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的日子
一
蓝得泛白的天空把装饰的云雾都卸下，干净得有点空洞洞，而且单调，似乎可以看穿一样，天外的世界又隐又现的。
教室后面有一片大草地，约百米见方，嫩草正长得盛，浮着一片青色。草地中央建着个两只背对的海豚喷水池，长年累月地把池子的水喝尽，又汩汩在嘴里涌出。
阿佑透着海豚撒开的水帘，望向草地后面的两排樱花树，看得不清楚面貌，只有映在水帘上的粉红樱花的颜色，夹在水帘子里一起摇晃着。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阿佑君……”
阿佑听见自己的名字，寻着声音回过身，见到只有小葵来了，她穿了红黑格子短裙和绣着花边白色女装衬衫，虽是早已见惯的校服，但她穿着的样子，仍是十分地亮眼。
小葵见他不说话，再叫道：“阿佑君？”
“哦！——”阿佑仓促地应着。
“她们怎么还没来呢，说是去一下洗手间就过来的。”小葵偏头望右边去。
阿佑为了避免看她的脸，也向那边偏过头。小葵又转正了头，看着他说：“你很着急吗？”
哪有！我怕见了你的样子会紧张，跟着你看我才看的。——阿佑虽这样想，当然没敢说这么说，可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得体，两手抄在裤袋里，捏了拳，又松开，又捏起，又松开，最后还是说：“没有，因为你在看，我也看了。”
小葵却噗哧地笑出来，顺而直的黑发给溜过的风吹得显了乱，丝丝缕缕地掩住脸面，这般模样，十分动人。她定定地看着他。
阿佑也不知接着说什么，让她这么看着，十分不自在起来，以为自己的脸或者衣服哪里弄脏了，低头扫一眼，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又搭讪着用手背摸摸脸，才说道：“那个……”
“嗯？”
“我的样子哪里怎么了……”
“你好眼熟呢——啊！上次车祸的时候你也在那里的！”
阿佑原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严肃的事件，听她这样说，险些晃倒，窘得硬是挤了一个苦笑出来。
小葵又朝右边望去，她等得很无聊似的，左边的手指顺着右边的手指缓缓地往下抹着，一直抹到手丫里，两支手指夹住一只，只管轮流地抹着。阿佑和她相对站着，心里总是别扭，干脆转身朝向右边。
小葵忽然叫道：“哦！来了。阿瑛，玖瑠子，这里这里！”
阿佑刚才一直心不在焉，听到她叫，才扬起眼看前方。
那两人到底来了。
玖瑠子远远就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小葵，还有阿佑君！”
阿佑看着玖瑠子却可以很随便地笑着回答：“哟，来了。”视野所及处，还有玖瑠子旁边的阿瑛——她只和小葵摇着手。
小葵两只手交叉剪在身前，立得挺挺地迎接迟到的两人，努着嘴说道：“阿瑛你也要变成玖瑠子二号了，这么慢……”
“什么——”玖瑠子扑过来捏住她的脸。
“嗳呀，没有啊，我说笑的嘛，哎呀，痛痛痛……”
阿瑛脸上静止地看她们打闹，但可以看出心情是愉快的。阿佑没这样的兴趣，眼珠随便转向别的地方，突然感觉左边射来敌意的目光，一拧头正好见阿瑛说话了。
“小葵，我可不想来的，和男生一起吃便当——不习惯。”
“别这样嘛，阿佑君怎么说也算救了我的。”
玖瑠子也支援说：“就是就是，阿瑛，你从小就讨厌男生所以才——”
阿瑛“咳”一声叫停了玖瑠子，然而也没有继续表示反对的神色了。
阿佑总觉得她对自己怀有敌意，而且她自身就是很可疑的，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打这以后，阿佑对她尤其地关注着，但是由于他向来对待别人的冷淡，于是他对她的关注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一种热情的关心，这一点又特别引着小葵的关注。
二
在校园和家人以外的女生一起吃饭，对阿佑来说还是第一次。
过去他对于和女生待在一起的事并没有多少好感，因为每逢这样的时候，例必会发生一些不痛快的事情，例如说他太冷谈了，女方都受不了而哭着离开，又或者他会直接说：“你比我妈妈差远了”，搞得女方一头雾水，最后不欢而散。
