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巍峨的道难山耸立在生地西侧,几千年来,处于西方的艾莫车尔精灵王国,这个依靠精神链接相互沟通的神奇种族凭借着其高超的魔法造诣将这里划归于自己的统治之下。在过去的那个时代,尽管道难山的居民都是人类,但他们却不得不向精灵低头称臣,任由精灵将自己如同木偶一般玩玩弄于手心。
而这一切都在十年前改变了。
十年前,奥兰公国和萨拉玛神圣帝国由于对几个边境要塞的争端爆发了史称“第二次兄弟阋墙”的惨烈战争,双方消耗巨大,庞大的萨拉玛甚至国库见底,时至今日也不得不仰仗以卡洛斯家族为代表的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贵族维持统治。艾莫车尔显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大举入侵,在前期偷袭得逞后越发得意,甚至越过萨拉玛和奥兰向其他国家发动了进攻,包括达卡萨隆的矮人。但是事与愿违,这种自负引起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联军反击。
高傲的精灵们误将前期偷袭得逞当成敌人的软弱可欺,当那些经历过技术革命手持火枪的联军兵临道难山与艾莫车尔最后一道防线莫开关时,精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持铁片盾牌的软蛋了。
火炮轰开了魔法师的法力护罩,迈着整齐步伐的线列步兵将精灵引以为傲的游侠神射手埋葬,在巨大的火力面前,他们依然在使用对付冷兵器的那一套战法。即便如此,莫开关依然坚持整整三个月,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大地,莫开关的护墙终于倒塌,激起一片烟尘。从此,精灵只能构筑起庞大强力的魔法封印屏障将自己的王国整个地包裹其中,免于外界的袭击。
“一切……都是历史的眼泪。”
在道难山西侧,狭长的山谷中有一片平地,满是断壁残垣。如同高塔一样的建筑物和凤凰翅膀一样屋顶结构绝对不是人类的风格,这里,就是十年前联军与精灵决战之地——莫开关。不久前这里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既不是奋发图强收复失地的精灵,也不是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联军,而是一群扭曲的,面目恐怖的亡灵。领头的家伙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个劲的摇头,最后只好一挥手命令士兵将两具尸体吊到树上。这两个可怜虫身体与人类类似,但那又尖又长的耳朵和直到后腰的辫子表明了他们精灵的身份。
“情况如何了?”身后的树林里传出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战马沧桑的嘶鸣,四周的气温仿佛也降低了。
“督军大人,很不顺利。”领头的亡灵赶紧转身行礼,“我们出手慢了,精灵已经先行一步屏蔽掉了这两个家伙的精神链接网络节点,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手优势但却依然没找到他们城市的位置。这场仗我们必须打吗?”
“必须打,到目前位置我们在南方都没有落脚点,不能指望分界线另一端遥远的本土为我们补给,尤其是‘冰年’将至。我也知道精灵的难对付,资料记载过,面对任何一个个体精灵,都相当于面对他们整个种族。”法尔松骑马缓步来到树下,抬头瞥了一眼那两具尸体,显然很是不满,“不要灰心,我们还有另一个办法。”
“另一个办法?”
