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从黑暗中夺回光明,伊格.盖尔比特眼中的世界「翻转了」。
准确的说,他现在被人挂在屋内,像熏肉一样,手脚被牢牢捆住,只能看见周遭豪华的家具与灯光。
光线打在自己身上,虽然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但仍有刺痛感源源不断地袭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约斯墨特.摩尔斯」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着打量着自己。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一头银白色的秀发自然披在肩头,散发出独属于少女的淡淡香味。
被抓住了啊。
即使是驱动大量地下的土壤用于禁锢,但还是被这人的怪力给轻松突破了。
说到底,自己也不可能跑的掉吧。
少女双腿交叉,脸上无论何时都挂着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不是凶手哦。」
「......是吗,真可信。」
「您似乎不打算相信我的说辞呢。」
摩尔斯端起茶杯,满不在乎地缓缓开口。
「不过,真让人意外.......海尔布隆居然还有会使用魔术的人存在呢。」
说对了一半,伊格暗自窃喜。
使用像绘本里一样法术的能力与生俱来,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人类」。
自打意识苏醒的时候,便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考虑到自己一无所知,就决定在海尔布隆安定下来。
而且,这里可是不需要法术也能勉强活下去的地方啊。
「居然还恰好是我雇佣的私家侦探.......有意思。」
「但,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你现在绝对不会活着跟我说话。」
自负,狂妄,但拥有与之匹敌的资本,这是摩尔斯带给他的印象。
凶手不是摩尔斯,但她的身上绝对也藏着什么秘密。
「你——跟那个警探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助手。」
没有必要说谎,摩尔斯的家族想要查清楚一个警员和侦探太简单了。
「除此之外呢?」
「怎么?对我们的私生活有很大兴趣?」
摩尔斯眼睛一眯,露出戏谑的笑容。
「不,只是在想一些有趣的事。」
「那你呢?会使用法术的贵族,来委托别人查案......你的目的是什么?」
伊格扭动着调转身子,尽量让视线落在摩尔斯的身上。
「呵......那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了。」
「不过,今天叫你来......的确是有新发现,你既然会使用魔术,那事情也好办的多了。」
「你?」
伊格有些不可思议,听见这家伙是来送线索时,他不假思索地表现出怀疑。
「之后有人会告诉你的。」
摩尔斯打了个响指,绑在脚上的绳索被看不见的利刃切断,伊格趴在地上,狼狈地站起身。
「不过,在此之前还希望你记住,你没来过公馆区,也没有碰到任何事,「约斯墨特.摩尔斯」安然无恙,调查会继续进行。」
「我听说你.......只对解开谜题感兴趣,但是呢,无论是什么东西,拥有的多了,总归会变成坏事。」
伊格摸了摸下巴,盯着摩尔斯晃动的手指。
「这是威胁?」
「这是交易。」
摩尔斯举起就坐在那里,虽然顶着一副少女的脸,但浑身散发出的诡异气场还是能让人感到寒意。
「时间不多了哦,侦探先生。」
——被放了,但为什么?
「你不怕我去告发你?」
伊格整理好外套,正想要推门离开,看到眼前人的下一秒,就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海尔布隆的警长就站在门外的马车旁,悠闲地抽着雪茄。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无可奈何,走上马车。
车窗没关,能看见摩尔斯靠在门板上。
「你知道为什么这半个月以来,你们对凶手的调查毫无进展吗?」
「因为你们都坚信,这样的案件是人类所为。」
「打开你的眼界吧,侦探先生。」
暗淡的蓝色天空,逐渐透出一丝带有凉意的光。
再撂下最后几句话后,摩尔斯走进屋内,警长则坐上马车,驶向一条未知小路。
车厢摇晃着,街道正在不断后退,伊格双手合并,放在鼻前,眼睛盯着前方空出的座位陷入沉思。
「约斯墨特.摩尔斯」
海尔布隆内的大贵族,动机不明,各个方面都无懈可击......