事实上是他家里的长辈们，当然是他爸爸妈妈姐姐三人，为了改掉他只崇拜妈妈的性格，所以常会约一些朋友家的年纪相仿的女儿来家里和他聊天玩耍，希望他会对别的女生也能产生一种向往的心里，而结果却总是前面述到的不欢而散。
阿佑说天生如此，遇不上像妈妈那样的女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必勉强。
不过说到他爸爸，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是长年驻跸在大阪那边的，因要掌管生意，主持公司的大局，十分难得回到小镇一次，母亲则在那边帮助父亲，分担着他的困难，公司的和大阪那边家里的，所以并不容易回来老家一次。
在阿佑也在大阪的时候，惟有到了过年过节，大约也因为这种时候阿佑不免记起老家的婆婆，常常忍不住要回来看看。婆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个人在老家，定会孤单可怜的。每年阿佑都想着这个情形，一种莫名的乡愁便会压迫着他的心，可是父母亲太忙，姐姐又要上学，总没有时间回去，小时候妈妈说他年纪小不好让他一个人回来，到现在长大了，终于可以回来这里念高中并陪着婆婆，他却又挂念起大阪的家人……
阿佑说他生来即是一个恋家的人，遇不上像家人那样的人，也没办法。
所以对于家人以外的女性，在判断她们的容貌以及体态衣着时，他向来是没有分析性的，一概地觉得不如母亲好就是了。而小葵在他眼里，却有种很可怀念的感觉，看起来十分惬意，还真有妈妈的感觉。
玖瑠子微笑着向他叫道：“阿佑君，你在发呆么？”
他这才清醒，苦笑着摇摇头，见另外两人不在了，又问：“她们呢？”
“在那边铺布席了哦。喏——”
于是阿佑和玖瑠子便走向草地中央的水池，小葵阿瑛两人已经在水池旁边摆好便当了。四人围着盘腿坐下。那蓝黄方格子的布面飘着一层馨香，是一种花的气味。阿佑闻着它，一阵怀旧的感觉又触动了神经。
这时候玖瑠子失色叫道：“哎呀，忘了拿纸币出来了！我现在回去拿……”
小葵才伸出手，还没开声挽留，玖瑠子已经去远了，没有听见。
作罢以后，小葵手指缝里夹了两只茶杯，一只放到阿瑛面前，一只放到阿佑面前，又拿一只放到玖瑠子的位置前，她自己那边也已经放好茶杯了。
弄好这一切，她抬头笑着说道：“其实日本的茶道是很讲究的，通常是要穿上和服，用上好的茶具，还要摆上精美的小果子，在悠悠扬扬的音乐里鼓捣半天才可以弄出一杯绿色的茶来，挪到面前以后还要在手里三转两转后才能品尝的哦……”
阿佑没茶道这方面的知识，听得投入，好像儿时听母亲给自己讲故事一样。
小葵继续说：“不过今天就例外，因为条件也不行，我们就喝现成的茶好了。”说着把她身边的小水壶拿起来，小心地往四个茶杯里斟茶。
热水冒起的烟雾带着茶里的海藻味。阿佑看着她的动作，心情十分愉快。他这一次竟然不觉得和女生呆在一起是反感的事了。
小葵说：“先喝茶吧，等玖瑠子回来再吃便当啦。”
说着，就把阿瑛面前那双筷子取过来，在自己的茶杯里面洗了一洗，拿起来甩了甩，把水洒干了，然后替她架在面前的便当盒沿上。
阿佑心想，让小葵做这么多事，那个阿瑛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竟然只顾自己喝茶了，真是一个木头！
小葵顺手又把阿佑那双筷子也拿了过去，像刚才那样洗干净，阿佑坐不住了，忙欠身说：“这个……我自己来吧!”也不敢朝她看，只是含着羞涩的微笑。
阿佑把筷子接了回来，脑筋还有点木木的，一下就把筷子搁在布面上了。
搁下之后，忽然转念一想：布面下就是草地，颗粒尘埃总会有的，这一搁下，这双筷子不就算是白洗了？我这样子虽然装得满不在乎似的，人家给我洗筷子岂不是多事了么，反而会使她自己觉得殷勤过分了吧。
他这样一想，赶紧就又把筷子拿起来，也学小葵的样子端端正正架在面前的便当盒沿上。
其实筷子要是沾了尘了也已经脏了，自己这样处处谨慎，那更加掩人耳目的吧？阿佑这样想着，无缘无故地觉得有些局措起来，因此搭讪着说：“西野同学——你们经常到这里吃便当吗？”
阿瑛仍是闭着眼，两手托着小茶杯放在嘴边，嘴唇轻轻左右磨着杯沿。
小葵说：“嗯，这里宽阔嘛，空气又清新，大家都喜欢来草地这里午休的。我很喜欢大片大片的地方。”
“我还是第一次踏上这草地，平时在课室——”
“对啊，平时只见你在课室坐着，好神秘的样子呢。”
阿佑听别人说自己平时怎么样古怪早已习惯了，从来不想理这些人，这次让她这样说，感触竟然颇大，原来人家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的行动啊……想着脸上有点热热的，害羞地笑着说：“也没有神秘，在想一些事情而已了。”
