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的夜晚,静谧的河水。新月之夜,一切就如同被一个大口袋罩住一般,烦闷不停的拨弄一船的人。难以平静的烦闷让船老大离开船舱,在船头蹲下。从右边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在手上不停转着把玩,不时他深深吸一大口气,仿佛是要通过这个方法享受烟草的味道。烦闷时人总想来一根,但船老**本没有抽这根烟的打算。倒不是他抽不起,他身后这一船的货虽然不是他的,但他只要把这些通过这湄公河转运到炎黄国的云南,报酬可以买下整个烟厂。
但是干这一行的老手都知道,在黑夜中走货时点烟,就如同向阎王爷面前点自己名字。炎黄国的条子不足为惧,但是狙击手可是阎王爷的专属秘书,专门点人名。船老大干这一行好多年了,这样被点名走的愣头青他见多了。
今天晚上自己是私自运货的,他的上司根本不知道他今晚的行动更何况与自己有仇的几个人呢?没了仇家的阻挠,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条子了。而且条子的枪抵不过他手下人装备,再者说炎黄国的条子太斯文,没有命令决不开枪的。
他只担心一样东西,一个当他还是个新手时就听说过的可以算的上是都市传说的东西——炎黄国的条子背后有一个极其恐怖的组织,专门以干净不留诟病的手段对付条子解决不了或不方便出面的对手的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原本是民间的一个小帮会,半个多世纪前被才解放的炎黄国收编,从原来的十二人扩充到以二十六人带领近五百名成员的合法杀手组织,甚至有击杀目标时只要提供文字类说明就可以执行的自主权。
正因为有这个组织的存在,湄公河流域几个大毒枭才一直没和条子撕破脸皮。但船老大转念一想,以那几个大毒枭的作案风格都没有引来杀手组织的利刃,更何况自己这个“小买卖”呢。
想到这,船老大的心情立马放松了几分,把烟叼在嘴里,唾液溶解了烟草,烟草的涩味让他精神一怔,心里不禁开始盘算着这次的收益。他估计这一趟下来自己绝对赚个几大千万,甚至上亿。有了这个钱自己就移民到老美,带着一家妻儿老小,再也不在这湄公河澜沧江一带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日子了。
今天的一切很顺利,顺利到让人兴奋,要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船老大差点要号出一声家乡的号子了。
他并没有注意,十几米外的江边,一个人影潜入水中……
…………
“狼蛛,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截住这一船的货物,并杀掉穿上所有人,毁掉整条船。”黑色的蓝牙耳机里传来近乎机器发出的合成音。莫珠一手按在蓝牙上问:“要多长时间解决?”
“给你十五分钟。放手干,组织会为你善后,不要有所顾虑。还有注意不要受伤。”
“知道了,老大。”莫珠放下耳机,无声息的把耳机破坏粉碎。然后借着夜色,无声息的潜入水中,只留下点点涟漪。
…………
“老大,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要上岸了。”一个人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嗯,”船老大站了起来,把他含在嘴里的烟又塞回右边的裤子口袋里,然后才回话:“二子,叫弟兄们准备好家伙,只要上了岸,出了狗洞,过了今晚,明个咱们都可以逍遥的过一辈子了。”
“好嘞!”二子得了令,屁颠屁颠的往船舱里钻。船老大望着二子离去的背影,思绪又不自觉的飘到他的计划中去了。委托人把这一船货物交给他,并表示货赚到的钱分给他六成,这使得船老大更加重视这一船货物了。所以他精心计划了计划了这次行动路线。他先将船航行到临近国界线处,在从路上一个毒枭打下的地洞运到炎黄国交货,自己再原路返回。这个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什么委托人并不满意,还交给了他一个东西。
船老大不放心的摸了摸左边口袋里的东西,手有点发抖的触碰上面一处松动的地方,他知道这玩意只要按下去,他和他一船的人或物都会粉身碎骨。这也是委托人高报酬的一个条件——一旦场面没法控制就必须按下按钮,人亡货亡。
船老大越摸,心里莫名的心慌。他感觉到这趟活是他用命担保下来的,报酬自然是他的。船老大已经准备好了,交了货,把他一帮子手下骗上船后连人带船一起炸烂!他们知道的太多了,现在他们又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他自己已经办好移民手续并订好就近机场的机票了。想想未来的小日子,船老大自己不禁学起二子癫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哒,哒”声,沉闷而有力,仿佛在为他打拍子。伴随着节拍一同传来的是一种淡淡的香味。味道让船老大很熟悉,但更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不安。
这种不安是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脑袋的不安与惶恐。是什么呢?船老大思考着,自己就是一个小毒枭的手下,平时只是管装货的。有危险会感到不安不就是自己运私活或者和仇家火拼的时候吗?这两种场合下会有什么香味呢?
突然,船老大的脑袋里像是一阵电流闪过,他终于想到是什么了。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找到原因的满足与放松,而是一阵战栗……
“二子!”船老大高声呼喊,他再也顾不了会不会暴露目标了,他知道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他现在不喊,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再喊了。
一个姑且可以算得上“人”的东西拖着一把冲锋枪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二子!”船老大失声惊呼,二子是这一船人里跟他最久的,船老大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一下就肯定了船老大之前的猜测,那淡淡的香味是硝烟的味道……
“老大,快跑,弟兄们都死光了。”二子尽力挤出几个字,伴着一口血唾沫一起吐了出来。
“什么情况,条子上船了?”船老大条件反射般的将手伸到左手口袋离去。
“没,只有一个人。”二子大口大口吐着气说:“我刚才才下去,人已经死一半了,枪,有鸟用。”
船老大并没有在意二子的后半句话,只有一个人就让他放心了。这一船承载的可是他后半生的幸福,不到万不得已船老大实在不想放弃。况且自己手下这群人自己最清楚,除了二子和他,一帮瘾君子,拉枪保险都不方便,根本不能以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敌人的实力。
“二子,还行吗?”船老大询问。二子没有说话,默默换好弹夾,强笑着举起大拇指。船老大点头回应,从裤腿里拔出两把匕首。出来混的,谁没两手绝活?
