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少女名叫林冬,高一并不在清荷中学,也就是说,她仅仅比伊澄早进入这个学校一个多月。因为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初来乍到,就在年级之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向他告白,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年级知名人物,带领清荷中学夺得本市高中篮球联赛冠军的赵子逸,扬言一个星期拿下林冬,被拒绝以后面子上挂不住,每天到班上来找她,林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谁曾想就在众人以为赵子逸即将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反转。
起初赵子逸只是跟着林冬,她虽然有些烦厌烦,但没有影响到她自己,她也就没有说什么。可是没多久,赵子逸听别人的怂恿,胆子大了起来,给她带早餐,送零食,跟在林冬背后得意的和那些起哄的男生开玩笑,这些都让林冬越来越无法无视他的存在。
终于,一次在食堂,林冬正要给自己的午餐刷卡时,赵子逸抢在她前面付了钱,她再也忍无可忍,一句话不说摔下餐盘就走了,赵子逸以为这只是女生害羞的表现,反而大喜过望,追上去拉她的手,换来的却是整个食堂都听见的一声响亮的巴掌。
赵子逸的面子,没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给我撒什么恨哪?”愤怒的声音贯彻食堂,似乎是想把刚才那响亮的巴掌声盖下去,把掉下的尊严捡起来,可是他喊话的对象此时此刻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
这件事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年级,“不好惹”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没有男生再厚着脸皮来找她。
起先大家都以为她不想找男朋友,但是后来才发现,她仅仅拒绝追她的男生,还拒绝接近她的所有人,没多久大家就都对她敬而远之,除了老师以外,没人和她说话。
除了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行踪也很神秘,每天在上课十分钟前准时到教室,放学立刻回家,从不上晚自习,神龙见首不见尾,课堂上不向老师请假随意离开教室,但是老师也从来不管,穿便服时总是一身黑,以上种种,就有人给她起了个影子少女的称号。
“好奇吗?”赵筱对伊澄说完这些后问。
“嗯,感觉她好奇怪。”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不过你会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长得漂亮啊,黑直长,还带有一丝忧郁的气质,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这样的吗?冰山美……”
“你长得也很漂亮啊!”
“……真的吗?”赵筱的脸瞬间变成了红苹果。
“真的!一点也不比她差!”
“你别胡说,我可没别人好看。”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特别的TA》,写人写物都可以,但必须是身边的,下周一交。”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留下这样的作业。
晚上,伊澄坐在书桌前沉思,脑海里浮现各种人,但都没有一个想写的。
虽然是亲戚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除了成绩以外,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小时候妈妈给他报各种兴趣班,他付出了和别人一样的努力却常常得不到和别人一样的结果,弹钢琴,他的手速总比不过一起练的同龄人,跆拳道,练不了一会他就体力不支,印象最深的是珠心算,他无论怎么练习也比不过别人。
伊澄一直觉得,大家都是有闪光点的普通人,而自己,只不过刚好这个闪光点闪在了成绩上。
想起童年阴影,伊澄叹一口气,往床上一躺,拿起身边的手机,看到赵筱在线。
“今天的作文,有想写的人吗?”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赵筱看见伊澄发来的信息,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就打起字来。
“有。”后面跟着可爱的颜文字。
“我们班的?”
“不告诉你,嘻嘻。”
“好吧,我就想不到写谁呢。”
“我觉得,一个人是不是特别,不是看他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而是你对他的关注度。”
“不是客观评价,而是主观印象?”
“对!”
伊澄皱起眉头想了起来。我对谁比较关注呢?要说朋友,我都很关注,但是那好像用关心来形容更合适,不是朋友还特别关注……
林冬的形象闪过了伊澄的脑海。她吗?
