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魔法,也看不到自己的守护兽的魔法少女,再称呼自己是魔法少女,未免也太厚脸皮了。从那天起,陆慕鸢终于试着去接受自己真的已经变成平凡少女的事实。她开始参与同学的聊天,再有女生邀请一起逛街也不会拒绝,在路上见到老师会主动打招呼。大家都说她变得开朗可爱了。
可是只有陆慕鸢自己知道,这样的改变,比起妥协,更像是堕落。
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凡人了,就放弃挣扎像个凡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吧。陆慕鸢想,没有比放弃更容易的事了。
最近她连独角兽的马蹄声都快听不见了。
然而她还是习惯性在锁上门的房间呼唤独角兽的名字,然后对着空气说话,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假装独角兽就在旁边。
这一天,陆慕鸢在图书馆的旧书堆里找到了一张奇怪的小卡片。
像是厚牛皮纸制的名片,竖版,统共只有两排字。上面一排是中文的“塔罗师”,下面一排是英文的“Crow”,空白处是一只乌鸦的剪影。
好丑。陆慕鸢想。她拿着名片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没找到联系方式;想来这个印名片的人是不准备靠这个招徕生意了。陆慕鸢随手就把卡片夹进要借的书里,当作书签带走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见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拿。
当然,这是后话。
在那之前,陆慕鸢会先遇到一个——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歌特萝莉啊。陆慕鸢想。
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那个经过无数次的小巷口,在这天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摊位。
巷口的拐角里摆了一张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折叠桌,和两把同样破旧的折叠椅;桌上铺着黑绒桌布,放着一个小黑口袋。临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女孩。她穿着层层叠叠的黑色歌特小洋装,黑亮的长发卷成整齐的发卷,皮肤像瓷器一样洁白。她交叠双手坐在对她来说有些高的椅子上,“啪嗒啪嗒”地晃着腿。
“你好呀,人类。”歌特萝莉说话了。
陆慕鸢四下看看,似乎确实是在叫她。
“你……你好,”陆慕鸢说,“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歌特萝莉使劲摇头,“是你有什么事才对。”
陆慕鸢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这身对日常来说过于隆重的打扮,还有她说的这些奇怪的话……
“你是魔法少女对不对!”陆慕鸢一步冲到桌前大声地说。
然而歌特萝莉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鬼?我是可洛洛。”
“啊?”
歌特萝莉细眯了眼,狡黠地一笑:“我是塔罗占卜师,可洛洛。好了,告诉我你的烦恼吧,人类。”
多年魔法少女的从业经验告诉陆慕鸢:有可疑。
陆慕鸢上下打量了可洛洛一番,怎么看都是个装大人的小屁孩。虽然自己当上魔法少女的时候也不过12岁,但是情况不一样,自己是为了守护城市的和平才挺身而出的。而面前这个——
“你的家长呢,”陆慕鸢一边问一边掏出手机,“离家出走的吗?要帮你叫警察吗?”
可洛洛猛地跳起来一把拍掉陆慕鸢的手机:“人家是说真的啦!你能收到我的名片就说明你需要我的帮助!”
名片?陆慕鸢想起在图书馆里找到的那张小卡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洛洛撅着嘴说,“没错,那张很丑的名片就是我的!只有需要我帮助的人才会收到我的名片,也只有带着我的名片的人才能看到我。”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设定的风味太亲切太熟悉了!陆慕鸢仿佛重回当年的魔法岁月,万般往事涌上心头。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人类?”可洛洛见陆慕鸢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于是整整裙子坐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陆慕鸢也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我以前……是一个魔法少女。”
“哦哦!”可洛洛饶有兴趣地凑过来,“是会变身,会飞,用必杀技和敌人战斗的那种吗?”
陆慕鸢点点头:“那时候发生了很多故事……可是后来,大魔王被打倒了,这个城市不需要魔法少女了,我的伙伴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能使用魔法了。”
“然后呢?”
“当时虽然我不能用魔法,可是我还能看到我的独角兽,还能跟它说话。但是最近,我连它都看不见了,”陆慕鸢说着说着鼻子酸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当初选中我一定是因为我与众不同吧,我也觉得我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我真的只能变成一个普通人吗?”
可洛洛“噗噗噗”地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魔法少女都是小女孩吗?”可洛洛问。
陆慕鸢想了想,“因为小孩子的心灵比较纯洁吗?”
“因为只有那么小的孩子,才会对‘魔法’毫无保留地相信,”可洛洛说,“对魔法的存在都持怀疑态度的话,又怎么能使用它呢?”
“可是我一直都相信的啊!”陆慕鸢有些激动起来,“我一直都相信有魔法,从来没有怀疑过啊!”
