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我与歌声与追逐的背影·七

作者:湖砚 更新时间:2016/2/5 9:25:15 字数:4023

奶奶曾经说过,每种食材都有最适合它的料理方法,用错误的方式做了难吃的菜,不能怪食材不新鲜,也不要因为觉得油炸的好吃,就把什么东西都拿去炸一炸。

大道理不讲……油炸的东西确实还挺好吃的啊,奶奶。

只是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并不能接受比奶奶的话更简单粗暴直接的意见。

“你放弃不就行了。”一个大咧咧的女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和别人家的孩子的故事”的末尾,把刚刚渲染起来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剧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循声看去,阿姨靠着门框站着,满不在乎地看着张潮。

“……你是?”张潮有些警惕地看看她,又回头询问地看看我。

“我是主办方的亲妹妹,所以你如果觉得我说的话不好听想揍我,先估估自己的斤两。”阿姨说。嘲讽加倍。

何必呢阿姨,他就算想揍你,也未必打得过你啊。

“赢不了直接跑吗?太丢人了吧。”张潮好像并没有生气。

“这有什么丢人的呀,”阿姨边说边走了进来,关上展厅的门,挺奇怪地瞪了他一眼,“拿自己的不足比别人的长处,比不过还要觉得不是自己太弱是敌人太强?输不丢人,傻才丢人。”

说着阿姨转向了我:“我说你怎么突然要来看这个了,原来又是你的小伙伴啊。你就不能把这点心思花在正事上吗,比如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呵呵,我就知道。

“又不是我真的死脑筋非得和他比个上下,”张潮说,“我这辈子的前十多年,都被拿来和他比较。我要是不能好好赢他一次,就永远都在他的阴影下了。”

“你这孩子真奇怪,”阿姨说,“就算你花了大力气,终于勤能补拙地赢过了他,你不觉得累吗?换个方向换个领域,同样的功夫花下去,说不定你早就出人头地了——说不定就是他仰望你了,”阿姨突然停了停,“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画画?非得在这方面赢他?”

“……也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换个他不擅长的东西,好好地帅给他看,不就行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东西,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吧。一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的背影,想方设法地努力想要赶超上去,最后却发现隔在中间的是一道看不见的巨壑……这时候才说换个努力的目标,不就意味着前面十几年的坚持都白费了吗?

我突然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你是觉得自己已经努力了十几年,不能半途而废吗?”阿姨果然这么说了。

张潮犹豫了一下:“……也不是……”

阿姨笑了笑,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钻牛角尖这种事啊,你钻了一半退出来,和钻到底发现是条死胡同才退出来,哪个更傻,更浪费时间?不要‘觉得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看起来挺厉害的,其实这和‘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一回事啊。一辈子这么短,青春更短,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追一个可能永远追不上的背影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阿姨特别帅的样子——虽然她刚刚这句话也顺便捅了我一刀。

张潮慢慢地点点头,又冲阿姨笑笑:“道理我其实都懂,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总觉得有点不太服气吧,我想再试试看。”

“好吧好吧,那祝你成功。”阿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潮走了之后,阿姨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展厅里的画,最后在他的作品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小伙伴画的吧?”

“是啊,”我说,“不过他一开始的参赛作品好像不是这个,应该是临时被——”

“确实看得出挺努力的,”阿姨并不是很有兴趣地打断了我的话,“可惜方向不对。而且我听说,其实这次比赛和之前的画展一样,都是为了捧红那个特等奖的孩子专门搞的。姐姐毕竟是个商人。”

是吧……没有才能的人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给更有商业价值的天才做了垫脚石。我视线一转,发现阿姨突然意外温柔地看着我。

“一时的无能说不定只是找错了方向。与其想方设法地要追上什么人,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方式发光发热,让她转身看你呢?”

“嗯……什么意思?”

阿姨笑了:“你还小,长大就懂了。”

……你昨天还说我是18岁的大男人了呢。我又听到斯芬克斯“噗噗噗”地笑了。

说起来,刚才忘记问张潮关于那幅画的事了。他为什么要用和那张牌一样的构图来画我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它去吧。

之后过了几天,我发现张潮的个人主页恢复更新了。他又上传了两首歌,一首翻唱,一首原创;都好听到让人只能说出“好听”两个字。

原创的那首歌配乐编曲都十分简单,伴奏好像是自己用吉他弹的,歌词也像是随手拈来,没有什么浮夸的辞藻,平铺直叙得像白开水——可是被他唱了之后就是很好听啊!虽然曲子变化不多,编曲有些单调,歌词不押韵不整齐,可就是很好听啊!好听到只会说“好听”啊!