上课时旁若无人的进出教室,下课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行踪神秘,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之中。以上种种,都可以百分百宣判她是个问题少女。但伊澄每次上课看她时,她总在心无旁骛地听讲,认真地记笔记。
下课时看的小说,既不是高深的文学名著,也不是不为人知的小众图书,而是最常见的畅销书。从这些地方来看,她又好像只是一个学习认真的普通少女。伊澄还看过班级群里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单,她排名班级第三,年级第七。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他更加在意林冬。
作文周一就要交,伊澄想了想,林冬确实特别,但他对她的了解还不足以完成一篇文章,再说,如果把这些东西写进来被别人看到会立刻被猜出来的,他可不想引起无谓的流言。
可是,这是否是自己靠近自己期许已久的“青春”的机会呢?正如他喜欢看幻想类的小说,因为他想要抓住“特别”,想要自己的生活像小说一样跌宕起伏。
伊澄决定,要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她的事,可是赵筱口中赵子逸挨的那一巴掌令他记忆犹新。他想了几种办法,得到的结论无非是两个,一,直接被无视,二,先挨一巴掌,再被无视。
这样的想法令他很受挫,既然想冒险,总得承担风险,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他打起了别的主意……
周一,伊澄按时交了作文,主角当然不可能是林冬,是他杜撰的一个朋友。但是他对林冬,另有计划,那就是,跟踪!他要对林冬的特别之处一探究竟。
一放学,伊澄就拿出了昨晚准备好的口罩、墨镜和棒球帽,为了尽可能降低风险,就连校裤也换成了最常见的运动裤。眼看林冬离开教室,他立刻戴上口罩和棒球帽,脱掉校服剩下里面的白色T恤。
“哟,橙子,裹那么严实,干嘛去啊?”张帆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伊澄猝不及防。
“额……看病人去,我有个朋友住院了……哈哈哈,时间有点紧,我先走了,晚上见。”伊澄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教室。
“朋友?橙子不是刚来咱这儿吗?”张帆问旁边的赵筱。
伊澄离开教室后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梯,生怕跟丢林冬,谁叫她是“影子少女”呢?好在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了背着斜挎包的林冬。
林冬比赵筱矮,一米六左右,在教室里平静从容的她现在步调却很快。
伊澄始终和林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林冬走到学校对面的公交站牌,他就躲在十米外的十字路口的角落里。这个方向和他家正好是反方向。
五分钟以后,公交车到站,他看着林冬被一堆人挤上了车,样子有些好笑。正在伊澄偷笑时,他也开始招出租车,因为坐同一辆车风险太高,可是路过的出租车那么多,没一辆停下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才是那个小丑。原来他们学校前面还有一个初中,现在也是别人放学的时候,路过的出租车都被前面的学生拦去了。
绝望之中,伊澄的余光发现了在红绿灯旁伫立已久的唯一一辆共享单车,来不及多想,解开锁,骑上车一气呵成。想到不知道要跟到什么地方,他就发怵,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越来越像冒险小说的桥段了。
刚开始,伊澄并不吃力,这个点车流量很大,车速不快,没多久就有一个红绿灯,可等到公交车就走出了闹市区,道路立刻变得空旷起来,他卯足了劲,也只能任凭视线里的公交车越来越小。虽然已是初秋,气温依然不见降低,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他骑的车有些问题,每次右边的脚踏板踩下去都会发出吱吱的声响,在骑昏了头以后,他只能听见脚底下传来吱吱的声音。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公交车已经不见踪影,伊澄停下自行车,眼巴巴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居民区,好像孤零零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自嘲般地笑笑,果然是小说看多了。
“谢谢。”一旁的宠物店里传出了有一些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林冬正提着一大包东西从里面出来。
“什么!”
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甘露是林冬,他乡遇故知,故知也是林冬。
他告别二轮车,跟着甘露与故知穿行在大街小巷,不一会,就走到一个老式小区。林冬刚进大门,就有两三只猫咪屁颠颠地跑到她面前,但她不管也不看,任凭它们跟随,直到一个单元门口,林冬上了楼,猫咪们才蹲坐下来。
伊澄心想,这些猫既然这么跟着林冬,就证明她应该还会回来,于是伊澄蹑手蹑脚躲在了一个灌木丛后面。
几分钟过去,“猫咪军团”的声势不断浩大,隔一会就又有一两只猫咪加入,十分钟过去,已经由开始的三只到了七八只之多,黑猫,白猫,花猫,橘猫各式各样五颜六色,远远看去就像风中的一堆肉球。
林冬这时候回来了,那身肥大的校服已经换成合身的黑色运动服,两只手里都提着大大的塑料袋,猫咪们发现她,立刻簇拥到她的脚下。
她蹲下,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是餐具,猫粮,还有水。每只猫都对应一个碟子,然后往里面倒入猫粮。一团团肉球开始有规律的晃动头部,它们在吃猫粮。
林冬轻轻抚摸它们,纤细苍白的手拂起被风吹乱的头发,伊澄看见她在微笑。
这是伊澄第一次看见林冬笑了,在这个初秋的傍晚,她看着她的猫们,好像不是形单影只,好像内心有所寄托。
林冬不是什么不好惹的人,她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既然知道了,就可以回去了吧。”伊澄默默起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林冬听见声音抬头,望见一个少年离去的背影。
PS.其实想说这章的章名模仿了《少年巴比伦》的第四章《三轮方舟上的爱人》,但是后来一看,属实没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