“跟木头一样。”阿瑛说话了，冷冷的。
阿佑也不看向她，单是听着就很受刺激：这家伙，把我刚才想说的话先说出来了！
“你刚才才像木头，什么也不做，自己就先喝茶了吧。”
“你不是也没做什么吗。”阿瑛说完又去磨她的嘴唇。
“我……，好，下次我全做了。”阿佑只是赌气地说着，小葵听了却很开心，笑嘻嘻地举起手说：“真的吗？阿佑君，下次也一起吃便当喔。”
“诶？”
“好嘛？”小葵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哦。”
阿瑛吹一口气进茶杯里，水面涌着一圈圈水纹，自言自语地说：“傻瓜。”阿佑听见，看着她，也不说什么。
玖瑠子过了好久才拿了纸巾回来，又被小葵开了几句玩笑，两人嘻哈吵闹着。阿佑阿瑛暗中较着劲，没怎么说话。
于是，从这一天起，他们经常四个人在一起吃午饭，大多时是吃便当，也有吃其它东西当作午饭的。不过有时玖瑠子忙于班务工作，就三个人一起，有时小葵也要忙于学生会工作，就另外三人一起，单独阿佑和阿瑛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有，只有这两人从不缺席，因为都不想向对方让步，好像谁不来，谁就是木头一样。
这四个人熟到一个地步，其他人就开始说他们的事情，特别说阿佑阿瑛之间的多，无非就是说那个怪人阿佑只和那三人在一起，图的只是小葵是全校第一校花的美貌而已，所以怪人也不怪了，也有七情六欲的，这是传言的最初版本，到后来，改良版本就说阿佑和阿瑛在一起的时间最多，看来阿佑是想接近阿瑛而不是小葵的，眼光独特，果然是怪人……
阿佑没留意过这些传言，他和那三个女生熟虽熟，他们的谈话也只限于学校和教室里的事情，而且大家都不轻易说出自己的秘密，平日的闲聊平淡无味的。
三
有一天，小葵因为要处理学生会的事务没来草地，玖瑠子和阿佑在等阿瑛的时候，玖瑠子在闲谈中忽然说起：“阿瑛最近有跟我们讲起你。”
阿佑惊异了一下，笑着说：“她讲我，从来没有好话。”
“有啊，她最近有说你其实也挺有趣的，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别的男生哦。”然后玖瑠子想滔滔不绝地分析阿瑛的个性中的复杂之点时，阿瑛却来了，玖瑠子一见到她就没有说下去。
阿佑坐在阿瑛旁边，因听了玖瑠子的话，往日对阿瑛的戒备心理全然消灭，一瞬间觉得她其实也很可亲近的。
阿瑛看见玖瑠子只是低头吃东西，便知道她刚才说了自己的事情，可是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又看看阿佑，不小心和他的眼睛对接上，只是很快地对看一下，她心跳就不自觉地加快了，于是也不说话，低头吃东西去了。
向阳中学坐落在小镇东郊，学校选址的意图是想让学生有一个亲近大自然的环境，学习也会达到很好的效果，却不知这里太过于靠近大自然了，四周都是山、树、田野、小河。
学校正门口的街道左边虽然直通镇上的繁华地段，可是向右边走不了几步路就是北边的郊区的田野了，那边也是阿佑家和阿瑛家的方向。田野再过去一点，就是小葵家的葵花园。
秋冬交际的时节到了，野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一层金黄意，可天气还是热，这也是小镇的特别之处，一年到头都很热，只有十二月份到来年的三月份才是冷的，而且冷得出奇。
第二天，四个人又如往常地约好了来草地上吃便当。
阿佑中午下了课，照例随便地洗了洗手，就到教室后面草地处会合她们。这一次恰巧是小葵最先到了，她无聊地坐在布席上转着筷子，可是技术不怎么高明，每转一圈就掉下来，拿来又继续重复着。
她今天也穿着红黑格子短裙和绣着花边白色女装衬衫，地地道道的高小女生的打扮。可能校花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格外好看吧，她的衬衫的白颜色比起别的女生来多了一种温雅的感觉，像棉花糖的白丝一样。
阿佑说：“玖瑠子和阿瑛呢？”
小葵向教学楼一层的女生厕所那边微微偏了偏头，努嘴说：“总是这个时候才去洗手间，又不会提前一节课去弄好。”
阿佑说：“说得好像你总是提前一节课就准备好了的。”
“是啊，我想早点来，怕学生会那边随时有任务又要过去的。”