「开膛手」的案子有了眉目,那枚丢失的戒指,还是不要向她提起的好。
那家伙的力量很强,能轻易切断以魔力构成的肉体屏障,而且与案件脱不了干系。
如果......如果将这两件事同时调查清楚的话,在他知晓一切的时候,得是多么......幸福啊。
伊格靠在椅子上,口中呢喃着摩尔斯刚刚的话。
「因为你们都坚信,这样的案件是常人所为。」
「打开你的眼界......」
他闭上双眼。
————————
下午的阳光映出莱妮丝耳边的汗珠。
她行走在大街上,较小的身体抱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有关「开膛手」的卷宗。
戒指的来历姑且是找到了,代价是「停止侦查」,转而投入有关下城区的暴乱一事。
换句话说,想比这个隐蔽作案的疯子来说,一群无家可归的人更具有威胁。
要是演变成城区之间的冲突,可不单单是死几个人这样了。
「唉,搞什么啊......」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只能交给伊格了呢。
无论是暴乱还是开膛手,两个都是绝不能准许存在才对。
这么想着,莱妮丝转过街角,她抬起头,脚步停在一家名叫「麦吉尔商铺」的店面前。
店门紧闭着,看不见屋内的情况,把手上挂着「打烊」的木牌,就连窗帘也拉上了。
莱妮丝深吸一口气,据被害人的家人说,被害人最近总会来这家店淘一些看起来价格不菲地小物件。
而那枚戒指,就是其中一员。
什么都收,什么都卖,这家店的名声在内行人圈里可谓是人尽皆知,上次有名警探丢了自己的配枪,还是在这里找到的。
「有人吗?」
莱妮丝喊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纸箱,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她无意间瞥到,当铺的大门并没有完全紧闭,也并没有上锁,甚至还留了一条小缝。
要是放在往常,这里很快就会被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搬空,或者是当做庇护所吧。
「苏格兰警场,例行检查,请问有人在吗?」
莱妮丝缓缓推开房门,一股腐臭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一片狼藉,桌子被从中间劈开倒在中央,柜台后摆放的物件散落在地上,窗台甚至布满了一层薄灰,很显然,这里已经在不久前荒废了。
——但最夺人眼球的,莫过于墙壁之上被人用粉笔图画的巨大符号。
像是数字与其他语言的结合体,被一个圆圈包裹在中央,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不适。
异样感爬上心头,莱妮丝将手放在腰间的转轮手枪上,直觉指引她不再继续盯着诡异的图案看,而是缓步向里屋走去。
她敏锐捕捉到了里屋门口放置的捕兽夹,眉头一皱,将旁边的杂物丢在上面,发出「啪」的一声,铁夹猛的合上。
穿过铁夹,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小型「工坊」。
眼花缭乱的机械仪器,密集的书架与文件,以及被安置在桌上的,超出寻常几倍的大坩埚,里面还残留着半锅莹绿色的液体。
「哈.......」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莱妮丝仔细查看着这堆东西,这设计是自己在大学里从未见过的,甚至要比书本上的仪器更加精妙。
一条按下按钮就可以利用齿轮而伸展出来的机械臂,五颜六色的药剂,以及.......
莱妮丝的注意力被工作台下方吸引。
那是一个小巧的火炉,它的边上还残留着几张被烧得焦黑的纸张。
只要纸没有被完全焚毁,它就能把墨水印到另一张纸上。
莱妮丝顺手从工作台上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在药柜旁忙碌片刻后,她举起新纸,对着小窗边的光芒仔细查看。
.......成了。
一些计算公式缓缓浮现,以及无数个有关神秘学的图案与之而来,但莱妮丝最想看到的,则是一个小巧的,被人画上去的戒指。
看起来,工坊的主人正在炼制某种科学与神秘学相结合的东西,而且那枚戒指......应该是挺重要的物件。
但,戒指为什么会在被害人手里?
「啪嗒」
按照她日常的行程来看,她根本无缘接触到这家当铺......而且,当铺的老板,也有必要找寻一下他的下落。
「啪嗒」
她有预感,很接近了,只要找到戒指的下落,「开膛手」也一定离自己不远。
「啪嗒」
正在她全神贯注地记录下纸张图案的同时,当铺前屋响起早就存在着的,突兀的脚步声。
沉重,缓慢,但无比清晰,像是踩在泥水上,朝着门口缓缓靠近。
莱妮丝迅速掏出手枪,转过身对准交界处的门口,打开保险栓。
脚步声越来越近,莱妮丝只能看到门正对着的后方柜台,并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身影。
——「开膛手」吗?不,应该是老板?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随时准备扣动,只要发现目标,便立刻对准对方的腿部开枪。
莱妮丝正紧绷着神经,那脚步声突然又消失了,周围陷入死寂,唯有自己那颗心脏还在疯狂跳跃着,发出「隆隆」的危险讯号。
「啪」
几根黑色的手指突然从门外钻出,拍在左侧的墙壁上。
「嘀嗒」
——黑色的污泥率先夺取了视线,紧接着,完全暴露在莱妮丝面前的手臂微微用力,那身影便弯着腰,慢悠悠地走进工坊内部。
什么啊,这是.......
瞳孔骤然缩紧,莱妮丝的眼中倒映着「怪物」。
很显然,面前的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枯瘦而细长的手臂垂在地面上,勉强能看出人类的躯体,但生长在脖颈之上的头颅,则被无数枚白绿相间的眼球所取代着——存放在透明的玻璃罩中。
每个眼球都在晃动着打量周遭的一切,最终将目光聚集在莱妮丝身上。
诶?
怪异,扭曲,以至于她第一时间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立刻举枪射击或是向外跑去。
「——」
但就是这短暂的迟疑,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莱妮丝想要退后的脚步突然停下,那怪物以无法捕捉的动作冲到她面前,一条手臂猛地向前生长,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飞溅而出的血液,伴随着粘稠的水声落在地面。
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她的眼中便被从自己体内喷出的血珠给占据了大半。
什么啊,什么啊这是......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呃啊——?!」
「呃.....啊,咳....呕!!!」
鲜血涌进口腔,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手指颤抖着想要扣动扳机,却正好对上怪物密集的眼球。
想要多说一句话都是奢望,连思考这是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头脑只被恐惧与后来的剧痛填满。
以至于那张脸,也在恐惧之中扭曲起来。
......好可怕,好恶心。
黑色的手臂高高举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昏暗从视野上下跳动着,死亡已经在身前徘徊。
她盯着那缓慢而有力的挥击由上至下一闪而过,脑中不断回荡着一个念头——
啊,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