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下意识否定，但否定到一半喉咙又仿佛被噎住一般说不出话了。
果然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关系到我的生命与人格安全，是我此前对葵前辈所有不好怀疑的直接诱因，许诗如刚刚也差点以此为由把我给打成没有人权的人类公敌啊……
虽然过了这么久没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的我也不会再因为这个惶惶度日，对葵前辈的信任也让我觉得他不太会把我往死里害……
但许诗如昨天和今天说的狱魂者相关那些事情，又怎么听也不像是她瞎编出来的……所以我内心也一直纠结着到底该相信哪边。
看我又皱紧眉头陷入深思，葵前辈反倒挺开心的样子笑呵呵对我说：
“之前我听你问我自己是不是成为了狱魂者还挺奇怪的，今天才明白原来是许诗如拿这个做文章了。小雪，你听好：狱魂者和天魂者还魂者一样，都是组织认定的拥有同等地位的成员，狱魂者确实情况比较特殊，狱魂者若是有着严重的性格缺陷，在使用力量的过程中就极度容易迷失，最后很可能变成连灵魂一块变得邪恶的‘邪魂者’，或是被狱魔人蛊惑欺骗，成为他手里的傀儡。”
是吗？看来许诗如和我说的那些也不是空穴来风……这么说葵前辈之前讲起组织的刑法时也提到了狱魂者犯法罪加一等，这大概就是为了增加约束力防止他们……我们在一点点的犯罪中走向自我毁灭吧。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颤。
葵前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曾经也有论调说邪魂者是狱魂者的末路，是所有狱魂者的终点。诚然最后走上歪路的狱魂者有不少，但狱魂者绝不全是坏人！更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的坏人！即便是天生的坏人也一定可以用爱感化让他们变好的！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由个体定义整体，也没有人有权因为整体否定个体，所有狱魂者在犯法变坏之前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地狱使，绝不是她所说那样说抓就能抓的人！”
他不知怎的越说越激动，我却似懂非懂，只好敷衍着点点头，但却还是赶紧问出了我最担忧的问题：
“所以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邪魂者……或是被夺舍吗？”
“不会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个在成为地狱使前就能说出‘想要像你帮助我那样去帮助其他人’这种话的人是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
呃……虽然很开心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也很开心你这么相信我……但是那个，其实是我一时兴起顺嘴胡说的啊，你因为这个相信我反倒是让我心里没底……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这样的想法，葵前辈又接着说：
“当然，心中没有恶念就一定不会成为邪魂者，但这并不等同于有恶念的人就一定会成为邪魂者。你还记得我当初给你的那个……呃，叫什么来着？”
“狱魂结晶？”
“嗯，对！就是那个！那其实是个经过特殊处理过的东西，和其他能把普通人变成狱魂者的地狱物件不同。唔……具体也不太方便说，总之我可以保证，单纯使用了那个结晶的话是没有一丝一毫成为邪魂者或者被夺舍的可能性的，我不是也和你说过我曾经把好多人都变成了狱魂者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了，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所以就是说：你给我的东西都是质量有保证的良心产品，单单使用这个的话绝不会出现副作用，要是出先副作用的话和你的产品无关，而是我体质本来就容易遭这个大病的意思喽？
这是什么无良商家忽悠消费者的说辞啊……
但是我相信你！
不过现在想想也好笑，葵前辈本来学雷锋做好事，那么好的东西白送给我用，昨天却又被我这个刁民找上门来，原因也不说清就对他一通诘问。
就好像没什么文化的老太太到良心早餐店哭着喊着说他们老板往馒头里加了能致人死地的“一氧化二氢”，他大方承认就是加了，之后却因我的迷惑行为不明所以，好奇为啥我吃了点和面里的水就好像被下了砒霜一样，更不懂自己良心经营为啥平白挨了我顿骂，而我听了之后更是哭着闹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心里偷偷抹着眼泪破大防。妥妥的双输结局。
