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得用出全力防御,别不小心死掉哦!”
有熊蓉的声音自男人耳边传来,这声音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寺院里女鬼勾引书生时附在耳边的幽幽呢喃,婉转中带着娇媚,一不小心就令人沉沦其中。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说书先生会在讲完这段后紧接着讲:话音未毕,那女鬼一手九阴白骨爪从侧面按在书生头上,随着五块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传来,那五根白玉般的手指都浅浅陷入那书生的头盖骨之中……
但那恰恰是男人此刻的遭遇。
慌乱之中求生本能爆发,男人的凝神突破极限,反应速度更上了一个台阶,但他依旧无法看得见那个少女的动作。
少女抓住了男人的头,他的身体在少女手中就像飘带那般被轮了一圈后像扔铁饼那样甩了出去,撞进了路边的大楼,直到他的身体穿过了一整栋楼不知多少面墙,又飞过了一条街,才在第二栋楼里堪堪停下。随着他飞这一路上砖墙和二层的地板轰隆隆地倒塌,男人的惨叫都被湮没于其中,从外看去楼内被激起的烟尘都飘了三四层之高。
再看楼内,倒在男人不知道吐出了多少口血,但还是强忍着天旋地转赶紧爬了起来,虽然反应速度不及没有防住那少女的第一下,但在身体飞出的过程中他还是靠着将真气集中于上半身做了应急防御,没有受到太重的创伤,但是此刻看着远在几十米之外的少女模糊的身影,他却宛如回忆起了当初暴君袭击他所在黑帮时的光景,大脑空白之下也忘了此行的目的,浑身战栗着转而考虑起了逃生的方法。
这么想着男人双手狠狠拍在地上,一个还差一笔就完成的蓝色法阵随着他这一拍缓缓在地上展开、扩大,同时他脖颈上带着的挂饰也泛起淡光,柔和的水属性魔力开始从项链传入体内,配合他体内的魔力慢慢治疗着他被捏得变形的头骨。
“完蛋了完蛋了!必须他妈的赶紧跑!”
男人已经吓破了胆,他牙齿打着颤神志不清地念叨着,本来准备好用于取暴君性命的魔法也转为了逃生用的障眼法。
男人是水属性地狱使,有着“蓄法”与“调温”两种天性,调温可以缓缓改变自己放出水流的温度,而蓄法则是可以提前准备一个半成品魔法储存于体内,再于需要的时候进行最后一步将其完成。
但此刻男人却没有急着将着最后一笔补全,他的手上泛着淡淡蓝光在已经接近完成的法阵上勾勾画画,最后大声念了一句咏唱文,法阵的最后一笔完成,魔力构成的水流像喷泉那般从中涌出又马上化作弥漫的雾气,顷刻之间淡蓝色的水雾便覆盖了方圆几十米,将他所处的楼房都整个包裹进了浓雾之中。
完成了这些的男人赶紧偷闲松了口气。这个魔法本来是他拿手的六阶攻击魔法“高压水炮”,是打算用来取暴君性命的决胜手段,但是迫于那个紫发少女的压力被临时改了法阵,又用自己的天性将水温升到了最高,形成了这个同为六阶的场地魔法“水雾化阵”。一轮交手之下他就深知自己不可能是那个少女的对手,此刻的他只想用这个障眼法来从她手上逃生。
这水雾组成的大阵不仅让现场能见度不足三米,还得益于男人本身偏粘稠的魔力性质可以限制敌人的行动,水雾中蕴含的魔力不仅会侵蚀敌人的身体造成实质伤害,还会放大魔力的物理性质让雾气的黏性更上一个台阶,魔力的影响下普通人甚至连想要进入这片雾都做不到,对他们来讲强行闯入无异于用头去撞一团弹性极好的果冻,那个女的就算能够劲来速度也必然会放慢很多,而男人自己则会因为对这个区域的魔力亲和而畅通无阻甚至略有提速,此消彼长之下必定能够顺利逃脱。
经历了片刻放松的男人依旧不敢怠慢,抓紧站起身想要顺着相反的方向逃回城外,但才刚起身的那一刻,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倏地从眼前浓雾中伸出,正对着自己的脸抓了过来。
男人依旧丝毫看不见少女的身影,他自信满满的浓雾,甚至阻拦她一秒都做不到,还不等男人发出绝望的呼喊,他就已经被抓住了脑袋双脚抬离了地面。
接着,一股差点将浓雾吹散的强风才扑面而来,男人方才注意到,眼前少女奔跑的速度仿佛比她带起的风还要快出几分。
“还以为你是开了‘领域’,想着是不是要认真应付一下,结果鼠辈到底还是鼠辈,也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少女心情很好似的呵呵笑着,但在已经快哭出来的男人眼里与恶魔无异。
错乱之中,被死扣住脑袋的男人凝聚真气准备殊死一搏,他边大叫着,拳头边是狠狠对着少女的脸挥舞,然后又冲着少女纤细的手腕、手指拼命挥砸,但是无论哪一下都仿佛砸中了一片坚不可摧的玻璃墙壁那般无果,甚至自己的手上隐隐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让你直接打到我身上倒是也无所谓,但是被你这种下贱的东西碰到……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恶心呢。”少女说着又看了眼自己抓住男人的那只手,眼里露出嫌恶之色。
“该结束了。”
少女冷冷一瞥,玉手一挥,激起的风压伴随着喷薄而出的火属性魔力瞬间就将男人辛苦放出的雾气打得消散殆尽。
男人哭喊得太过大声,没有听到少女说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自己刚刚出拳的手,拳头上的皮肤已经溃烂甚至部分碳化,摸起来就好像烧焦的肉,痛觉猛地从手指上传来,男人不由得又用沙哑的嗓子叫唤出声。
这时候在外边等着的虞湘葵刚把倒在地上的夏忆雪抬到远一些的安全地方,想绕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去看看男人的情况,却感受到自己右前方一栋楼房内声响连续不断愈来愈近,下一刻,墙碎。男人的头伴着翻滚的土石破墙而出,接着有熊蓉也抓着他的头冲了出来,向着街道另一边的楼房跑去,虞湘葵勉强看到了男人被有熊蓉的一只手扣住脑袋,他的身体在空中就像鲤鱼旗那样缓缓飘动。
又是一个慢长的瞬间,感受到自己头上满是温热的液体,嗓子半哑的男人抬眼发现贴在自己脸上的又是一块墙壁,不过这次他是头被整个**了墙体里,他的断掉的鼻梁骨此刻正对着墙的侧面,而那只要命的魔鬼的骨爪依旧死死抓在自己的头上。
“都怪你才让我在葵学长面前丢脸的,那,我用你来发泄一下不满也无可厚非对吧!”
