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经城市的废墟塌圮,拂过飞船的残骸遗迹。落日之下,天边放晴,远方的群山好似匍匐的巨兽,阻断大地。
忽然躁动的引擎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但开着改装吉普车的查克斯可不管这些,而他后方的摩托追兵同样不在乎。诸多载具在城市遗迹的高架桥上飞驰,那些追兵之中,一个大汉双手放开摩托把手,站起并用双腿夹住座椅稳定身形,一把将身后的火箭筒取下,从车后抽出一枚破甲弹麻利地安装上,瞄准吉普。
其他追兵也不闲着,纷纷掏出了自己的家伙,给人以他们刚洗劫了武器库出来的错觉。
查克斯:“我去,不是,至于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查克斯还是想骂人。这让他想起了上次进城时,看到过一个有趣的统计:拾荒者每年的死亡人数只有四分之一是死于黑蚀兽袭击,剩下的不是自己作死,就是被别人作死误伤害死。查克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有人可以在这个时代稳定地销售保险,想必会赚的体满钵满吧。调侃了一下,查克斯的心情放松了些,他踩下脚底油门,将车抽出凶徒队列。凶徒们随及开火,为吉普车的装甲板来了一个全方面的质量检测。听着子弹啪啪作响,查克斯的心还是悬着三分,他知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太久,但他还是稳住方向盘,等待着机会。
破甲弹划开空气,发出轻微的响声。查克斯早有预判,猛打方向盘,避开这最为致命的打击。破甲弹在轮胎旁炸开,飞散的弹片划破轮胎气囊,加上冲击力,车身瞬间失去了平衡。查克斯没了浮躁的心思,敛了所有神色,猛甩方向盘试图找回平衡。然后,因为用力过猛,翻车了。吉普车翻滚,是旋转还是跳跃查克斯不清楚,反正他只负责闭着眼。此刻,查克斯竟然在心里感到一丝庆幸——还好自己系了安全带。
汽车从高架桥上飞了下去,追兵们纷纷停在路边,看着吉普车摔入下方的深坑。
……
深坑底部,捡了一条命的查克斯歇了会儿气,猛地睁开双眼,所见之处皆被黑暗笼罩。他动了一下,随即感受到后脑传来剧痛。
“靠!”
查克斯掏出小刀,割开安全带,从车里爬了出来,寻找出路。他点燃打火机,借着摇曳的微弱火光,隐约感觉到这里的空间很宽阔,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摸索了一会儿,查克斯发现前方有一条隧道,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接近洞口时,隐约能看见一到瘫坐的人影。查克斯一激灵,下意识地想熄灭火光,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对方都没反应,估计已经是具尸体了。以防万一,查克斯还是打算过去查看一下。走近之后,查克斯略感惊讶。那是一具枯骨,右胸口被一杆黑色的奇异长枪刺穿,牢牢钉死在墙上。这枯骨模样也不寻常,骨骼数量明显多于正常人,长相也和恶魔差不多。
“构、构装体?”
