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我说的理由好像是要回学校上学来着……但是部长的司机却直接把我给送回了家。
临走时我从部长那里得到了那个地址,是个远离市中心的老旧小区。回家之后我横竖都觉得心静不下来,在附近又吃了个简餐之后觉得果然还要是先去部长给我的地址那里看看,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偶遇。
我不清楚当初他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把那个狱魂晶体给我,担心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被夺舍变成怪物再被人消灭。
虽然以前的动画里经常会出现主角变成怪物之后靠着恨意大难不死反倒获得力量展开复仇的桥段,也期盼过这样的事情会在我身上发生。可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才意识到在现实中寄希望于这种主角待遇无异于押上性命的豪赌,正常人怎么敢为了那只存在于故事里的渺茫期望而置性命于不顾?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完全没有可以商量的人。我不敢和部长说明实情,也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就算告诉家人这些事他们肯定也不会相信。思来想去最后果然还是觉得能够商量的只有葵前辈了。
没错,我发现自己哪怕被部长告诉了那么多的实情,甚至知道了葵前辈可能是个谋财害命的大恶人之后,最担心的事却依旧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远走高飞,担心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不论怎么在心里否认,这个想法都坚定的几乎不可动摇。大概我真就是舔狗本狗,小丑本丑了吧……
所以当我见到那个长发的背影的时候,那句话才会不小心脱口而出。我也是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对这个人如此依赖了啊。
他缓缓转身,身影和太阳重叠,刺目的夕阳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隐约能够确定他脸上挂着的是我熟悉的那个温柔笑容。
隔着十几米我们四目相对,他不遮不掩地看着我,然后轻轻歪头若无其事地问候。
“好久不见啊小雪!怎么样,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我一路上想了很多自己和葵前辈再次相见的场景。想过他可能会和我说他偷神具有什么什么样的苦衷;想过他见到我之后可能会满脸尴尬地掩饰自己的行为;想过他可能横眉冷对,气急败坏地怒斥我为什么还活着;想过他可能会远远见到我就躲开;甚至想过他可能会想着索性直接把我灭口。
不过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他的表情语气并不浮夸,但是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好像发自内心的高兴,语气比以往还要温柔以至于让我怀疑他对我是不是都产生了什么情愫。
这一刻我也忘了之前所有的担忧顾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蓄谋偷东云市神具的江洋大盗,哪里有什么安通地狱生物的人类之敌,哪有什么想要把人变成鬼的大阴谋家,这世界上存在的一直都只是我眼前这个温柔可靠的葵前辈而已啊!
我一时情绪有些失控,竟然眼泛泪花不管不顾地冲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想要把他牢牢抱住。而葵前辈也是站着不动温柔地注视着我,好像是默许了我的行为一般……
若葵前辈真的如我之前脑补那样是个反派野心家,那此刻他肯定会像动画里各种腹黑眯眯眼那样趁着我放下防备的一刻给我的胸口捅上一刀。否则我今天肯定是能和葵前辈抱在一起,达成平生第一次从异性身上揩油的成就了吧……
实际上葵前辈也确实没有给我来上一刀,但又有另一个东西横栏在我们之间。
那是一个戴着大号鸭舌帽的小孩子,个子很矮,容貌美得惊艳,可是立在我和葵前辈之间,横眉怒目的样子让那张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是干什么的!谁允许你过来的!闲人给我滚开滚开滚开啊!”
