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力量确实是恐怖至极,仅仅是一刀,而且是毫无技巧的一刀,就轻易地把囚牢一劈两半,好在白鸡毛及时躲到一侧才免于被一刀两断的命运。
一击未能击杀目标的骷髅顺势劈出第二刀,依然是毫无技巧,但也多亏了这技巧的缺乏使得白鸡毛能够迅速将镣铐用于格挡,只听“嘡啷”一声镣铐一分为二。失去束缚的白鸡毛宛如迅捷的猫趁骷髅劈砍的僵直将其踹翻在地逃出了囚牢车。
鲜血在四处迸溅,逃命的人们被潮湿的泥土绊倒,还没等爬起来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潮踩成肉泥,白鸡毛也是这人潮中的一员,即便是这一队经过训练的奥兰士兵面对这非人的敌人也是那么不堪一击,更何况他自己。就在此时,逃跑人潮的前方也出现了惨叫,一队亡灵伏兵杀出,彻底阻断了大家逃亡的路。
经历过卡勒帕的白鸡毛不是傻子,他似乎明白了眼前的状况,马克西姆要塞的陷落,此次亡灵的伏击包围战明显是有预谋的,它们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逃走。只要没人逃走,外面就没人知道道难山里发生的一切,这将给他们更加充足的时间准备下一步的进攻,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道难山都将是尸山尸海!
该死的,难道自己当时真的该直接通知萨拉玛,两天时间足够萨拉玛反攻卡勒帕,并将亡灵的消息广而告之?反过来想,如果当初自己第一时间前往萨拉玛,单凭预警这个立功表现,或许自己的罪就会被赦免呢……但他娘的哪有那么多“如果”!
又是一声惨烈的嘶鸣,这是战马临死前的哀嚎。距离白鸡毛不远处的马倒下了,其身上爬满了大啖血肉的僵尸,而一个骷髅正在撞击其身后马车的车门。
那马车,正是露娜的马车!
“该死的!”白鸡毛举起手中的火枪瞄准僵尸扣下扳机,火光伴随着火药爆炸的声响骷髅那光秃秃的脑袋瞬间爆裂成一地碎片,失去脑袋的骷髅趴在地上像瞎子一样四处摸索,似乎在找回自己那可怜的头颅。
“跟我走!”白鸡毛丢掉手中的火枪捡起另一把,一枪崩掉了马车华丽的门锁,拉开大门抓住在里面抱头蜷缩的露娜就跑。露娜显然是被刚刚的枪声吓了一跳,大脑一片混乱,只有身体在跟着白鸡毛狂奔,手攥得紧紧得指甲甚至刺进了白鸡毛的皮肤,不过后者忙于逃命并没有意识到手心的疼痛。
逃跑,逃跑,像在卡勒帕一样逃跑!
虽然这样说,但眼前的局面却是无处可逃,后方燃烧的马克西姆要塞是亡灵本阵,前方的路口也有亡灵伏兵阻拦,正如之前所说,这分明是个蓄谋已久的捉鳖行动!在这种两边高中间低的峡谷道大路是绝对走不通的,而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仅仅是一条“有可能”成功的路。
“听到的想活命的往树林里跑,往上山的方向跑!逃了九死一生,不逃十死不生!”白鸡毛喊道。真是疯狂,逃跑方式千千万,可从来没有往山上跑的,道路不仅小而且爬山艰难,这分明是送死的节奏。
“你疯了吗?这是在送死!”露娜勉强恢复了点意识,就听到了白鸡毛的喊叫。
“没错,不然怎么叫九死一生呢!”白鸡毛咬着牙道,却并没有动身,而是直接拉着露娜躲到了一辆马车底下,并捂住了她的嘴。
“妈的,拼了!”刚刚的喊话起了作用,一些走投无路却听到叫喊的士兵开始撒腿跑向山林,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带动四个,宛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逃亡的行列,亡灵立刻收缩包围网阵型横置直面坡道,一瞬间山坡上的士兵再次被包围。
“你,你害了他们,这种逃亡明显就是送死!你、你个卑鄙小人!”露娜恨恨道。
“没错,我是个卑鄙小人,也多亏这个我才能活到今天。”说着白鸡毛突然发力从马车底下钻出来,拽起露娜狂奔。多亏了亡灵阵型的横置使得大路上出现了一个缺口,就是这个小小的缺口,恰恰是通往生存的路途。没错,那些士兵,那些听从白鸡毛叫喊的士兵都成了诱饵,为了创造这个小小缺口而被出卖牺牲的诱饵!
忙于包围猎杀士兵的亡灵军团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影的逃脱,也多亏于此,白鸡毛和露娜的逃亡过程并没有追兵尾随,真是万幸万幸。
由于害怕,白鸡毛拉着露娜足足跑过一个山头才停下来,此时的两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露娜,平日娇生惯养地她早已经虚脱,肺部和胸口酸痛异常,喉咙里感觉有一口痰卡住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奋力的呼吸,却也只能吸入少量气体;两只脚已经不能动,剧烈的酸痛感就像是截肢。从出生到现在,算上之前被白鸡毛俘虏的时间,她都没经受过这种苦难。
“活、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白鸡毛仰天大笑,奋力站起身,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露娜,眼神里充满了快活和小孩子般的兴奋,“怎么样,我厉害吧?哈哈!活下来了!”
“啪!”
回应乐翻天的白鸡毛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露娜甩手一巴掌扇在白鸡毛脸上:“无耻!卑鄙!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你出卖的人?!”