查克斯眉头一皱,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些事情。 人类曾经创造过伟大的文明,但在灾难来临的那一刻显得不堪一击。
某日,人们各自过着正常的生活。不过这一天是注定为所有人所遗忘的一天 。因为从这一天起,人类开始走向了毁灭。
人类文明遭遇了不规则的黑泥,被黑泥所触碰生物都会被吞噬殆尽。
在十几年的摧残下,人类文明最终崩坏离析,黑泥也随之消失。
然而,希望并没有消逝。在人类和黑泥最终同归于尽之前,“救世主”发现生物和黑泥共存的可能。最终,他在人类文明毁灭之前,为所有生物植入黑泥,并创造出十四座被称为“诺亚方舟”的庇护所,保存了诸多生物的火种。
人类残留下来的科技为庇护所中的人们提供了生存下去的前提,染色体上的黑泥起到了筛选和强化优秀基因的作用,提升了各种族在后文明世界的生存能力。但是,生物之间必定相互厮杀的本能为人类带来了战争。
经历了统一战争过后,教会已经成为了正式的官方组织,但仍时常被一些隐秘组织所困扰。他们破解了遗留下来的人类文明的科技,利用对救世主的信仰将人们团结起来,建立弥赛亚教会。
除了教会之外,还有像查克斯的自由势力。他们不创造,他们不毁灭,他们亦不继承。他们只为了生存而战,流浪在固定群体之外。凡是阻挡他们的,都是敌人。
黑泥之源虽然已经从历史上消失,但一种名为“煤纹病”的不治之症却因此出现了。任何生物一旦患上了媒纹病,身体会浮现黑色斑纹,接着出现细胞端粒异常,然后染色体开始失控,基因突变,开始出现植物和矿物的特征,干细胞开始失控再生,并逐渐向爬行动物的形象转变,最后变成恶魔般的黑色怪物,即黑蚀兽。
在黑泥的影响下进化了千年的人类,比其他生物开发出了更多的东西。渐渐地,人类在黑泥的影响下一代一代地发生基因突变,经过筛选后优秀基因被留了下来,“构装体”正是这一情况的产物之一。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一具构装体的尸体……”查克斯抬头看了看洞穴,里面的黑暗把他的眸子印得很黑了。潜藏在这份黑暗之中的未知之物,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以前当助理的毛病又犯了。”查克斯自嘲一笑,低头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洞穴入口处移开。那具枯骨手中紧握之物吸引了查克斯的注意力,他扳开比他头还大的手掌,一块银牌在枯骨手心反射火光。银牌样式是一面小盾,上面镶嵌这更大的十字架。“教会的标志……”查克斯面色凝重地重新抬头望向洞穴入口。查克斯在心中告诉自己,在这种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克制住好奇心,离开这里,立即去警告着周围的居民——如果有的话,然后在教会找上自己之前赶紧溜之大吉,改头换面从头再来。但等查克斯的思绪回到他的身体里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洞穴之中,不知走出了多远。
查克斯仿佛坠入了深海,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的肺部蔓延开来,冲入他的鼻腔,化作千根银针刺入他的大脑,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但这点理智在前方那莫名的吸引力下,实在微不足道,唯一的作用便是提醒查克斯,让他已经如同朽木一般的脑反应过来先前他感觉到了什么——
绝望。
在发觉自己无法反抗这股吸引力之后,查克斯有点认命了。“人生固有一死。”他嘲弄道,迈出的步伐坚定了不少,但速度不见有提升。里面的东西或许也处在某种困境之中,否在自己的下场早该比外面那位投胎了不之多久的老兄还惨了。“或许我还能抢救一下。”查克斯想。虽说如此,但要怎么做他却毫无头绪。突然,查克斯灵机一动,用火苗烫了自己一下,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趁现在,查克斯转头就跑。没几步,前方传来轰的一阵声响,查克斯愣在了原地。查克斯细耳倾听,隐隐辨认出前方还有某种野兽的低吼声。没等他想好怎么办,前方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听起来是向猎物潜行的野兽。查克斯立即灭掉了光源,置身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数秒后,查克斯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庞,置身黑暗而敏感起来的耳朵也捕捉到了前方战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直到自己的眼部神经有些胀痛,查克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脑刚才完全放空了,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模式。“这是逼我在刀山与火海之中选一个呀。”查克斯想,眼睛被汗打湿,能感觉到心理承受能力到极限了。待面前的玩意儿好像消失了之后,查克斯犹豫片刻,转身重新向黑暗深处走去。“不想思考了,让一切赶快结束吧!”查克斯想,“不,还不能就这样放弃,刚才的可能是诡计。”查克斯又转过身去,还是同一片黑暗,但这次寂静无声。查克斯松了口气,皮肤将嘴角抽起一个笑容。未等自己说出什么,查克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没点火。那如果,自己又点亮火光呢?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查克斯以唇语道,没发出声音。最终,查克斯又掉回头去,像是迫切地想甩掉生活中的某件烦恼事般快步向前,直到一个跟斗把他摔回现实。查克斯向前摸索,触碰到了某件冰冷的金属物品。“无所谓了,只要能结束就好。”抱着几乎祈祷的心态,查克斯以身前的物品为支撑,四肢笨拙地爬起,“我真不应该离开教会的。”
下一刻,查克斯看见了自己命运的归宿,他看见了“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