“学生会……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来这里吃午饭呢，当然是先处理好学生会的事情比较重要的。”
“因为我……”
正说着，阿瑛来了，边坐下边说：“玖瑠子被新仁拿去了。”
小葵断了刚才想说的话，转向阿瑛，笑说：“又去忙新仁班规的施行事务？”
“嗯。小葵，你最近也挺忙的，其实你不用勉强，没时间的话可以不用和我们一起吃午饭的。”阿瑛温柔地看着她，她对她说话总是这么温柔体贴，像姐姐对待妹妹那样的。
小葵却不回答，而去开便当盖子了，过一会才说：“那只有你们两个人一起吃便当会无聊的嘛。”
阿佑说：“怎么会无聊，简直——”
他本来想开玩笑说简直就像修罗场一样，坐立难安，但是阿瑛在这里，这种玩笑开了只会引发争吵，不开也罢，就停下不说了。小葵见他欲言又止，以为他要隐瞒他和阿瑛之间的什么事情，眉宇间蹙起一丝的暗纹。
三个人一同在草地上吃午饭，因为学校课程计划的安排，下午高中一年级全体学生都要到小镇各个小区进行义务劳动，高中一年A班被分配到花池小区执行清洁卫生的任务。
所以这次他们吃午饭要节省时间，一人吃一个三文治蛋糕，草草地吃完了，便向教学楼走去。
小葵说：“新仁老师已经在集合了，你们看那边。”
教学楼前，高中一年A班的人已经提前出来集合好了。原来秘书长的意思是下午两点后才去，新仁却提前一个小时出来了，他不耐烦地看看手表，又看看这边的三人，叫嚷着：“西野同学，你们快点！”
他们三人匆匆入队完毕。小葵和阿瑛站在前面女生堆里，阿佑夹到后面男生堆里，他稍稍扫一眼四周，发现其余男生都凶狠地盯着自己，明白到那是因为小葵，也不想去争辩，随便他们怎么想了。
四
花池小区里住的都是老人，靠近北郊外，和阿佑婆婆家也很近，婆婆也经常到这个小区找老朋友聊天。
新仁班主任一路喊着说：“大家快点，一定要争取最快完成！”
全班的人跟着他走，心里暗暗骂他有毛病，午饭都还没吃完就赶着来。
女生们有些赶不上他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后面的男生速度快，又迎了上去，队伍捣乱了，新仁竟然没发现似的，只管在前面带路。
街道两边的枫树已经片片点点地染上了嫩金色的叶。阿佑心想，很快就要到十二月了，天气会凉爽了吧。他在不想挤在混乱的队伍里面，就缓了几许步伐，落在后面跟着他们走，没想到阿瑛也在这里，阿佑还记着那天玖瑠子说过的话，一看见她，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其实也没有必要说什么的，阿瑛和他对视了一下，也没打招呼，静默地随着大部队一路走着。
那一天的阳光始终很稀薄。
走了半小时多一点，终于到达了。
柴田新仁说：“各位，此大门内就是花池老人小区，希望大家，以崇敬长辈的心态，认真地做好这次的义务劳动！那么下面，我们开始，动手吧！”
因是采取自由组队，男生们大都涌向小葵和阿瑛这边。阿佑开始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摘野草，慢慢身边不知不觉多了几个女生，都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阿佑同学，我们一个组好吗？”经过和玖瑠子她们多天来的相处，阿佑现在对女生也并非一味的反感了，可是也没有多少好感，他“哦”地点了头，就静静地摘草去，那几个女生吱吖个不停，左边问一句，右边问一句，阿佑都不想回答，扭头看看后面男生堆里的小葵和阿瑛，摇摇头，心想：一群花痴。
阿瑛对靠近的男生全部还以“横眉冷对”，结果她很快就自由了，一个人在角落里扫落叶。倒是小葵，做不到阿瑛这么狠心，对那些男生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他们还是跟着自己。
她无奈地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阿佑，他身边却已经有人了，应该没办法加入他那组了吧。
大家组好队，开始在花池小区里干活了。
到了下午三点，新仁发布命令说：“各位，辛苦了，今天的清洁到此结束，你们，都好样的，回去吧，今天不用回学校了。自由解散。”
大家长出一口气，浑身松软地弓着背各自分散回家了。
五
阿佑还要去附近的谷子街买豆腐，这是早上去学校时婆婆吩咐的。他往婆婆家相反的方向走，这一边正好是多数人走的方向，因为婆婆家那边是郊外，住那边的也只有阿佑和阿瑛而已。
