天就能收到硝石了吧。”
“噢！那感情好~”
听到这个消息，张角眼睛一亮，顿时如沐春风般地笑了起来。
终于来了！
硝石！
可以制冰！
说起来，华夏乃是世界上最早自制冰饮的国家，《周礼》之中便有记载古人采冰存储并利用的事迹，《诗经》 之中亦有所提及。
不过古人的智慧毕竟尚未完全开化，他们使用的只是最原始的搬运与存储方法，即，冬天在冻结的河水中取出大块的冰，而后储存在阴凉的地窖中加以封存，到了夏天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用。
这样的方法虽简单有效，却费时费力，还需要冬季就开始准备。张角没能早料想到这一茬，如今河水早已解冻，也就用不上自然形成的冰了。
不过所谓山人自有妙计，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硝石！
可以制冰！
因为硝石溶于水的时候会大量吸热，能使周围的水降温，直至结冰为止。
所以只要有足够的硝石的话，就能突破季节的限制，在需要的时候制造出足量的冰来。
到了那时候，外边是赤日炎炎高温席卷，自己却可以缩在木桶子里和妹妹一起泡冰水澡。
针不戳！
唉，要是沮授晚走一些日子，自己也可以把这个方法一并分享给她啊。
只是不知道若是让县令或是太守知道了这个消息，对自己的关注会不会变得更热切一些。
一想到这里，张角忍不住认真地提醒了一句：
“小宝，等硝石运到的时候，记住不要声张，偷偷把硝石妥善储存起来便好。”
“噢噢、知道了。”
妹妹稍微愣了一下，轻轻点头之后，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阿兄要那么多的硝石是做什么用呢？阿兄还一直都没告诉我呢。”
“哼哼，是制冰哦。”张角神神秘秘一笑。
“制——冰——？”
在这样的天气下，制造出冰来？
少女瞪圆了眼睛，百思不得解，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即是崇拜，又是好奇。
自从兄长性格大变之后，三天两头便掏出奇怪的东西来。
又是书籍、又是土豆、又是制冰，还要求全家从上到下、乃至周围的邻居拒绝喝生水，一起来喝凉白开。
家里的柴火“哐哧哐哧”地烧，煮好了开水放凉，用大壶装好，赠给佃客、护院、或是其他好奇的人饮用。
张角又一次掏出了神棍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宣称喝这样的水可以延年益寿，消灾避难。
大贤良师亲自现身说法，这波怎么说？必须跟风，不跟不行！
一时之间，喝凉白开竟然成了平乡县的热潮，连县令出门探视，都随身拎着一户凉白开。
而土豆这种东西，虽然数量不多，但许多乡民也已有所耳闻。
从没见过的玩意，厚实、丰满，巴掌大的土疙瘩，吃两个便让人有足够的饱腹感，而且味道还不错，烹饪也简单，只要用水煮开，沾些许盐粒，便是一顿美餐。
张贤师真乃神人也！
张角也估摸着，自己再次声名鹊起，又给自己刷了一波脸熟，想必系统的任务也快完成了吧？
而硝石制冰，就是张角要掏出的组合拳的下一招。
不过在那之前，张角还必须要解决县令征辟的问题。
县令已经数次邀约征辟自己了，一直不给予答复的话未免太不给面子。
正巧，张角的心中也有一件琢磨了许久的事。
一件关乎未来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