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永远在人们没有防备的时候降临,刘淑书第二天来到大棚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床板上挤满了人。
“怎么回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全身焦黑,宛如被烧成黑炭的人。
“矿洞又坍塌了。”昨日那个烧着尸体的老头又扛着一具尸体,他打算将这些已经成为黑炭的尸体直接埋在地里。这些尸体已经没必要再烧了,它们像是烧成了黑炭,一碰就碎。
“镇子上还有多少人?”刘淑书问道。
老头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卡住了喉咙,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他佝偻着身体,不停的咳嗽,咳完之后擦了擦嘴。刘淑书分明看见他手上早已发黑的血液。
“除了这些照顾伤者的以外,就只有老头我还有刘大夫了。”
空气一静,刘淑书脸上的布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会去的。”刘淑书平静的回答。
“其实老头我……”老人还要说什么,却被刘淑书伸手打断。
“我意已决。”刘淑书不再言语。
老人摇摇头,老泪从眼眶里流出。“造孽啊,造孽啊。为什么我们会遇上这种事?”
哭着哭着他好像被抽走了脊梁,跪在地上啜泣,接着趴在地上不停的说着什么。刘淑书将伤者的皮肤用布裹好,她轻轻的在患者耳边耳语,说着祝福的言语。
待到天明,刘淑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药店,伸手拿下药店里的典籍,然后寻了另一本书。
一只白皙滑腻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卷丹双目清明的看着她。
“你不能去。”卷丹不顾刘淑书身上的脏乱,将她拥入怀中。刘淑书用力想要推开卷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只能是我去,如果我不去,那整个世间都要遭受苦难。”刘淑书坚定的看着卷丹。
“这不是你们该承受的事情,你们应该站在我们身后。”
“你们身后?修士吗?可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修士来了。而且这本就是我们百丑镇该负的责任。“刘淑书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不能去!”卷丹双目通红状若疯魔,她手中忽然多了一道绳子,将刘淑书捆住。
刘淑书脸上的笑容更加让人心疼。“你还要像那日一样,强迫我么?”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卷丹看到刘淑书脸上的表情,只感觉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刘淑书,她又凭什么去阻止刘淑书?凭借她的修为吗?凭借她的人脉吗?凭借她对刘淑书的愧疚吗?
百花宗对此事都不敢过问,自己一个外人又怎敢过问?她的意志连这些凡人都不如,她又如何去阻止她?
卷丹松开刘淑书身上的绳子,换来的是刘淑书的一巴掌。这一巴掌扇在卷丹脸上,她并没有感到痛,凭借她海境的修为,这和挠痒痒一样。只是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又什么东西碎了。
“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刘淑书双眼的冰冷让卷丹的身心俱寒。
……
刘洋挥了挥手,这一巴掌扇得自己手疼。没错,看到卷丹来的时候全程都是他在操作。本来他是不想接这个锅,可扛不住刘淑书的请求。
“她走了吗?“卷丹问道,她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刘洋看到她泪水汪汪的样子就受不了。
“走了。”刘洋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长出了一口气。他总感觉自己是一名看客,只能看着眼前这些人走完他们的人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十分的不舒服。
“那便好。”刘淑书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到床上,尽管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可是自己的意志在困意面前宛如海啸中的纸舟。她实在忍不住,倒头便躺在了枕头上,连自己的衣服都来不及换。
一觉醒来,刘淑书并没有着急前往矿洞。她将店里的能带上的药材全部带上,带不上的便放置在一处木箱之中。她要与那些孩子,还有镇上的那些伤者道别。
走过熟悉的路段,来到熟悉的门前。刘淑书没有进去,听着从院子里面传出的笑声,她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包袱被她放到门口,轻轻敲响大门,她便转身离去。
大门没有往日那般发出令人发怵的声音,它被轻轻的推开。从缝隙之中露出几个脑袋,那些残疾的孩子们望着逐渐远去的刘淑书,泪水顺着漆黑的大门,滑落在地上。
大棚那里,早已有一排的人站在门口。女人们将等到刘淑书到来,她们没有说什么,她们甚至不能和刘淑书接触。长时间和伤者的接触早已让她们染上了疫病,和刘淑书接触无异于是害了她。
“刘大夫……”其中一名女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刘淑书阻止了。刘淑书朝着几名女人行了一个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礼仪,转身朝着百丑镇的北边走去。
那个佝偻的老头站在建筑的阴影中,等着刘淑书的到来。太阳逐渐落下,今天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明月。只有粘稠,深不见底的黑暗。
随着两人的不断行走,刘淑书注意到这边的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雾气,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前面引路的老人停下了脚步,刘淑书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矿洞。漆黑的颗粒土壤遍布矿洞四周,上面不断飘出漆黑的烟尘。刘淑书终于知道刚才嗅到的是什么味道了,那是化为尘土的尸体的味道。
已经不止一个人死在了矿洞口,多到矿洞前面的土地都已经被填满住了。
“我该怎么做?“刘淑书强忍着胸口的不适。
老头拿出几块布,示意刘淑书戴上。
老头:“捂住自己的口鼻,下到矿洞之后,不要看任何不能看的东西,一路向下走。前面没有了路,边上会有东西让你明白的。“
还没等刘淑书明白,老人便催促刘淑书下去。
等到刘淑书走进矿洞,老人在外面驻足观望了一番,转身离去。
不多时,两道身影出现在矿洞口。卷丹捂着自己的胸口,表情十分的难受。海依皱着眉头,那东西的威胁超乎了她的想象,居然能对卷丹造成影响。
“走吧。“两人消失在矿洞口。
阴暗的角落,老人背着一具棺材吃力的拖到洞口。
一声响动,老人将棺材横放在矿洞口。他边咳嗽边推开棺材口,然后翻身躺到里面。棺材之中赫然是三具焦黑的尸体。老人不顾尸体身上的腐蚀,用尽全力盖上棺材口。
嘭的一声棺材盖了上去,是这黑夜的最后一声响。
......
作者最近几天取材去了,欠下的两章会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