法尔松抽出腰间的长剑,那是一把神奇的武器,周围萦绕着寒冷产生的雾气,淡蓝色透明的剑身宛如一块冰晶,在这剑中,无数能量流如同血管一样遍布。这,就是“蓝雨泪葬(Bleurainteafoir)”,自上古以来维德督军权柄的象征,纳达尔将其珍藏在宝库里,法尔松则把它带在身上。不过也有传说:“真正的督军持有蓝雨泪葬,但蓝雨泪葬亦会选择真正的督军。”
他长剑一挥,吊住尸体的绳子和尸体的辫子齐齐断裂,顺势凌空一刺,在落地前将剑尖送入了尸体的胸口。遭到攻击的尸体开始了恐怖的抽搐,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蠕虫。不一会儿,尸体无力地站起来,本该浑浊的瞳孔变为血红,这是新的亡灵!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早就听说过,不同于复活高等亡灵那复杂的法阵仪式和复活僵尸骷髅的低级亡灵复苏术,蓝雨泪葬是天下唯一有能力直接制造高等亡灵的神器,但亲眼见到这神器的威力他们还是第一次。
“古书记载,精灵是另一支‘阿达瓦(Adeva,传说中最初的智慧生命,由土石构成的巨人,后衰退分化为各个种族)’退化而成,依靠辫子构建无形的精神链接网络交流,因此个体即为集体,集体即为个体,但也有部分犯错的个体被剪除辫子驱除出网络称为‘堕落精灵’,也有部分混血不被认同接纳的‘混血精灵’。”法尔松收起蓝雨泪葬,看向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森林,那里毫无城市的影子,“把这两个家伙打扮成堕落精灵,放他们进去探索,如果靠近城市必定会遭到攻击,我们只要把受到攻击的地点连线围起来,他们那可怜的城市位置自然暴露。”
“督军英明!属下无比惭愧。”领头的亡灵低下头赞叹道。
“拉格纳。”法尔松依然看着远方,叫道。
“属下在。”领头的亡灵赶紧应答,看来他的名字就是拉格纳。
“你的名字和前督军之王一样,但我相信你绝不是那老古董一样的无能之辈。”法尔松看向拉格纳,“你也是我最初的同伴之一,我相信你能尽快搞定眼前的麻烦,刚刚我收到了哈卡斯的回报,乌勒尔已经令我寒心,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这里交给你来办,我将带兵继续向前进攻。”
“属下谨记在心。”实际上,在法尔松直属探子哈卡斯将乌勒尔战败的消息带回来时,包括拉格纳在内的一干高级干部就和法尔松同时接到了相同的战报,着实这次战败使得维德人在准备好之前就暴露在南方人的视线里,对大局的影响无可估量,这也是法尔松为什么急于进攻精灵的原因。正因如此拉格纳绝对不能放松,即便是法尔松最早的战友的拉格纳也能明显感觉到法尔松对自己的信任绝不比其他人多一丝一毫,只有胜利才能保住自己的一切。
“最近几次探子的回报我知道你们都看了。”法尔松说,“有什么感触。”
“督军大人,愤怒,只有愤怒。”拉格纳道,拳头攥得紧紧的,“那群该死的贵族,当年承诺与大家一起前往南方的避难地,却在灾难降临时背叛了大家自己逃到了这里,只留下我们在分界线北方苟延残喘,可他们却在这边建立起这么繁华的生活。看完汇报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攻破他们的城市,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法尔松冷漠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最后落在手中的蓝雨泪葬上。过去法尔松一直以为神剑的目标是在死地靠南的某一个地方,可自从自己踏上生死分界线以南的土地,蓝雨泪葬对外发散的那一丝能量就越来越强烈,他现在急切想知道那能量的尽头是什么,急切地想向它证明自己,自己是真正的督军之王。
……
萨拉玛神圣帝国,帝都拉玛,旧城区——
一间酒馆,残破的木板当招牌,满是劣质烟草味和汗臭,当然还有刺鼻的地摊香水,这在拉玛的旧城区无比常见,贫苦的人们在一天如同奴隶般的劳作后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集结于此喝着廉价烈酒,与大家一起嘲笑各种各样人的牛皮和段子,看衣着暴露的小姐跳挑逗舞蹈唱荤曲,直到天色大晚或是被自己的婆娘怒气冲冲闯进来捏着耳朵拖走,再引起满堂大笑。
旧市区的贫穷孩子打一出生起就没有小孩子的特权,从学会说话走路开始他们就必须尽可能像大人一样,托福于此,在贵族们专注于儿童教育时,旧市区蹲在街头吞云吐雾畅饮酒精的未成年人数不胜数。
酒馆里,鞑厥(Takut)少年服务员达卡哈赤·乌格齐把一大杯酸酒丢到柜台旁的一个红鼻老汉面前,径直走进了后厨房。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他打算赶紧收拾完满是酒气的衣服赶到穷人墓地那边,与朋友一起为一个过去的好兄弟哀悼。当初他们本只是去吓唬一个拖欠保护费的店主,可没想到店主大儿子在家奋起反击,搏斗中那兄弟失守将一个花瓶砸在了店主头上当场毙命。
“喂喂大哥,大新闻。”有个家伙凑过来说,在那个好兄弟被发配(在大家看来和死刑没区别)后,达卡哈赤就暂时接替其在帮派里的位置,负责管理一些杂务,也因此很多信息都会向他汇报,“他回来了。”
“谁?”
“鸡毛哥。”
沉默,随后是震惊,达卡哈赤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家伙,他绝不允许别人那他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开玩笑,但是,他无法从眼前人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疑点。
“他在哪里?”