这小鬼一只手怼着我的胸,炸毛的样子好像野兽守着自己的地盘,仔细一看她的发鬓好像是发着光一般的灿金色,嗓门又大,活像一头小号金毛狮王。
我抬头疑惑地看向葵前辈。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她叫虞花语,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小花,这个就是我之前提到那个人了,叫夏忆雪,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士哦。”
葵前辈微微俯身溺爱地扶着虞花语的肩膀,笑眯眯做着介绍。
他的妹妹却还是气嘟嘟地撅着嘴,我看她早就看出来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了,毕竟单论长相我还是很纯良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我靠近她哥哥罢了。
“啊对了小雪,你刚才突然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个叫虞花语的小鬼的阻拦让我不得寸进,可我也因此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要做的是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开始庆幸她能阻止我做蠢事。
“没、没什们……呃,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放下微微张开的双臂,低着头语气含糊地说道。
本来最坏情况葵前辈真的是个带恶人,已经做好了和他对线的打算,可是他见了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着实打乱了我的计划,而且他妹妹突然出现又打断了我们感动的再会,导致我现在陷入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被动局面。
之后更是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我和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状况,那个长着一张傲娇脸的小妹妹就全程防贼一样盯着我,宣誓主权一般和她哥哥腻歪在一起,弄的我很尴尬……
期间我几次开口想挑起点话题,最初是单刀直入想质问他关于神具与狱魂的问题,可是每次不等我开口虞花语总是会抢先一步夺走对话的主导权,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就导致虞花语比我更懂葵前辈的聊天习惯而且更有共同话题,我根本不是对手。
我跟在一旁默默听着倒是也隐约了解到了他们似乎是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他们俩一个叫“小月”的共同朋友的事情。听起来那个叫小月的似乎比虞花语大,和葵前辈年纪相仿,好像和虞花语闹出了什么不愉快让葵前辈很担心地一遍遍追问,可是这个意外很有心机的虞花语却总是当谜语人,对葵前辈的问题含糊其辞压根就不正面回答,却还用高明的话术吊着葵前辈让他好奇地一再追问。
期间每次我一张嘴她都会偷偷看向我,其目的态度昭然若揭,她对这场谈话中各人心理的精明把握让我直呼恐怖如斯,再配上那可怕的外貌作为武器,再长大点出去指不定会有多少男人傻乎乎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看起来纯良的跟个憨憨一样的葵前辈怎么会有这么个可怕的妹妹啊?
总之在这场三人对话之中我都没有插嘴的余地。以至于我后来想要退求其次简单和葵前辈聊天气话家常都没有机会。
这个场景不禁让我想起初中毕业全班一起的散伙饭桌上。
那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战场”,其上满是勾心斗角权力纷争,那些人缘奇好的现充在其上就好比主宰一切的皇帝一般,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要他向对方搭话无不像被临幸一般立刻笑脸相迎。
而稍差些的现充也都各有着自己的小团体,算是一方诸侯,虽然也渴望着能融入更上级主宰级别的小团体的圈子,或是取而代之,或是横向兼并其他诸侯,但自己光是坐在饭桌边就算得上是群星环绕风生水起,隔一会就会有人来和他们互诉衷肠攀附关系,俨然就是这社交场中的上位者。
再差些的好歹也是有一两个自己的挚友闺蜜,全程都是两三个人互相聊,偶尔去和有过点交情的人上人说上两句话,对方也会卖几分薄面。
而最惨的就是为数不多像我一样的人,全程只能默默坐在桌子旁边,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和其他五十人比起来就像是被遗忘的透明人,有人挑起什么打节奏就可怜巴巴地跟着轻轻起哄,没有的时候就只能继续低头,看着围绕两张桌子四处热火朝天的讨论氛围强行装出一副“老娘才一点也不想要朋友”的模样,但实际上心里还是盼着快来个人和我搭话好抱团取个暖。
可真的和我一样的透明人是没有勇气主动来找我搭话的,会假装好心好意过来问候两句的都不过是上位现充罢了。
他们总是在和其他人讨论某个我根本没法参与的话题时强硬的话锋一转cue我一下,明明只是说一句话的事,那傲慢的神情态度却好像是封建帝皇对一介草民什么莫大的施舍,只会让本就处在尴尬境地的我受到更多的嘲笑。
最后的最后我也只能对那些主动来找我搭话的人支支吾吾几句无聊的话,再看着他们一副自讨无趣的表情重新回到他的拥趸中间,彻底断了继续和我接触的念头。
这也就是我直到现在还对社交有着较为抗拒态度的原因之一……那真是一段非常辛酸痛苦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