“没错,我是卑鄙,但那又如何?”白鸡毛捂着脸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这次他没有回敬一耳光,估计是累了,也有可能是忌惮露娜的真实身份,但冷笑却货真价实挂在脸上,“是啊是啊,我们这些贱民的生存之道岂是您这公主的尊贵之身所能理解的?我们的算计,无非就是丢掉了贵族们的掩饰罢了,纯粹到不堪入目罢了。”
“你会一辈子生活在耻辱中的,卑鄙小人!荣耀地死去也比这个好!”
“那你去死好了,别忘了你也一样,公主殿下,别忘了你也是‘有幸’和我一起活下来的。”白鸡毛揉着火辣辣的脸颊,耳光倒是不疼,脸却被露娜的长指甲划出了一道伤痕,“能与公主殿下一道分享耻辱,可真是吾等‘贱民’一生的荣幸啊。”
“你……”露娜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干巴巴指着白鸡毛的脸发抖,“那你干嘛还要虚伪地救我?”
“谢谢……”
“啊?”
“我说‘谢谢’。”白鸡毛低着头,“你跟奥兰人说我是你的随从了吧,保住我一条命,这就是我救你的原因。”
“我后悔了!”露娜咬紧牙关,“卑鄙,无耻!”
……
“好了,该让我们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了吧,如果是逃兵,我们必须把你送官。”村长冷冷道,说完一挥手,旁边的几个壮年小伙子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中间的桌子。桌子前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低着头躲在烛光的阴影里只顾吃手里的面包,同时微微往男的的方向靠了靠。
“淡定,稳住。”白鸡毛一口灌下碗里的菜汤,把手里的面包又撕下一点递给露娜,“朋友,我们不是逃兵。”
在逃出亡灵的包围之后二人又灰头土脸地逃了一整天,这才来到了这个位于半山坡上的小村庄。道难山里的聚落就是这样零星散布,搞得到现在还没有一张能够记载全部道难山村庄的地图,山内旅行全靠向导。
正在耕地放牧的村民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穿着残破萨拉玛军服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的人,立刻“热心”地把他们“送”进了仓库“安顿”下来。虽然铁索把门,但饭菜还是提供了一些,在吃了这么长时间野兽之后眼前的这些面包和菜汤是那么美味,即便是从小锦衣玉食的露娜也毫不顾忌吃起来。两人就这么一直被关着,直到晚上村里人都回来后,大家才开始对这对男女的审问。
“怎么证明你们不是,你们可都穿着萨拉玛军服!”村长显然不相信白鸡毛的话。
“第一,你们也看到这家伙是个女的,虽然萨拉玛有女兵但绝对不会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再说,你看她这胆小怕事的样子哪像个兵?”白鸡毛嘴角抽搐了一下,听到“胆小怕事”的露娜悄悄拧了一下他的大腿,“第二,我们的军服只有外套,你见过哪个士兵军服只有外套的?”
村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许久,点了点头:“是有些道理,暂且认定你们不是兵。但问题还没结束,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穿着军服?”
“我是个被征用的小贩负责把一些物资送到马克西姆要塞,途中遇到一队萨拉玛兵歼灭了一窝土匪,救下了她,当时她赤身**。结果那群萨拉玛兵听说我要把货送到马克西姆要塞,非要我留下没收,正巧一队奥兰巡逻兵路过,两伙人就这么打起来了!”白鸡毛努力让自己眼睛睁大喘粗气,给人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两伙人都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把我的货物和行李都毁了。我也没办法,扒了萨拉玛军服给她换上,就这么蒙头转向,感谢九重天堂,我被你们发现了。”
村长并没有说话,依旧紧紧盯着白鸡毛,但白鸡毛作为在贫民窟混大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试探,依然保持刚刚那种神态,只是适时地对村长的紧盯做出一些习惯性地慌乱。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村长终于长叹一口气,挥手遣散了包围桌子的壮年人,坐在了白鸡毛对面。
“这世道,果真是没法活了。本以为赶走了精灵可以解放,谁知道这群天杀的贵族又开始闹起来,不久前奥兰和萨拉玛的税务兵也来了,妈的两个国家都要宣称主权,我们这些穷苦人只能交两份税金。”村长摇头开始吐苦水,“都是苦命人啊,抱歉。”
“啊……没事没事,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我都谢不完,哪敢接受道歉啊。”白鸡毛心里狂喜,看来终于赢得了新人,山里人果然与世交流少内心淳朴,编一点故事就信了。
“昨天有人在山顶看到马克西姆要塞方向冒烟,估计是打起来了。该死的世道,该死的贵族。”村长打开挂在脖子上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你们这几天也留在这里吧,等几天外头消停了再走,别前脚出去后脚就碰上兵。”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必须……”一听要留在这里几天,露娜立刻焦急弹起来,她关心的是赶紧回萨拉玛把亡灵的状况告诉大家,可是刚说一半就被白鸡毛捂住嘴按下来。
“这姑娘在土匪那里有点受刺激了,想早回家。”白鸡毛满脸堆笑。
“理解理解,该死的土匪。”村长站起来,轻轻拍了拍露娜的肩膀,“姑娘,不要着急,你肯定是能回家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抱歉,村里没什么空房子了,只能委屈你们住仓库,不过不用担心,门不锁。”离开前,村长道。
“啊哈,无比感激,无比感激。”
白鸡毛一阵鞠躬致谢,满脸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