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第二天上午来到了那个别墅,和刘雨倩说的一样,我们很顺利地拿到了那辆太阳能车。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已考出了自动驾驶的驾照——因为在紧急情况下,可能有需要手动操作的情况,这个驾照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乘着天色还早,我们前往海边。
设定好终点,自动前行便可。
路上空无一人,我甚至可以把速度开到300km以上,和开高速没什么区别。
移民的速度最快的是美洲,地广人稀,有很多适合飞船起落的地方,所以美洲在我出发之前就已经全部移民完成。而亚洲虽然也有许多地方适合飞船起落,但是因为人数众多,移民进度就显得稍稍缓慢。
欧洲的起落点最少,所以是最后完成移民的。
我们抢到的就是亚洲中期移民的号码,恰好是中间的中间,不算早也不算晚。
如果按照那些人所说的话,四年前——也就是我上飞船的六年后,整个地球的移民就已经全部完成。
如果现在真的是十年前,北方应该还有人在才对。可我一无朋友在北方参与亚洲的最终段移民,再加上只能连上那个诡异的“连往十年后”的网络,更是无法确认信息的真实性。
更何况北方与美洲几乎是相背而行,我根本没有机会去验证。
我把手交叉放在脑后,座位翻转至几乎平躺,我长久地盯着后座的哑巴女人,她似乎是有些不自在,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脑海中困意又一次袭来,也许是心情剧烈波动的缘故吧。我拜托哑巴女人,如果车子有异常,那么就把我叫起来。她看着外面的光景,对我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没做梦,只睡了一小会。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在抚摸我的头,就像是妈妈对待孩子一般轻柔。她拉着我的手,还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问她怎么了。
她安静地和我一起看着窗外青翠的丘陵,忽然用手指向那片青翠,然后对我露出了开心的笑,最终像是小孩一样将头抵在我的头上。
——你去过美国吗?
我突然问道。
她摇摇头,
——真好,那这次你就能去看看了,自由女神,黄石公园,一场不花钱的旅行。
我故作轻松。
环顾四周,点开车里的屏幕,离到达码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如找点乐子。
反正,不会有更坏的情况啦……
找了一圈之后,我不由得哭笑不得起来。
刘雨倩不愧是刘雨倩,她的这辆车里根本没有搭载娱乐模块,任我把那屏幕上的程序页翻了个底朝天,最多的还是什么论文,什么报告,什么什么数据收集,什么检测……
“算了,我们来玩文字游戏吧。”我闷闷地说。
她看着我,将头微微地歪了歪,似是疑问。
“飞花令,你会吗?”
设置一个诗词中的高频字,轮流说出含有关键字的诗句,哪个人要是答不上来就是输了——这是一种及其复古的游戏,以前高中的时候那些自诩文人墨客的家伙不知道从哪本古书上看到了这个奇怪的游戏,然后便炫耀性质地将其变为班级之间的流行。
我和某人玩这个游戏,为输赢赌过一块橡皮。
我将键盘调了出来,递给了她,示意她可以打字。
她却似乎是被我逗笑了那样,身体微微地抖动起来。
我看她摆弄了一会那个小小的键盘,把它调整到适合她的大小,然后尝试着打了几个字。
样子很笨拙,不过她还是顺利地打了出来:
[会]。
我们一个一个尝试着关键词,从“花”到“云”“水”“月”,再到“树”“鸟”“羽”“叶”等等等等,最后恶俗地加入屎尿屁,然后一转一二三这种无趣之至的关键词。
少有能接到七句以上的,我从大学毕业也有几年了,知识一股脑打包还给老师也很正常,她也是接的磕磕绊绊,最后接不下去了,就朝我傻笑起来、
到最后,我们从车载字典里随便抽选关键词。
“最后一个,这是最后一个。”我说。
我也只能靠漫无目的的娱乐暂且使自己麻木。
我随便抽了个字,定睛一看,是个“晴”字。
嗯,此时太阳高悬,晴就晴罢。
“晴翠接荒城。”我先出声,声音在安静的空间之中回荡着。
[晓晴寒未起,霜叶满阶红]她接上了。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村路初晴雪作泥]。
“水光潋滟晴方好。”
[惊心犹自怯晴岚]。
她写的及其顺畅,就像是沉浸在什么美好的回忆之中,弄得我略有些恍惚。
“……看似无晴却有晴。”
我轻声说道。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转,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将那一点思绪卡在原地,吱嘎吱嘎的,阻碍着滚滚前进的什么东西,轮胎就要越过路障,但是——
“la??? sh???iheh sh?iwao????hg——lllibewhwi??????hsjfjlw lav?y ajw so???ijli”
“W?????, agh ph???ggoul aji??po si ?sivod Rw?n——”
车子隔音,我却能从嘴型判断他们歌唱的声音。
港口方向,等待着我们的是无尽的诗人。
他们几乎是铺天盖地,他们张开双翼,他们手牵着手,我能看到他们羽翼上脏污的痕迹,能闻到他们身上腐败的味道。
是谁将他们命名为诗人?
他们传播的,又是谁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