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月山村回来后，妮娅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地呆着，连奥丁的葬礼都没参加。只有送葬队伍经过楼下时，她瞥了一眼。
房间的门没锁，阿雅和艾拉每天都来看她，妮娅却对进进出出没有反应，即使喊她，她也只会木讷地点点头。
妮娅似乎也没有休息，不管什么时候去看她，她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楼下，阿雅端着一碗粥，和艾拉交谈：“第五天了，妮娅大人还是这样。”
妮娅还是在吃饭的，只是每天吃的很少，而且吃完后也不讲话，就是坐在床上，低着头，靠在墙边。
和机器一样，只做固定的事情，不受外界影响。
艾拉接过粥：“她应该很伤心吧 。”
不了解真相的阿雅摇摇头：“毕竟看见奥丁大人死在自己面前，肯定很伤心吧，不过那也不是妮娅大人的错，是恶魔干的。”
艾拉明白，妮娅悲伤的原因没那么简单。端着粥，艾拉在门口思忖了很久，她明白，今天如果不成功，妮娅大概率会彻底消沉下去。
终于，吸了一大口气，艾拉推门进来了。
比起前几天，妮娅的表情已经要好很多了，至少看到艾拉进来，眼睛还是可以动一下的。
“妮娅，吃饭了。”
和之前一样，妮娅点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这么伤心？”
妮娅身体一颤，仿佛看见自己的剑刚刚扎入奥丁胸口，她闭上眼睛。
就像故意挑衅，艾拉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五天的妮娅突然开口了，她无感情地说着，语气却呜咽起来：“我杀了自己的朋友，就像害死自己的师父！”
“可不管是奥丁大人，还是妮娅的师父，都不希望妮娅这么消沉吧！”
“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我一直感觉被抛弃，其实是我在伤害别人，我才是恶魔，奥丁明明，我还。”妮娅情绪激动起来，但由于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她语无伦次，并感觉脑袋一沉，很快就无力地停下了咆哮，“对不起，艾拉。”
艾拉愣了许久，问道：“妮娅，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应该是在武器店门口吧。”
“我觉得，也许我们认识得更早哦。”
“为什么？”妮娅抱起膝盖。
“二十多年前吗？我记得你被邀请到神殿，你脱下帽子，明明很拘谨，可还是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等着人来。你不停地松自己的头发，我还没打招呼，就忍不住笑出声。”
即使这么疲惫，妮娅还是抬起头，一股强烈的感情喷泉一样地冲上大脑，记忆碎片的浪潮奔腾澎湃，让她一瞬间失神。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明明是不太愉快的开始，却成为她最觉得意蕴深厚的回忆。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没有很喜欢你，只觉得有趣，而且在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和我类似的东西。所以我说服其他人，和你一起研究魔法。后来有一次，你生气了，还说我为什么不自己努力，我也生气得不得了，明明我为了觉醒神圣魔法，即使最冷的冬天，我也要待在刺骨的圣泉里。你听了后，红着脸，跑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快就不生气了。结果还没跑出去，你就折回来，说了句'对不起'，又逃跑了。那一瞬间，我觉得外界所有的熙熙攘攘都褪色了。索尔，太可爱了。”
“很奇怪吧，可那时候，我觉得以前学的什么礼仪，魔法，神明，都不如索尔吸引我。”
妮娅咬住下嘴唇，依旧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们一起抗击恶魔公，在野外风餐露宿，可是即使埋伏在最烂的泥土，我也不担心，有索尔在，我就能克服一切。然后，在恶魔公的反扑一击打向我时，你像个英雄，挡住我面前。终于，我们彻底消灭了恶魔公，回到了神殿。”
“如果不做点什么，结束事件后，索尔不就要离开我了吗？我手足无措，只能怔怔看着你，你低下头，突然就大喊：艾莉，你可以，成为我的家人吗？我喜悦得无以复加，用力抱紧你，感到心脏在另一边，疯狂跳动。我第一次这么高兴，也是第一次看索尔露出那样的笑容。”
“此后，不管遇见什么困难，我都会想起那天你的笑容，就像是螺旋一样地，徘徊在我生命里。”
“你是索尔，对吧？”
“艾莉。”妮娅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在为了相聚而努力，如同宽阔平原上两股风纠缠在一起。
“妮娅，我是艾莉哦。”艾拉咬着牙。
“我，我。”妮娅低头看着自己，突然感到难堪。
“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看出你是索尔的，对吗？”
“嗯，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之前也没想到，只是你发烧那一天，你说梦话，艾莉，艾莉地喊了一晚上，我都嫉妒了。”
“嫉妒？”一块浮冰漂进妮娅内心。
“没什么了，跳过，跳过。”
“艾，艾莉吗？”妮娅支支吾吾。
“我们又再见了。”
“可以，抱我一下吗？”妮娅想要确认，这一切是否是事实。
“过来。”
妮娅迟疑了一下，把手点到艾拉腰间，往昔的一切随着距离的贴近，变得无比真实，甚至那天烈阳的灼热都重新出现在头顶。艾拉往前走了一步，妮娅的脸贴在她的衣服上。有节奏的起伏，伴随着苦涩的回味，一层又一层叠加上来。
为了这一刻，妮娅已经等的太久了，耗费年华，历经艰辛，梦幻的事实就在眼前。
“一，二，三。”妮娅数着数。
“你在数什么？”
“因为现在，就像掉入悬崖一样，害怕，激动，如果不算好时间的话，自己又会成为一个人。”
“不会的，不过会害怕这一点，也是你可爱的地方吧。”
“不要用可爱形容我。”妮娅抱得更用力。
“就是很可爱嘛。”
“是吗？”妮娅羞红了脸。
“当然。”
“我很不好意思。”
“变得这么坦率，真是让人激动啊。”艾拉抬手，抚起妮娅的头发，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
“也不要为这种事激动啦。”妮娅低声说着。
“对了，我有个小要求。”艾拉的声音离妮娅这样近。
“唔？”妮娅毫不犹豫同意了。
“就是名字啦，以后还是叫我艾拉，我也叫你妮娅。”
“爱叫我什么，就什么吧。”妮娅只想享受现在的美好。
“那么，我赢了。”
“赢，又是什么？”
“没什么，这个也跳过！”
血液在妮娅胸口燃烧，妮娅脸发烫地问道：
“既然早就知道我是索尔，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艾莉呢？”
“这么急切吗？”
“嗯。”
艾拉开心地摸着妮娅的头发，“今天真的好坦率呀，那我就说了，这种秘密的恋情，不是很有意思吗？”
“好奇怪的说法。”
“不奇怪，这就是少女的小心思。”艾拉把妮娅小心地推到墙边，“妮娅，之前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这次不行了哦。”
“嗯。”
艾拉放开手臂，认真地表示“至少结婚，是两个人才能做到的。”
“嗯，可是艾拉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的……”
“这么的什么？”
妮娅摇摇头，说：“反正，别一直盯着我。”
“因为很可爱啦。”
“变态。”妮娅还是说了出来。
“嘻嘻。”
喜欢操心的妮娅又问：“那么，艾拉，以后怎么办？”
艾拉拿起碗：“先别管以后，把粥喝了。”
“嗯。”妮娅刚想拿起粥，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连续好几天没休息的她，一下子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没有叫醒她，艾拉铺好被子，温柔地说：“睡吧，新生活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