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张极小的摇篮床里挣扎着坐起来。
浑身的关节都在嘎吱作响,四肢无力,心烦意乱。
“叔叔,不要乱动……小心爆炸……”
迟钝的感官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我看着趴在我身上静静呼吸着的小孩子。
让我想起了初中时抱在怀里小小一团的表妹。
我轻轻把她向肩膀上托了托,她呼出的暖和和的气息落在我的脖子上。
整个疲惫的躯体似乎都被温暖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重新推动着我从那个别扭的摇篮床里起身,视线适应暗处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
我一只手托着熟睡的她,另一只手利索的把摇篮床上的东西轻轻的放到附近的柜子上。
又从柜子里找到并不是很软的被褥,估计也不会很干净,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先铺上。
稍加整理之后,我便轻轻的把她从肩膀上挪到摇篮床里。
“唔…………”
我闻声便把左手放到她两只小手的附近,渐渐的,她的呼吸又一次平稳下来。
一种久违的感情重回心头,不知不觉间嘴角就扬了起来。
不过这具身体似乎不是很喜欢我的活跃,喉咙里涌出来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右手上令人十分不愉快的触感更是让我的心情重新烦躁起来。
我开始仔细的环视四周——这个房间没有门没有窗户,四周基本全是硬土,还长满了黑漆漆的蘑菇,空间也不是很大,摆了面前的床和一个不大的柜子之后,剩下的空间再被我一占,基本没有第三个人落脚的地方了。
你说没门没窗没光,我怎么看清的东西?
那全是这些黑漆漆蘑菇的功劳。
这种荧荧的微光在这样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一种安慰。
我倚着身旁一个稍大的菌盖,慢慢合上了眼睛。
“咱们的戴夫真是好悠闲啊,现在是照顾小孩子睡觉的时间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个状况你倒是给我第二个选项啊?”
“你手边的就是第二个选项哦……”
我沉默。
然后身上多出来两样东西——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注射器,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金属球。
“你手边的就是毁灭菇的源种,注射器里是能让源种力量暴走的物质,那个小球是一个高级的一次性防护罩,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戴夫。”
那个灰黑色的影子倏然消失。
我看着身上放着的两样东西,陷入了沉思。
看着它们不知道多长时间,我的左手被放开了,毁灭菇揉了揉眼睛从摇篮里坐起身,晕乎乎的看着我。
“醒了吗?我不知道时间,没法跟你说早上好或者晚上好呢。”
然而那个红色的瞳孔在看见我身上的东西之后骤然扭曲。
“不要!!!”
“别怕,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你用这个东西。”
反正这个号只剩下三年时间了,就和限时的枪械一样,那还不得可劲嚯嚯?
事实证明环境决定人的想法,那种情况下,我首先想的是多整点刺激的活,方便到那边去和前几个戴夫吹newbee。
于是我毅然决然的把针管扎进自己右臂的血管里。
作为一个没有受过什么医疗常识教育的人,我当然不知道我扎的是什么血管。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血管里有源种残留的东西。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女王留下来的孢子之类的。
总之,在扎完针过后,我直接疼晕了过去。
又是好一段时间的天昏地暗。
我重新挣扎着起身,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空着的胃囊发出催促的声响——我需要干饭了。
现状当然很好理解,但是理解现状也没有一丁点用处。
在这里除了土和说不定会核爆我的蘑菇,应该没有第三样能往肚子里塞的东西了。
熟悉的脱力感渐渐的从四肢漫上来,没有水和食物,我该怎么撑下来找到逃生的可能?
我试着动我的右手,却没能挪动。
我看了右手一眼。
从手背上冒出来密密麻麻的菌丝连接着附近的一个大菌盖。
当我把左手放上去的时候,一种绝望感从心里涌了出来。
右手的皮肤,已经没有那种血肉的触感了。
剩下感觉的更像是——蘑菇……
我也更希望像是以前枕着胳膊睡觉压麻之后的错觉,但那微微的刺痛感和肿胀感告诉我这并不是错觉。
我也不敢再乱动,看着头顶上的黑漆漆一片发呆。
“你可真是不急不躁啊,小鬼大概不用多长时间,就要把你挂在死骸炮前面烧成渣咯。”
一根小小的冒着红光的天线从耳边冒了出来。
我绝望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安慰。
“土豆,这个状况能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一下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和毁灭菇的源种一起深埋在旧城区的地下,就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习惯在走过的地方留下标记,只是凑巧,旧城区离边郊不是太远,稍微找一下就找到你了。”
“那现在有什么出去的办法吗?”
“我没有炸开这么深大坑的力量,毁灭菇这个状况估计也悬,如果直接靠我挖洞带你们走,势必会被小鬼发现……”
“小鬼那样都能恢复的吗?”
“不是,他只是有无数个个体罢了,只是光旧城区地下就埋了三百多个,我现在也只是靠着子代跟你交流。”
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我看着仿佛在搏动着的菌丝,一个疯狂的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能让毁灭菇恢复部分力量,是不是可以试着逃出去?”
“她一得不到光照,二得不到养料,怎么恢复力量?”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可能?”
“如果能恢复一部分的话,我再配合一下应该能带走你们……”
突然耳边发出了刺耳的嘶鸣声,一个像脓包一样的脑袋从泥土里拱了出来。
“两天……嘿嘿嘿嘿……两天……”
那个丑陋的脑袋抽抽着讲完这句话之后就像断了电一样耷拉在那边。
我一咬牙甩开右手,崩断的菌丝刺激着我的痛觉神经,让我骤然清醒许多。
然后用右手拼尽全力砸上那个脑袋,顺利的把它送回土里。
“接下来……”
我拖着右手一点一点向摇篮床挪过去,我沉重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分外清楚的在我的颅腔里回响。
既然我右手上长出的菌丝能和这里的菌盖连在一起,就说明我现在能与毁灭菇建立联系。
与其把我身上所剩不多的能量留给这些蘑菇,不如直接交给毁灭菇源种本体划算。
我扶着床边,颤抖着站起身。
安静的睡眠,平稳的呼吸。
……
……
“想要抱一下妹妹吗?”
“嗯!”
……
……
我用右手触着她的脸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然后更让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
她黑色的长发瞬间如跗骨之蛆般爬上了我的手臂,同时也把她包裹了起来。
强烈的刺痛感让我的眼前开始模糊。
来这里之后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点事算个屁啊。
虽然这么说,在那些长发褪去之后,我也只能扶着床边强撑着站立的姿势。
我看着我已经不剩多少皮肉的右臂,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是露出了白骨。
“真是没能想到,我居然能被你束缚在这里啊……”
喉管又被狠狠地握紧,早就模糊的双眼只能看见猩红的光芒在眼前闪烁。
差点忘了自己在其他源种眼里的评价都不太好……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我……关的……你吧……”
我拼命想给气管争取一点空间,但掰她的手指仿佛是在掰钢筋。
“那会是谁呢?”
突然四周的土块被无数的脓包脑袋从四面八方顶开,那些突出的眼球里闪着诡异的光。
“检测到高威胁!死骸炮已准备就绪!”
然后就是近乎地震似的颤动,接着就是淹没了视线的暗红色光芒。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