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害怕，拂晓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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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影站在高架桥下的阴影里，背靠着粗大的水泥立柱。他的殖装已经脱下来了，正赤裸着上身给自己上药。
卫桦靠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揭下身上的血痂，再把手指伸进枪眼里将弹头一颗颗地抠出来。鲜血一下子从枪眼里涌出来，红色的血流在肌肉殷实的身躯上流过，勾出的肌肉带着竹枝般的筋节感。
那些士兵吼叫着射击，眼里透着面对怪物一般的恐惧——或许在他们眼里紫影就是怪物吧？他们看到子弹在殖装上弹出一颗颗火花，而紫影依旧挥剑砍杀，就以为那些子弹都是无效的。可实际上紫影还是受了伤，在那样密集的弹雨下总会有子弹多次击中同一块装甲，久而久之就算是殖装的甲板也会出现碎裂的情况，而接下来命中这里的子弹就会钻进他的体内。
然而就算是中弹了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现，因为他不能在那个时候示弱。结果那些士兵甚至产生了“子弹是无效的，只有火箭弹这种重武器才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想法。
“你还好吧？这个样子会不会很痛？”卫桦看着紫影一点点地抠出碎裂的弹片，觉得自己身上都有点发凉。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紫影的裸体，在他的想象中紫影的身体应该是白皙柔弱的，类似于小说和动漫里的伪娘。可实际上这具身体完全和柔弱沾不上边，白皙倒还确实是白皙，但那八块腹肌怎么看怎么男人。
只能说他穿上衣服实在是显瘦。
“这种时候你应该关注的是枪伤才对吧，‘枪口痛不痛啊’这种话是护士姐姐说的。”紫影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把手指往深处钻，他能感觉到那里还有一片弹片，但手指到现在都还没有碰到它。
“可你在巷子里的时候说‘这种枪对我来说没什么’，所以我才没有问。”卫桦忍不住捂脸，“而且你刚才说‘护士姐姐’了吧？你的形象完全崩了啊！”
“只是想开个玩笑……还有，我不痛。”紫影说着，抠出最后一块弹片随手扔在地上，接着他拿出一个铁盒，从里面挑出油状的药膏涂在伤口上。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剩下的药膏都被涂在青色的淤伤上，从左胸到右腹横贯整个胸膛。那是机甲留下的伤痕，从头至尾他只中了那一刀，可那一刀却差点撞断他的骨头。
“哦。”卫桦嘴上应着，心里却说大哥你别逗了，你这个样子像是不痛吗？你痛得汗流浃背了都！
他看着紫影的脚下，那里交织着红色和透明的液体，两者几乎一样多——那是紫影的血和汗水，他痛的汗都流了一地了，却依旧倔强得说自己不痛。
“紫影，你觉得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卫桦看着那一摊血水，突然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紫影回过头来，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因为我从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卫桦说，“我曾和你说，总有一天我要把战争撕碎给你看。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懂得战争，我以为我抓上枪就可以冲上战场了，我还嘲笑那些人夸夸其谈，说他们天真年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紫影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默默地看着他。
“可今天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懂战争，真正天真年轻的人是我啊。”他说，“我想摧毁那战争，可我要怎么摧毁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
“你今天已经看到了。”
“那不一样，我只看到了结局。只有结局的战场是死的，我想听你说的是活着的战争。”
“活着的战争……”紫影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那样的战争我也说不上很懂，一般来讲我参与的都是一些小规模的任务，带着大部队的只有一次……那一次我们死了很多人。”
是啊，死了很多人……紫影觉得自己的神经都仿佛痛起来……那是他的伤疤，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愈合，只要揭开它，鲜血便喷涌而出。
可他看着卫桦，还是一点点地把他讲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担任指挥官，有一个团受我指挥。我们的命令是向一个小城前进，路上的反抗者一律清剿。”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我们一路前进到城下，欢迎进城的广告牌就在我们眼前。可就在那里我们被人伏击，任务失败了，我们死了很多人。”紫影说着，神经再一次抽痛起来。确实是死了很多人啊，多到他都连他都要麻木了，觉得那只是一个统计数字。
如果要他来评价的话，他会说活着的战争就是一个浑蛋！
“我还是不懂……”卫桦皱着眉头。紫影的说法实在是太简单了，到头来他还是只知道“死了很多人”。他张张嘴想要再问下去，这时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但是却不见火光。卫桦惊讶地望向远方，却只看见深邃漆黑的天空。
“那是爆破炸药……我们走吧，这座城市马上就会变成战场了。”紫影说着，拿出一支针管，针管里封着琥珀色的药液。他看着药液沉思了一会，最终拔下针帽把药液推进自己体内。
“什么啊？什么叫马上就会变成战场啊？”卫桦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开玩笑的吧！这可是在城市里，我们连人员都没有疏散啊！”
“疏散人员不是我们的工作，”紫影随手打碎了路边的窗子，“看起来有别的人做了这项工作。”
窗子里是一间客厅，客厅里少见地在这个时候还亮着灯，电视里放着少有人气的深夜档……可就是没有人。
“我刚刚在商场里看见了一队保安……”
“总会有漏下的。”
“那我们去救他们吧！”
“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
“可是……”卫桦还想再争辩一下。
“没有可是！你还是不懂战争，我说过了，死了很多人！”紫影一字一顿，话里好像蕴着寒冰。他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卫桦，眼瞳深不见底。
卫桦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没来由地冒了一身冷汗。片刻后紫影突然咳嗽起来，他用手捂着嘴，鲜血却从指缝中溢出。
“紫影你……你没事吧？”卫桦一下子慌了神，现在能够做出判断的只有紫影，要是紫影倒在这了他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没什么……我们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紫影立起衣领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又抬腿继续向前走去。
卫桦看着紫影，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父母死的时候是这样，王叔说名额给了小晞的时候是这样，紫影把他扔出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原来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没法帮你杀人，连帮你处理伤口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这么废啊，这么弱小，这么无力。
“其实你也可以很强，但你做不到。想变强吗？只要……”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轻轻地低语。他惊慌地望向四周，却只看见灯下的树影。
一只蛾从他眼前飞过，扑向了路灯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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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羽靠在岸边的护栏上，嘴里的烟卷闪着星点的火光。他身后就是黑蛇一般的河流，河流上站着红衣红裙的女孩。
女孩轻轻地唱着歌，歌声在水面上回荡，好像连河流也在这歌声下屈服了。
“连接你的那片夜空繁星
即便在我耳畔发出声响
每一颗都是被同一阵雨
无情地打湿的碎梦残屑
闪烁着晦暗清冷的微光
已厌倦描摹他人作出解答
不见曙光的黎明
断壁残垣的清晨 轮回反复
捕捉到的白日梦境
迟来的传说和故事
无论朝着哪个方向 嘶喊咏唱
早已毁坏的隧道
也已穿不透任何声响
所以不如就让静谧 照亮一切”
紫羽听着她的歌，也忍不住轻轻地和弄起来。他打着拍子，香烟一点点地缩短。
“支离破碎的哭喊和梦境
理想只剩下装饰的门扉
哪怕城市被喧嚣嘈杂所湮没
我也会继续放歌
舍弃那掌控我的一切
所以不如就让静谧 在此回响
Don't be afraid daybreak has come”
“东方！”紫羽对着女孩说，“走啦！”
他踩灭香烟向前走去，女孩小跑着追上来，牵起了他的衣角。
“羽，我们去哪？”
紫羽看着她，微微地笑了：“去迎接朝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