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大路上,车轱辘滚了一圈又一圈,不断发出吱扭扭的声音来。
张角和张宝俩人静静地坐在马车的车厢里。
方才时间紧迫,张角没来得及查看马元义发来的信件。
而张宝看木匣子的密封程度很高,觉得信中传递的应该是极重要的信息,故也未曾擅自拆封。
所以这会兄妹二人只能忍着心里的痒痒,面面相觑。
“唉~”张宝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廷君设宴,我也得要跟来啊...”
少女鼓着脸蛋,发起小脾气。她其实是极不情愿来的。
比起这种社交,她还是更喜欢缩在兄长的房间里,替兄长处理各种事务,累了就直接在兄长的床上睡觉,张角的床还蛮大的。
兄长张角不怎么管太平道的事,所以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她在处理。
只有向马元义这样组织内地位仅次于他们兄妹的神上使送来的信,或者自己难以决断的事,张宝才会递交张角,兄妹二人一起头大。
(注:“神上使”这个词出自《后汉书·朱儁传》,最初是黄巾南阳方面军大佬张曼成自己封的称号,不过我觉得这个称呼逼格比较高,就用来称呼黄巾组织中地位仅次于张角的那一批人了( ̄▽ ̄)~)
张角摸了摸妹妹的头,宽慰道:
“偶然来参加一下这样的应酬也不失是一件好事,阿妹马上就要行冠礼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早点增长一下这方面的经历,以后才能少吃亏。”
“以后才不要参加这种宴席,总觉得怪怪的。”
少女扭过头去,不过没挣脱张角抚摸她脑袋的手。
兄妹二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少女忽然凑到张角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唤了一句:
“阿兄..”
“嗯?”
“阿兄觉得,廷君今日宴请咱们,是所为何事呢?”
所为何事?
张角思索了一下。
首先,县令已经开诚布公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请张角出仕,使他在的账下为吏,为己所用。
背后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先往后搁置一边,至少县令这方面的需求是真的。
自从沮授离开之后,县里原本的秩序逐渐开始变得混乱。
河北去年爆发了一场大疫,至四月,一场大旱又接踵而至,加上各地吸血鬼官员做的孽,一年以来,百姓的生活十分困苦。
这任县令接任的时候,平乡事实上就是个烂摊子,要不是沮授呕心沥血,替县令平衡地方势力、清平政治、劝导农业以及勉力安抚百姓,他这个县官能不能玩得转还是个大问题。
眼下沮授已经走了有些日子,原本偃旗息鼓的各方矛盾便又沸腾了起来。
张角听闻平乡县境内近来有数伙山贼恶首,带领了些手下,在县里为非作歹,还自称义贼。
这事让县令头疼了老久了。
别看张角人在家里坐,但有各地黄巾信徒做他的耳目,加之妹妹尽心尽责,实际上他的消息是相当灵通的。
酝酿了一会,张角眯起眼睛,轻轻捏了一下妹妹的鼻子,压抑着声音说道:
“方才兄长掐指一算,大致算得,廷君今日必有所图谋...”
“是何图谋?”
张角竖起三根手指,淡淡一笑:
“简单总结一下,便是——请客、斩首、收下当狗,这三张牌之中的其一!”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张宝在嘴里念叨了一遍,有些不明所以。
她刚想开口问个明白,马车外忽然有人敲了敲车厢,轻声呼唤道:
“张郎君,主人家已经到了,请你们下车吧。”
县令家的管家一直在马车的车驾后边步行跟随,眼看到了目的地,便提醒了张角兄妹二人一声。
“知道了,我们这就下来。”
张角自己先跳下马车,又转身牵住了妹妹的手,扶她下车。
因为是登门造访,张宝不想拂了兄长的面子,所以就换上了比较精致的衣装。
少女本就漂亮,这一打扮,更是显得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惹了一身惊心动魄的美感。
下了马车,马夫把车子赶去别处,赵管家对兄妹笑笑,引着二人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座不算特别气派的宅院。
正是县令的家。
县令好歹是泱泱一县百里之宰,手头之中,生杀予夺,权利其实是相当大的。不少县令也喜欢用捞来的钱大兴土木,建一座恢弘的大宅院,给自己撑撑门面。
但平乡县令似乎挺会做人,知道百姓生活不易,就只弄了座一般规模的宅邸。
在宅院的大门口,县令已经迎在那儿来。
看见张角兄妹二人到来,县令快步走了几步,喊着张角的表字,大笑着凑着近乎:
“伯凌贤侄!某这些日子前盼后盼、朝盼夕盼,总算把贤侄你给盼来了!哈哈!”
“蒙廷君错爱了!角只不过乡野一小民尔,如何担得起廷君如此厚待,一直没能来拜会廷君,才是角的过失和损失!今日有幸受廷君款待,乃角平生幸事也!”
张角也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
别看张角和县令这样,但其实两人真的不熟,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会面。
这俩货也笑得十分浮夸,毕竟都不是什么傻白甜,所以技能栏里表面功夫早就拉满,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县令一边笑,一边寒暄,又一边细细地审视着张角,而张角也暗暗打量面前的中年人,在心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其实这位县令底子还不错,五官端正,身材高大,气宇不凡,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后生。
但这人啊,一上了年纪,属于中年人的油腻属性就难免会暴露出来。
面前的县令已然挺出了富态的肚子,圆脸蛋、宽肩膀、胳膊显得又粗又短,笑容可掬、锋芒内敛,整个人充满了圆滑世故的味道。
至于在这位县令的眼中自己是个什么形象,张角也懒得去揣测。
县令笑眯眯地打量完张角,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张角身后的张宝。
也许县令是一位极懂得克制和掩饰的人,但在看到张宝的那一刻,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在他圆润的脸上一闪而逝。
“这位便是..伯凌之妹?”
县令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发抖。
张宝蹙起了眉头,身子稍微往张角的身后躲了一点,拉住张角的衣摆,随后才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开口回应:
“小民张宝,家中排行第二,是兄长张角的妹妹..”
“好好好!伯凌贤侄,兄早就听闻张家一门一子二女,个个不凡,今日得见,当真如此!伯凌贤侄适逸群之才,令妹亦是秀外惠中,某惊叹!”
县令看出了张宝的不爽,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便连忙打起圆场:
“好了,时候不早,一直让二位在这门外晾着也不是待客之道。伯凌贤侄,张贤侄女,某已命人备了薄酒,快请堂内一叙!”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