我认认真真地用键盘戳了“好听”两个字,发在他的评论区。大概过了半来个小时,我收到了他的邮件,有点长。

他说,让我替他谢谢阿姨那天那顿嘴炮,那首新歌是给阿林写的,录完之后就去他家让他第一个听了——这之前他几乎没让他听过自己的歌。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些神奇的事。”他在下一段中这样写道。

他让蔡林呈听完自己的歌之后,对方手掌上缝了几针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我开始以为是我的心理作用,或者只是看错了。可是阿林自己都说,几分钟前伤口还在痛,现在不但不痛,原本结着的痂也不见了。”

目瞪口呆的两人又把歌放了一遍之后,因为左腿骨折而不能参加专为他举办的颁奖仪式的画家竟然站了起来,还能像常人一样走动。

“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超能力。”张潮说。

我活了18年,第一次怀疑可能身边的人个个都有超能力,除了我。

“这不是挺好吗!你看你也有独一无二的能力了,好好帅给他看吧。”我这样回复他,心里稍微有些酸溜溜的。

虽然朱利乌斯也说过,我身上也有着潜藏的力量,也是我独有的。但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明显地胜过别人的地方——老好人不算。

“这话我也说过好吗,不只是他说,”斯芬克斯不服气道,“只是你现在自己都没发现而已,在我眼里你可一直都是个闪闪发亮的大灯泡。”

不知道灯泡是什么意思的话就不要乱说啊。

这时,张潮的回复来了。他发了一张图片,是手机翻拍的速写本上的画。画上两个大男孩勾肩搭背地站在十字路口,笑得像牙膏广告。他们身后的车辆行人沿着各自的方向行进,有条不紊。

我看不出这是谁画的,不过既然他没有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吧。于是我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表示签收。过了两天阿姨要回去的时候,我也把这张画给她看了,告诉她张潮要谢谢她,还有他发现自己的能力的事。

阿姨咧嘴一笑,掏出手机一咔嚓,拍了张自拍发给我。

“转给他吧,”阿姨说,“告诉他阿姨的能力是凡是看到我的人都会爱上我,叫他阅后即焚,尽快忘了我的美貌,别被我耽误了。”

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呢,而且完全感受不到啊。

而且从我发给张潮之后他迟迟没有回复看来,他似乎也没有感受到。

“你上次说的,他身上也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东西的事,就是指这个吗?”我问斯芬克斯。

“对呀,”斯芬克斯说,“不过他的亮晶晶还是跟你们不太一样。”

“跟我们?”

“跟你们,”它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不如说,他跟你们就有些不太一样吧。”

所以为什么是我们?

当天晚上我正一边考虑是赶紧做作业还是趁早去睡觉,一边叠了一桌子的千纸鹤的时候,突然听到斯芬克斯有些畏惧地“啊呜”了一声,然后窗户被敲响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12:55。这个时候来敲窗户的,多半只有那家伙了。

果然窗外是于凡那张熟悉却并不亲切也完全不想看见的脸。

“你以为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成天半夜来找我,”我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并不准备放他进来,“有话快说,在我报警之前。”

“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他笑笑说,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

“呵呵,我可是商人的孩子。”

“放心放心,不是赔本买卖,”他一边说着,眼神又往我身后扫了一圈,“不如说,是互赢互利吧。”

“你倒是快说啊。”我拿起手机,按下一个“1”。

“据我所知,前段时间你收到了一个包裹。没猜错的话,里面是一张牌。”

“然后呢?”我按下第二个“1”。

“告诉我那张牌是什么,还有那位小姐临走前对你说过什么。”

“凭什么呀?”我的手指悬在“0”上,挑眼看他。

“如果你能把这些情报告诉我,那我就答应你,不去找那个塞壬的麻烦。”

塞壬?

“你确实很能吸引那些奇怪生物的注意,就好像灭蚊灯一样,”于凡在窗外笑笑说,月光下他的肤色青白得像石膏,“你刚结识的那个年轻人,是个放着自己的天赋不用,非要跑去画画的塞壬。”

“……所以你们又要动手了吗?”

他瞥了我一眼,原样蹲在窗台上,也不打算进来。

“如果你把我刚刚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我就去报告老板,是侦查部门出错了,那个塞壬只是个混血,没有研究价值。”

要我告诉他我收到的那张牌,还有科洛临走前对我说的话?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自己要去结茧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啊。

看我有些犹豫的样子,于凡又开口了:“你把那些话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分析一下——毕竟我对组织的了解,比你要多得多。”

好像有点道理——不对啊!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以哪一边的立场在问这些事。如果是科洛的话,大概不管三七二十,他说什么她就拒绝什么,还要顺带一顿嘲讽。

可是,如果我不说的话,他就要去带走张潮?那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确的努力方向,才刚刚要起步,他们又要像捉什么珍禽异兽一样把他捉走了?

“我可不觉得你和那个年轻人的交情有这么硬啊,”于凡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至于你犹犹豫豫的吗?”

“……所以你是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觉得能拿他来跟我做交易,”我突然就开窍了,“不过是见了几面的交情而已,你也好意思用他来要挟我?”

于凡“啧”了一声,不吭气了。我们就隔着窗户对峙,但谁也不想示弱。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回去了,等有了足够和你交易的筹码再来找你。”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走。

“等等,”我不争气地叫住了他,“见了几面的交情,也能换情报——不过只有一点点!”

他压着眉头看着我笑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聪明得挺快的,”他走了之后,斯芬克斯终于敢出声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要么老老实实地接受,要么硬梆梆地拒绝呢。”

胆小鬼就不要来事后诸葛亮了。

我打开抽屉,拿出那个黑色的纸盒子。虽然我至今不知道她寄这个给我的用意,但是既然有人这么惦记这玩意,想必还是有些价值的吧。

那之后张潮的个人主页很稳定地更着新歌,有时是翻唱,有时是原创,有时还会配两张插图;我在其他平台上也逐渐能看到他的相关消息了,看来他也在按照自己的步调在新的领域前进。

胸前的红领巾仿佛更鲜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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