男人听到墙外少女有些愉悦的声音传来。
“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感到不妙的男人竭尽全力喊出声,可是来不及了,他刚张开口,少女就已经拖着他的头在墙壁内动了起来,咣啷啷的声音传来,那是自己脆弱的颧骨眉骨鼻梁与地狱界坚硬的红土岩相撞的声音。
不过渐渐的,痛觉却越来越轻,意识也越发清醒,一直用体内真气护住头部的男人突然发觉自己对真气的操控竟然更为精进,此刻他甚至可以把全身真气尽可能集中于自己正脸与墙体碰撞的几块骨头从而更大幅度减轻伤害了。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参透了曾经无法用出的集中强化!
而得益于集中强化与八阶水准的真气,眼前的红岩就和泡沫纸板一般一碰就碎,再也没法对自己造成伤害了。
大概被拖着跑了三四十米,少女也终于停了下来,嫌弃地松手,把头插在墙体里的,身体垂在地上没了动静的男人晾在那里,便转过头笑盈盈地跑回了虞湘葵面前。
“没事吧?”
虞湘葵看着被少女破坏过的墙,男人的头在其上画了一个三十几米长的镂空“一”字,透过这个空洞还能隐约看到楼里土石组成的几样家具。
少女知道虞湘葵问的是什么意思,会心一笑:
“嗯嗯!第一下出手就发现比想象中不禁打,所以留了力气,最多也只是让他昏死过去,不会性命之忧的!”
虽然看似狠辣,但她确实手下留情了,面前男人哪怕是个全方面垫底的吊车尾好歹也是八阶,只要真气防护得当,这种程度的土石压根伤不到他的性命,若少女真想下死手,光是用拳头打上两拳都比那些破砖烂瓦要致命几十倍。
“不是,我的意思是下手是不是轻了点?”
话音落地,少女本以为失去了意识的男人突然从墙里爬出来,嘴里低声咏唱似乎又在酝酿着什么魔法。虽然身上多处血迹,但伤势显然还不到足够让他昏迷的程度。
“怎么会?”
少女神色略显迷茫,但更多是羞怒交加,开始真的动了杀心。
“还是缺了点儿经验啊。”虞湘葵却笑着上前一步,伸手搭在少女的头顶,轻轻安抚着嘟起嘴巴的少女。
“你以为组织为什么会给执法员这么大的生杀权限呢?就是时常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缘故啊。抓人过程和学院切磋不太一样的,经常会有嫌犯在拘捕过程的生死关头顿悟,实力突飞猛进,如果执法者畏手畏脚处处收力,等级相差不多时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反打,从前权限小的时候殉职的人太多了,天司营才会养成执法时过于凶残的作风啊……”
少女盯着男人即将完成的魔法,气鼓鼓地小声说:
“就算我站着给他打他也伤不了我的……”
“那倒是,也就是这人连燃灵都不会用,不然被偷袭不也会有点麻烦的吗?”
“唔……”本是来保护学长却又被教育了一番的少女有些羞愧。
“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虞湘葵伸手帮少女正了正蝴蝶发饰,引得她心神荡漾,但随后明眸流转又似想通了什么般摒弃了杂念,再次睁眼时眼神已是认真而坚毅。
“好了,去吧,也别下手太重,替我留个活口!”
“是!学长!”
“都给我去死吧!”
伴着最后一声绝望中掺杂着癫狂的呐喊,男人咏唱完毕,攻击魔法从法阵中发出,冒着热气的水柱对准了二人,可是少女丝毫不慌,冷冰冰地看着男人:
“下作的虫子,别不知好歹了!”
她伸出手,手指在掌心画圈的功夫,她的魔法就已经释放完了,平摊的掌心上是刚勾勒出的大些的法阵,五个手指上同时出现了五个辅助的小法阵,紫红的法阵轻泛幽光共同作用下,一簇黑色的小火苗就在少女掌心之上凝聚而出,伸出两根手指立于眼前,意念一动,火苗从掌上飞出与男人几米粗的水柱正面相碰。
就像老式打火机喷出的火焰那么渺小,在空中像风中烛火一般轻轻摇曳,但是那火焰与水流相碰之时竟毫无阻碍般地前进,所过之处男人的魔法仿佛被吞噬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浓浓的水汽留在水柱划过的路径之上,男人注意到时只来得及睁大双眼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回过神时,那簇黑色的火苗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右肩,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