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没事的。”
“那又不是你的错。”
“你看,以后我们也会死,那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曈曈,你看妈妈给你做了小蛋糕。”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可我忘不了。
………
我又梦见了那天的事情。
鲜红色充斥了我的眼眶,我请求医生将她抬上救护车,可他们只是怜悯地看着我。
货车司机早就被逮捕了,他脸上全是懊悔,深深地埋下头去。
他的脸像是死灰,我看见他稀疏的头发,皲裂的皮肤和油腻的额头。
警察问他一句,他就唯唯诺诺点一次头。
据说是因为想要拿工资,所以开着没有安装自动驾驶系统的车,这份工作使得他长期劳累,最后困顿不已,于是撞到了人。
他面色蜡黄,我懂的,因为科技进步发展,自动驾驶愈发完善,招募司机也只不过是是为了减少失业率做的表面工作罢了。
这份工作工资很低、也很辛苦。
毕竟人不是机器。
在医生象征性地将她送去医院后,踌躇的我就逃跑了。
我不敢面对她的命运,只感觉双手双脚冰冷又麻木,没有一丝感觉,我脑袋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了。我更不敢面对她的父母,话到喉头只会变成哭泣。
我更不敢面对她最后的笑容,我只是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仅此而已。
本来,我就应该做一个永远逃避的人,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过完这一生。
但是在那不久后,它们就出现了。
——“诗人”。
“诗人”是什么?
是怪物、也是病毒的代称。
五年前,星际科考队从新发现的星球上带回来一块石头。
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当他们解读出石头里的讯息,如饥似渴地将石头里的“讯息”转变为声音之后。
他们就都被“感染”了。
没错,诗人的声音是病毒,能够将每一个听到他们声音的人感染成诗人。荒谬、但的确是真实。
末日迅速来临。
诗人会本能地啃食人类的血肉,钢筋铁骨也只能阻挡他们一时。
正如古早电影里的丧尸。
从那几个科考研究组成员开始,病毒在介质之内疯狂传播,只要声音不被隔绝,病毒就不会停止。
他们的声音使人恐惧。
人类的居住区被迅速压制到极其狭小的空间。
于是,有人提出了“火星移民计划”。
——去往已经建造好诸多城市的火星。
火星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在广袤的宇宙中显得十分渺小。
然而这段真空,却足矣隔绝诗人的歌声。
原本冷门的火星私人移民被疯狂的富人一抢而空,政府经过多次短暂的远程商榷之后,开放了长期移民计划。
移民的号码需要抢。
好在,我的妈妈是高级工程技师。
我们抢到了中期移民的号码。
排着长队,走上飞船的舱室之中时我俯视底下的人群。
密密麻麻,犹如蚁穴中的蚂蚁。
再见。
——再见。
………
………
………
“小瞳?”
“嗯?”
“不要太紧张,你看啊,火星那里现在也被改造的和地球一样了,而且,有很多人都已经在那里生活过了。都是活着而已嘛,你看。”
爸爸说。
“行了,我都这么大了,我知道的。”
“没事,苦难之后一定有阳光。”他摸了摸我的头,“等会你可以先睡一觉,别看着这么愁眉不展的,你看,别人多开心呀,人嘛,活着就是要开心点。”
我看上去愁眉不展了吗?
带上头盔,黑暗就吞没了我。我感觉到身边的爸爸握住我的手。
妈妈去和别人应酬了。
她和我不一样,她受人尊敬,年年在公司里拿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
起飞倒计时:三小时。
………
………
………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无边的连天大雨下着,世界被雨笼罩成模糊不定的扭曲之物。
我躲在屋檐下,没带伞,听雨声。
没过一会,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就跑进了我所在的这片屋檐。
我没有看她,继续玩着手里的手机。
我用双手在手机悬浮出来的触摸屏上打字,和网友聊着天——
“我这下雨了,好讨厌……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去”
“我也是!可恶,只能在屋檐下避雨了”
和我聊天的人用着非常肥宅的美少女头像,但是性别女。
网名是“小巫子”。
“这地方竟然没有街道防雨屏障”小巫子快速地打了行字回来。
“我这也没有,太惨了”
“哎,白宝,我们啥时候出来吃顿饭吧?”
她问。
我的笔名是姬千白,网友总会叫我白宝——宝就是宝宝的意思,他们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等我有空吧,最近都没啥空”我回答道。
“吃顿饭,来嘛来嘛”
“你知道我社恐的啦……”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
“行吧…那回家打游戏啊”
“好呀好呀”
我对她说完好呀,放下手机看向身边的女孩,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小巧的手机,不知为什么,她冰冷又精致的侧脸上划过一道泪水。
也许是雨水?
我看着她跑进雨幕,水花顺着裙裾翩飞,最后只剩下扭曲的身影在雨幕后摇荡。
最后,连影子都消失殆尽。
小巫子是个怪人,对我分外热情大度,在奇怪的地方又会十分严苛。
会承认错误,但其实本质从未变过。
………
我醒了过来,看着头盔前的倒计时。
起飞倒计时:八分二十秒。
正好是太阳光到地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