阿瑛刚才和小葵与玖瑠子告别后，就独自回去了。玖瑠子与另外几个女生同路去买小饰物。阿佑故意避着其他人，慢慢地走在人群的后面。待快到豆腐大婶的店铺时，竟然看见小葵也在那里买东西。
于是他赶紧走，远远地叫一声：“哟，西野同学，你也来这买豆腐，很少见啊。”
小葵闻声朝他看，很开心地笑着，解释说：“我家离这里有点远，所以很少过来了，不过谷子街的这家豆腐店可是全小镇出名的，这次反正来到附近义务劳动，就顺便来买点再回去。”
“那你呢，也是因为这里的豆腐好吃？”
“哈……我婆婆叫我来这里买的……原来这家店这么厉害的啊。”阿佑对谷子街街口的豆腐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婆婆所说的“经常捉到小老鼠”上面。
小葵一看到阿佑犯傻的样子，总是快乐地笑起来。
店铺里面的豆腐大婶一边坐着织冬天小孩子要穿的毛衣，一边关注着这两人的情况，因她是记得阿佑的，现在和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在谈天说地，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他婆婆才行。
两人买好东西付钱的时候，豆腐大婶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堆起来向着他们，搞得他们莫名奇妙的。
走回刚才来的那条街上，小葵忽然说：“嗳呀，我的发夹！”
阿佑问她发夹怎么了，她说弄丢了，怪不得头发会披了下来，刚才——也不知是什么时间的时候还是扎着的。
阿佑这时才十分注意地看了看她的头发，柔顺地披到后背，即使没有发夹，也很是整齐有序。
他说：“会不会丢在那爿豆腐店里了。”
重新回到那爿店里去问了一声，豆腐大婶笑嘻嘻地说并没有看见。
小葵说：“我刚才给钱的时候头发好像就乱乱的——那就是在小区扫地的时候丢了。”
“不如回去找找看吧。”
小葵原想说那发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用为了它费上这个功夫，可是看看手表，才三点半，时间还有一点，就笑着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匆忙回到花池小区，分头寻找那只发夹。
毕竟是将近十二月的秋季，天光也短了许多，差不到四点的时候，夕阳就已经拉起了长长的金色的光线。
小葵说：“阿佑君，看来可能是刚才清洁的时候，被当作垃圾装走了。”
阿佑也无奈地点头认同。
“阿佑君，还是很谢谢你哦，可以陪我回来这里找发夹。”
“反正我正好住这附近，没有关系，可是你，从这里回去要多久？现在四点多了。”
“回去要半小时吧……总之能赶在五点前回到的。”
“真远呢。”
“呵呵，对啊，说起来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是快点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嗯，路上要小心。”
“那我走啦，明天学校再见！”
“好，明天见。”
阿佑等小葵走到街尽头拐了弯后，又进到花池小区里寻那只发夹。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朦胧的心境，竟使他这么坚定地要找回一只无关要紧的发夹。也许，正因为这个发夹是她的。
按着小葵刚才说的可能被当作垃圾装走了，阿佑便到去垃圾堆周边找找看。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果然在垃圾桶后面的几片新的落叶间里看见有一个葵花形状的发夹，难怪刚才找不到了，被叶子遮盖着了吧。
阿佑心里先是一高兴。走过去，一弯腰拾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看，颠了一颠，却又犹豫起来：在垃圾桶旁边找到的，不是变得很脏了么？这么脏还坚持着捡回来，不知道她会不会不要了呢；那就先拿回家洗干净吧，这样又怕显得自己太热心了。可是只要不说，她也不会知道已经是洗干净的了吧……
总之，没理由捡回来了又扔掉的，自己先收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