“今天上午有人看到他被关在囚车里,进了……内务部。”
“内……内务部?!我了个天他又犯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内务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叛国大罪之类的才会进去的,一直以来达卡哈赤都认为那鬼地方是作死的贵族专属,鬼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进去的。
“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去找法蒂玛问情况,还有不要再叫我大哥,正主已经回来了。”达卡哈赤赶紧换上衣服冲出去,但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嘱咐,“另外你赶紧去通知别人,就说情况有变,今晚上白鸡毛的追悼会取消了!”
其实也没有错,内务部的确是贵族专属,里面关押的犯人的身份非富即贵,毕竟叛逆谋反也是犯罪中的高级货。不过相对的,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按照律法叛国大罪可都是死刑。
“该死的。”白羽仰面瘫倒在床上,破烂的床铺顿时轻晃了一下发出噪音,“该死的……”
向旁边瞥了一眼,每个拐角都有卫兵把守,白羽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些士兵和之前自己见到的大头兵完全不一样,一种无形的气质弥漫在空气中,那是代表训练有素风度翩翩的气息,如果不出错的话这些就是号称萨拉玛精锐中精锐的“老近卫军(Vielleur Gardion)”(萨拉玛语中“老Vielleur”可以作为敬语专用定冠词,而非真的“老”),这支以皇室家徽红底金双头鹰作为军徽接受贵族式训练的部队是战斗力,优雅,荣誉,牺牲和忠诚的代名词。在这种队伍的看管下没有可能逃出去。
夜色已晚,白羽翻出晚饭时藏好的鳕鱼排狠狠咬了一口,虽然肉质粗糙,而且为了掩盖过期的事实放了很多的调料,但在此时白羽的嘴里确是美味佳肴。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鱼排,无力地垂下脑袋。
终究,自己还是回到了拉玛,这个出生地,也是噩梦的所在地。外面有他的兄弟朋友,也有敌人仇家,讽刺的是自己逃了这么长时间不仅没有得到自由,反而距离死刑越来越近,如今的白羽已经开始真的相信命运的存在。
算了,睡吧,或许,明天能有转机吧……或许……
“紧急开门,提犯人027号!”
就在白羽刚刚开始意识模糊进入梦乡时一声大喝直接把他从迷糊中敲醒,他条件反射一个激灵窜起来准备拿武器……虽然此时根本没有武器。
“027号,白羽!”
自己?白羽怔了一下,自己又出了什么事情?算了反正自己已经是死罪了,再扣什么帽子也是无所谓。这么想着,白羽淡定地坐下来等着卫兵打开门架自己出去,直到……
安东尼奥·奥塞雷·达·卡洛斯!
这个贵族大少爷,自己仇人家的继承人,此时此刻,大半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为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回道难山了呢。”白羽很快收拾起复杂的心情,冷冷地看着对方。
“回不了了,刚刚收到情报我所驻扎的小镇已经被袭击了,就在我启程押送你回拉玛不久。”安东尼奥亲自打开监狱的大门,“事情非常的麻烦,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是啊是啊,不过即便如此来找我有什么用?已经决定判处我死刑了还是准备给我再加一个‘延误军事’什么的罪名?这倒也像贵族的作风,实话实说我已经是死罪了也不差一两个新帽子,告诉你,我不在乎。”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我见过不在意生死的人,他们比你伟大多了。”安东尼奥向前一步站到白羽面前,俯视而下,“你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
“噗通!”白羽撇一个趔趄差点仰倒在地,却被安东尼奥一把抓住,白羽抬头正对上安东尼奥脸上那副嘲讽的表情,“果然,你怕死怕得要命。不过不要担心,你今晚上离开不是前往刑场……如果不出错的话。”
“不是刑场?就我犯的那些事,怎么可能不上刑场。”白羽眼睛失去光彩,长长叹了口气,手不住地颤抖。
扫视了一下四周没人,安东尼奥悄悄把一封信递到白羽手上,却被后者直接退了回来:“你告诉我什么事就好,我不识字。”
安东尼奥无奈地收回信件,伸手打了一个手势,两个老近卫军卫兵立刻走进牢房左右架起白羽,就像上刑场一样押了出去。
“喂喂,你不是说我没事吗?怎么又是押出去啊,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啊!”白羽惨叫着不住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领头的卫兵一拳打在白羽肚子上,直接令他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