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寒气已去、暑气未至,风月并具,天高气爽,气候很是舒适。
宴席已散多时。席间,张宝这小丫头恶胆边生,扯了个离天下之大谱的犊子,硬是搞得老油子张县令和小油子张郃当场无话可说。
虽然有点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意思,但效果其实还凑合。
张县令再也不提成亲的事了。
虽然不知道过几天张角会不会被按上个坏人家少女清白的名声。
还有沮授,看来以后有的是要做的解释。
张宝知道自己可能惹了祸事,便一直低着小脑袋,露出一副恹恹的模样。
张角除了叹气,也只能摸摸妹妹的头以示宽慰。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嘛。
这场闹剧下来,虽然情况没有变得极坏,但几个人中没有一个成了赢家。
张角沾上了点污名、张县令成了乱点鸳鸯谱的带恶人、张郃像是个提亲被拒的可怜女子。
至于训斥妹妹?张角不是很有这种想法,只能说张宝是好心办坏事、损人不利己。
而且,就算要教训,也得等回了家,没人的时候再做打算。
“贤侄,那么某家便送到这儿了。儁乂啊,天色已晚,你们路上可万万得小心一些呐。”
在县令家的大门口,张县令挺着个圆肚子,笑眯眯地送别兄妹俩和张郃。
大门外,马夫早已赶着车驾等候了许久。马车还是那架马车、马还是那匹马、车夫还是那位车夫,上门请客的那位赵管家也在马车边上站着。
看见三人出来,管家连忙俯身,恭声道:“张郎君、女郎,你们出来了!”
“嗯,管家,要劳烦你再送我们一趟了。”
“不劳烦、不劳烦!小人生来便是为张郎君做这事的!郎君与女郎快快上车吧、小人这便催促马夫起行!”
“好,阿妹,来。”张角点头,率先钻进车厢里,又拉住妹妹的手牵着她上了车,随后再次转身,打算扶一把张郃。
但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张郃依然站在原地。
张角不禁一愣:“儁乂,你怎么还站着呢,快上车来啊。”
张郃摇了摇头:“郃跟随马车同行便是,不登车了。伯凌兄与妹妹二人乘车就好。”
“害,你客气个啥,廷君才说过的,要我多照拂一下的,来吧来吧。”
张角不依不饶,张郃忍不住失笑。她又摇了摇头,像是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把小手递给了张角:“既然如此,郃从命便是。”
少女的身躯又轻盈又柔软,被张角轻轻一拽,便踏上了车驾,差点扑在张角怀里。
“管家,起行吧!”
“好嘞!”
车夫得令,扬起马鞭,马儿嘶吼一声向前踏去,马蹄声清脆而富有节奏,管家在车驾之侧随行,车轱辘又发出了熟悉的吱扭扭的声响来。
车厢里很安静,可以很清晰的听见车外边的声音,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兄妹二人与张郃三人大眼瞪小眼,许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半晌,还是张郃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伯凌哥,其实你们兄妹二人有很多话要说的吧?郃就说嘛,郃可以跟赵管家一样在车驾边上跟着的,你们兄妹俩在车里坐就好了。”
“哎呀,我倒是觉得,今后我和儁乂就是同袍关系了,同袍嘛,讲究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我在车里坐着,如何忍心让儁乂在车后跟着呢?”
“不对不对,伯凌哥此言差矣!”张郃闻言连连摇头,摆出了一副极认真的表情来:
“廷君已经正式许了伯凌哥的军职,所以从明日起,伯凌哥就将是别部司马了。”
(别部司马:汉代军职,算是低级军官而且一般不入正式编制,有兵权的人可以分拨下级去统率部分人马,并授予这个职位(~ ̄▽ ̄)~ )
“而郃呢,虽然名为协助伯凌哥一同指挥,但实际不过伯凌哥部曲之中的一员而已,当以伯凌哥马首是瞻、唯令是从。所以啊,以后郃与伯凌哥便是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了,既是如此,规矩就是规矩,必须好好遵守。与长官同乘一车,实是逾越之举。”
“啊对了!还有从明天起,郃也不能随随便便冒冒失失的再称呼‘伯凌哥’了,郃当称伯凌哥为司马才对。”
“别说我愿不愿意搞那么多花里花哨的规矩了,咱们现在的情况可还没彻底落实呢。”
张角听了张郃的话,并没有生出对未来的畅想,而是很冷静地摇了摇头:
“虽然廷君许了我别部司马的职务,但这支部曲到现在为止,可还只有我们两个人。如何招募壮勇、如何操练他们,可是需要我们好好操心的事情啊,我才能浅薄,对此怎么会不忐忑担忧呢?”
“郃以为,以司马在平乡的名声,若是奉命聚众举兵剿匪,一定是一呼百应的才对,而且廷君也许了司马许多粮秣军械,后顾无忧,司马放心大胆去做就好了。”
张郃似乎对张角很有信心,她一边笑着给张角鼓劲,一边又看向张宝,向她眨了眨眼睛:
“对吧?宝妹!”
宝妹?
一直静静坐着的张宝怔住,倒抽一口冷气。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自来熟啊,喊我妹妹?咱们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小丫头的眼皮子跳了好几下,显然对刚才乱点鸳鸯谱的事还很在意。
但她转念一想,张郃夸赞兄长的话倒是相当合她心意。
于是少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错!阿兄只要放手去做就好了!妹妹也会一直支持阿兄的。”
“至于操练新兵的事,司马要是不擅长的话,可以交给郃来负责。郃虽然没带过几年兵,但对于操练这件事情倒还算有一些心得。”
的确,张角是完全不懂冷兵器时代部队的训练教程的。
在冷兵器时代,步兵训练的主要内容为兵器、军阵、口令三项。
兵器杀敌防身、军阵御敌推进、口令转进变阵,三者缺一不可。
两军交战、短兵相接时,个人的力量是十分有限,必须依托坚实的阵型、严格听从上级的指令、熟练运用手中的武器,才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搏得一线生机。
未经训练的部队较之久经沙场的部队的作战素质,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操练这一块,必须拿下。
念及此处,张角不禁肃容:
“嗯,这件事,的确需要儁乂替我多多分忧才是。”
张郃也郑重其事:
“郃自当竭尽全力!”
于是三个人接下来的话题开始围绕招募兵勇与操练为中心而展开,两位小丫头也开始各抒己见。
两人都接受过教育,不少观点都具有一定的建设性意义,但总得来说,要想付诸实践却还差些火候。
于是张角也开始在腹中琢磨着,自己手头上可用的人才是有些捉襟见肘。
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上战场可不是儿戏,真要去剿匪的话,是该找个更沉稳、有足够大局观的人来帮衬帮衬才行。
那么,该找谁呢?
唉,要是沮授还在就好了,可以问问她的意见..
等等,沮授?
张角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忽然间,脑袋上亮起一盏灯——对啊,怎么把沮授忘了?
那小娘皮不久前致士归乡,现在一定也蹲在家里种田呢!
既然要起兵,那么此等SSR级人才自己怎么能错过?必须得去骗过来才行!
想到这里,张角的思路豁然开朗,许多新的想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