但船老大深知,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杀掉他一船荷枪实弹的手下,用枪想必沾不到什么便宜,自己的两把刀子至少也不算坏。于是船老大一人上前,挡在二子面前。
“啊——"令船老大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站稳二子的惨叫突然从背后传来。船老大立马回头,二子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二子无力的摊在地上只有进气没了出气。
奇了怪了!船老大的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二子就在他身后,二子的背后就是茫茫湄公河,自己又盯着舱门,杀手是从哪来的。
“出来,你个贱种,只会从暗处通刀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船老大大喊道,他感觉自己大脑已经紧张到要停下运作了,心也几乎要跳出来了,于是他又补了一句:“你是人是鬼啊?”
“呃,当然是人啊,鬼才不会没事到这破地方找罪受呢!”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有点矮小的身影伴着略带稚气的声音出现在船老大面前,船老大几乎一眼就看见来人右手握着的还滴着血的军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的模样,很年轻,甚至是年幼,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子能杀他一船的人,还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近在咫尺的二子?正想着,船老大无意间瞥见来人左胸口衣服上一个简单的“G”,一丝寒气渗入骨髓。
“你是‘二十六刃’的人?”船老大试问,“二十六刃”就是他心中最大的顾虑,尽管他都不知道这个杀手组织究竟存不存在。
“不,我不是二十六刃,的人。”来人摇了摇头。船老大感到如释重负,只要不是那个恐怖的杀手组织的人,一切都还好说。他没有注意,来人的话语已经肯定了这个组织的存在。
然而来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以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出了船老大最不愿听到的真相——“我是‘二十六刃’中第九‘刃’‘G’,代号狼蛛。”
“轰——”仿佛一声炸雷来船老大脑袋里炸响。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相信来人平静的语气。他根本不指望眼前这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前杀手会在下一秒笑着对他说一声“开玩笑的。”
“还有什么事要说呢,我还有八分钟,不急。”G用他略带稚气的声音问。船老大叹了口气,很自然的松开双手,匕首掉在甲板上,然后他很放松的将手抄在口袋里,说:“别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的家人好吗?”他的脸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惨淡的笑容里夹杂了一丝决绝。
G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船老大接着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至少让我知道我栽在什么人手上。你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吧,为什么要干这一行?我也有孩子,大概和你差不多大,至少我一直没有让他沾过这一行。”
G刚想回答,但不知为什么他愣住了。船老大的话不知为什么在他的记忆力钻开一个洞,一个封存、回避的多年的记忆,裂开了一个缝……
…………
“住手吧,小九,别再杀了。生命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只是一朵随时可以掐下的花吗?”一个男人挡在了他的前面,男人的面孔被记忆的迷雾遮的朦胧……
他没有说话,阴沉着脸,以四五岁孩子的身高,抬头望着男人,背后八根不知从哪里伸出的三节狰狞的长矛状骨质物刺出,男人却并没有丝毫回避。
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噗!”他背后的一只骨矛从男人的胸膛刺入,背后刺出。男人的瞳孔一阵收缩,一口鲜血喷出,沾在他的脸上。
“把我当做你最后的花朵好吗,别再杀了,好吗?”男人不顾被贯穿的身体,一点点向他挪来,血不住的涌出。
男人终于来到他的面前,用手尽力抹去他脸上的血污说:“你才五六岁吧,为什么一定要杀人?你也知道,我有女儿,大概和你一样大,尽管不是亲生的,至少我还尽力没有让她沾到鲜血。你也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该存在的幸福,因为你和她背负着同样的姓氏,即使你是……”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就倒在了他的旁边,没有将一身的鲜血再沾到他身上。他抬头,一丝晶莹从他的脸颊划过……
…………
“滴!答!”泪从G的脸颊划过,落在了甲板上,不知为何格外的清晰。良久,G才反应过来,摸了摸一脸的泪水,道:“对不起。我有任务在身……”
像,太像了。就像九年前,那个晚上,他和现在一样即将杀了一位父亲……
“没事,我理解,做这一行的都有掉脑袋的准备”船老大慈祥的一笑,像一尊佛陀。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化为了厉鬼——船老大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说道:“只要你陪我一起就好了。”
船老大将手从口袋里拿出,左手上有一个按钮状的东西。他像是用力所以得力气,按下……
“轰!”火光照亮了那一段湄公河,映亮了半个夜空。一个瘦小的人影在爆炸席卷的前一瞬间跳出,重重的落在了茫茫湄公河中……
岸边,一个中年人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望着正在燃烧的河面,他默默转身离开,火光映着他铮光瓦亮的脑门。他冷笑道:“开始了哦,L!”
十几分钟后警方到达现场,直升机不停在河面搜索生还者。不久,一个人被捞了上来,放在担架上。过了一会,担架被运上一个印有“0026”数字的面包车,面包车向着北方,飞驰而去。
很快,湄公河又回到了半个小时前的湄公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