可洛洛伸出食指在陆慕鸢眼前晃了晃:“不对不对。你相信的是,‘果然能用魔法的我是与众不同的’,和‘果然只有与众不同的我才能使用魔法’。”
陆慕鸢怔住了。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一个夜晚,陌生而美丽的异兽踏云而来。它有着耀眼的银白色毛皮和巨大的羽翼,额上的长角像水晶一样闪闪发亮。陆慕鸢过去只有在童话书里才见过这种叫做独角兽的生物。
当时不过12岁的她,满心想着的,都是——
“我果然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呢,你在那场战斗之后,发现自己不能变身了,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产生了动摇,”可洛洛接着说道,“不再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你,当然也不能用‘与众不同’的你才能用的魔法啦——呜哇,好绕哦。”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陆慕鸢问,“我想再看到我的独角兽,我只有这一个朋友……”
可洛洛从桌上的绒布口袋里取出了一副塔罗牌。
“你的问题是,要怎样才能再见到独角兽,对吗?”可洛洛问道。
陆慕鸢点点头。
“好哒,收到。”
可洛洛开始洗牌,然后让陆慕鸢切牌,再从中抽取三张放在桌上。虽然陆慕鸢在魔法少女时代也曾接触过别的占卜师,但他们大多是要打倒的对象。所以她还是下意识地提防着——万一面前的幼女突然变成魔物了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面前的幼女就算真的变成魔物,现在的自己也不能把她怎么办。
可洛洛把牌一张张翻开,搓搓自己的小下巴,自言自语似地念叨:“圣杯6,命运之轮,恋人……”她又抽出牌堆最下面的那张翻开,“呜哇……塔。”
陆慕鸢完全一头雾水。
“放心吧,”可洛洛说,“虽然看不见,但是你的独角兽其实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
“什么叫虽然看不见啊,我就是想要能看见它啊!”
“那是不可能的啦,”可洛洛扁扁嘴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长大。而人越是长大,越会感受到自己的极限。也许自己根本没有那么能干,那么出色,那么与众不同……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普通、不起眼。”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做到最优秀、最出色的程度吗?”
可洛洛摇摇头:“能做到当然好,但如果做不到呢?我的意思是,你要相信,就算没有魔法,没有一切与众不同的能力,这样的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魔法没有特殊能力,怎么能说是独一无二呢?
“不要这么悲观嘛,肯定有一些事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可洛洛拍拍陆慕鸢的肩膀说,“虽然这一匹独角兽是看不见了,但不久的将来你会再遇到另一匹独角兽。在那之前,一边找着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一边耐心等待吧。”
——唔,看起来不错。我真是佩服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这样看起来下一章就能进入新剧情了呢。
童其诚,热衷创作的17岁,目前正在为新文奋力存稿中。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我又去了校医院找陆老师,想从她那里挖一些新梗。然而不巧的是,我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
真的,真的是不巧,不是我有意偷听的。
“好吃吧,毕竟是妈妈做的呀。”喔,好像是在和小美打电话。
“当然啦,只有妈妈才做得出来,因为只有妈妈才这么爱你呀。这是妈妈专用的魔法,别人是学不会的。”
“好好好,等你长大了就教你。”
前魔法少女陆慕鸢已经没有了魔法,也即将不再是少女,但她依然对那个占卜师说的,她的独角兽一直陪伴着她的事深信不疑。而一想到自己并不是只有独自一人,自己身边还有看不见的伙伴在守护着,很多时候就能变得自信勇敢起来。
总有一些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并且,还有另一匹独角兽在等着自己。她一直这样相信着。
于是前魔法少女陆慕鸢在18岁那年,带着自己的独角兽一起,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求学。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陆慕鸢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虽然她相信,她的独角兽会一直守护她,正如过去她们一起经历的战斗与冒险那样。
“迪兰……你在的吧,迪兰……”望着火车站的人山人海,陆慕鸢有些紧张地念出了独角兽的名字,她感觉自己手心有些冒汗了,“这里人好多哦……你可别让我遇上坏人呀……”
“好啊。”
旁边突然有人应道。
陆慕鸢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还挂着实习证的小乘警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怕遇上坏人的话,我送你去出口吧。”看上去刚刚20出头的小乘警说着,替她提起了行李。
陆慕鸢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实习证上写的名字是严荻澜。
火车站吵吵闹闹的嘈杂人声中,陆慕鸢仿佛听到了一声马嘶。
——呜哇真是超不好意思超害羞啊,再不打住的话变成言情小说说怎么办!我点了一下保存然后把内容发进了存稿箱。终于攒满十万字了,明天就要发文了还真是有点紧张呢。
我突然想到一件不妙的事:陆老师看到这个文怎么办?
不过想想以我的冰箱体质,这一篇文估计也是没人看。于是第二天,我按计划闪亮登场。
然而三天过去,世人并没有被震惊。唉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四天,出现了一条来自“魔法少女馒头卡”的留言。
“明天来校医院告诉我你是从哪知道我老公的名字的。”
一分钟后又是一条。
魔法少女馒头卡:现在先把他的名字改掉,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