真他丫的蠢啊！
两个结论：第一个，好好说人话沟通真是太重要了！
第二个，许诗如你可真是个扑街仔！
“还有啊，为了防止以后还有人拿这事搞事情，我索性也把这些都和你说明白好了！”
“嗯，你说……”我正因自己此前行为羞愧得满脸通红，对葵前辈自然更加言听计从。
“组织的刑法里，把普通人变成狱魂者是要受罚的……”
“啊？”
“不要担心，被人变成狱魂者是没有惩罚的，相反还会有些补偿。但是不论对方是否同意，把人变成狱魂者的那个一经发现，都要付刑事责任。若是在人界有自己生活工作的普通地狱使，必须要辞去人界工作，转为全职地狱使，若是已经作为全职地狱使，则需要白给组织打一年的工。”
“不限制人身自由吗？坐牢之类的？”
“没有，甚至案底都不留，不管被害者多少人都不会加重量刑，只不过劳役年份随着涉案人数增多而做加法。”
“那不就是变相罚个款而已？”
“要是有钱的话甚至连白工也不用打，可以直接交钱走人。”
葵前辈抿着嘴、痛心疾首地点点头。
我一下想起了昨天他没搞明白状况时特地叫我不要把是他把我变成狱魂者这事儿说出去，说是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原来是他怕继续被罚款是吗？
“不过，这个倒也是小事了。我还触犯了另一件法律，也想和你坦白了，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没问题！”
“你还记得当初给你拿过一个叫归灵丹的东西吗？”
“记着啊！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药丸，吃了就失去还魂者觉醒资格，成为普通人的嘛，那个怎么了？”
“那个啊……也是违禁品。给人吃那个判的可能比把人变成狱魂者还要重一点……”
“哦！有多重？”
我答应一声。就组织这个律法我都已经看透了，说是银样镴枪头毫不过分，看似这也管那也管，就差管到我们一日三餐加上厕所了，但实际上基本没什么真的要命的惩罚措施。随便把一般人变成地狱使都罚那么轻，这个又能重到哪里去呢？
“也就死刑起步吧。”
“哦，也就死……哎？”
我睁大眼睛盯着他问：
“你是不是说错了？”
“没有。归灵丹，和之前给你提过的连界模块同属地狱使四大极违禁物，个人以任何理由购买、出售、携带，一经发现都是死刑。”
他缓缓说道。
“那……那啥，这东西吃了对身体危害很大吗？还是吃了会上瘾？”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都没有，归灵丹极难炼制，就如我之前给你说过那样，它没有其他任何用途，唯一的作用，或者该叫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把还未觉醒的地狱使，变回普通人。”
葵前辈说到这里就再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组织作为一个依托于人界，依赖着几十亿普通劳动者的组织，一方面用各种条条框框制约成员，尽可能不让他们对普通人的世界造成影响；另一方面却是有很多这个体制不该出现的奇怪现象。
首先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组织内货币系统“灵绩点”制度。
我虽然学的理科，也不太懂经济，但我明白，各国货币之间都是存在汇率的，但这个汇率却是正反双向同时成立的。比如以我们的华民币兑换邻居岛国的东洋元，汇率就是一比二十左右。同一时间，汇率不变的情况下，你也可以用二十东洋元换回一块钱。
但组织的灵绩点制度则不同，在组织的货币兑换窗口，明码标价地写着：灵绩点换华民币一比一百，华民币换灵绩点一百三十比一。也就是说你要是敢用钱先换成灵绩点，再用灵绩点换回钱，短短这么一折腾的功夫，你就会有百分之二十多的资金凭空蒸发在了组织的货币交易所。
我身为普通理科高中生浅薄的知识尚且还搞不懂这里顺差逆差之类的经济学原理，但此刻，把对“人的性质”变化相关法律代入进去再看，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地狱使的代价只是支付等同一年劳动力的罚金，但是把地狱使变回普通人，成本就是一条人命了。
这其中透露出的组织的态度，不得不说很是耐人寻味。
当然那和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那个……所以……”
“得替我保密哦小雪。”
这要是答应下来，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包庇罪了……但我还是点头，欣然答应下来。
恰好此时，葵前辈的目光却突然看向了别处，接着就那么呆在了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人影也从暗处缓缓现形，随着一句让人汗毛倒竖的“找到你了！”幽幽传来，一阵压迫感仿若实质般地钳住了我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