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的雨水在穹顶天窗上划过蜿蜒分岔的痕迹，雨点的挞挞声不绝于耳，三四片枯叶被大风刮落在窗上，纸一样沁湿黏着玻璃，密布的叶脉像是人的血管微凸而又微青。
“原来...是这样啊。”天窗下总司令办公室的顶楼，董千军放下了手中的骨瓷杯轻声说。
短短几分钟内叶浩将那一场不为人知的经历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任谁也想不到一次平凡的悬赏援助，竟会演变成魔神大战。换个听者在此，也许早就把他炮轰出去了，但眼前这个老人却认真的听他讲完了一切，尽管其中有些细节被他刻意删去。
“地下黑市？塔玛恩斯和巴玛赫斯？”董千军摸索了一下骨瓷杯光滑的杯壁。
“您叫我来这想必一些更为隐秘的信息您也知晓了，我已经把我所知道一切都说了。”
“看过这个你应该能回想起更多细节。”董千军将亚空间监控装置中的视屏发送到了叶浩的智脑上。
那两道代表着力量与毁灭的身影倒映在叶浩的瞳孔之中，每一次的击打，都像是纯粹的法则碰撞。他完全没法否认这个背生双翼，充满着妖异美感的生物不是他，因为虹膜是做不了假的。
“实在难以相信，典籍中所记载的魔神，只是一个刚刚成年仅有E阶实力的少年。”
“……”
“不过，假如相信了【轮回】，眼前的一切到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董千军淡笑了一下：“我们还是回到关键的问题上，你说你和巴玛赫斯战斗的时候陷入了梦境之中，然后做了个梦，于是你就觉醒火系异能？”
“我不太记得我做过的梦，即使是这次也一样，只要醒来过一段时间就难以记起一些细节了，我只记得我做了几个不太好的梦，梦里见了什么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
“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发动属于你的异能【炎狱】杀死了弑雷魔。”董千军接话，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茶杯中倒影着落叶、大雨的水面：“在觉醒异能的时候看见难以明喻的画面，听见不知所以的恐怖声音倒算得上是常态，越是接近宇宙法则本源的异能这种征兆越明显，像是我以前某个掌控【信仰】的学生，在第一次觉醒异能时，他说他听见了排山倒海的念叨声，随后数以万计的变化出现在他身上——那只是精神扩大了他对异能本身的感知，他所听见和感受到的其实只是星力暴涨所产生的异象。”
“总司令的意思是我做的梦只是我的幻觉？”其实叶浩明白这些“梦”可不是幻觉。
“只是一些先入之见，异能的秘密如今联邦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很多东西我们都不求甚解，比如构成异能大厦的第63种基本粒子——SEY。
你是少有的魔神继承者，对于你身上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定论。”董千军摇头。
“那总司令您呢？”叶浩说：“您在觉醒异能的时候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吗？”
“那也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董千军淡淡地笑了一下：“太过久远的事情，除了必要之要的几件事外，很多我都忘记了，【迟缓】是一个很稳定的异能，他很强大，但却不流露于外向，真正能使这个异能发光发热的只能是使用者本身，你的【炎狱】也亦然。”
“那总司令对【炎狱】这个异能了解多少？”叶浩问
“略知皮毛，但也是不求甚解，来自于【火之本源】权柄下的【炎狱】从本质上来说和正常的火系异能没有区别，都是对温度操纵用助燃物与氧发生反应而产生的自然现象。
但【炎狱】与其不同的是它的助燃剂可以是别的物质，这使得【炎狱】所产生的火焰在一定程度上无法被熄灭。”董千军说。
“无法熄灭？虽然有一定的限制，但【炎狱】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叶浩微微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董千军侧了侧头，居然把手中的骨瓷杯丢向了叶浩！
叶浩下意识想要踢动桌腿拉开距离避免被滚烫的茶水泼到，但他下一刻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骨瓷杯竟似PPT一般，在半空中逐帧移动，其内的茶水碧波荡漾弹起几珠水花，重力和加速度好像在这个瞬间失去了他们本该有的效果，现有的物理规则被肆意的嘲弄。
头顶窗外的大雨也忽然被施展了减速魔法，哗哗的细雨声变为了水滴滴答声，世界仿佛被减速了！
全身汇集着SEY粒子的董千军扬首看着窗外灰色天穹上慵懒落下的万千雨丝淡淡地说：“和你见过【迟缓】使用者有何差别？”
“天地之差！”叶浩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茶杯被抛出的瞬间起，【迟缓】这个异能已经悄然释放了。这和他以前所见识过的，只会让人奔跑变慢的【迟缓】有着深不可见的鸿沟。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把空中挪动的骨瓷杯捧了下来，但却愕然发现里面的茶水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甚至还维持着杯盏内部的圆柱结构，水面上波纹轻微荡漾。
“要这样做。”董千军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伸手调转了一下叶浩手中的骨瓷杯杯口朝向，又示意叶浩拿稳茶杯。
一个响指后，【迟缓】所统御的领域解除，茶水飞落进叶浩捧着的骨瓷杯中一滴不落。
大雨的嘈杂再度填满整个世界，颇有一种电影从0.1倍速加速到1.0倍速播放的感觉。
“不是说在特战院里有【封禁】的存在吗？总司令还能使用言灵？”叶浩把装着茶水的骨瓷杯推到了董千军面前。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董千军抬了抬手示意叶浩但试无妨。“毕竟再强的异能没有欧纳量级的支撑，也只是空中楼阁，中看不中用。”
“这好像违反了城市律法。”叶浩聪明地没有效仿董千军玩一手异能：“总司令你好像在钓我的鱼……而且感觉这样挺不给市长面子的。”
“他哪里需要什么面子……我的【迟缓】能作用于时间并将其放慢10倍左右，与我相持同样异能效果的异能者很少，但毋庸置疑是有的，他们能将这个异能开发到哪种地步我不清楚，但我想在泛太阳系应该没人能超过我，也许还得算上欧纳量级。”董千军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热茶。
“让一秒放缓到十秒。”叶浩呼了一口气，如果说董千军这个星河境的异能者的速度和反应是常人的数十倍乃至百倍，这个10倍的基数就可以达到夸张的千余倍，难怪所有人都说在董千军面前，歼星炮都会显得慵懒，在这个老人面前就算是那些蓝星里潜修一生的剑道宗师以为豪的剑技，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叫嚣挥舞着电动光剑的杂技罢了。
“由此同理，既然【迟缓】可以使用在时间上，那【炎狱】又何尝不能使用在其他地方，与水蒸发，高温化学反应，爆炸等。”董千军说：“【迟缓】局限了该异能的泛用性，但【炎狱】不会，在探索宇宙本源的过程中，它或许能帮你走的更远。那么你的【青息】达到什么程度了？”
“【青息】？”
“你的第一异能。【青息】可是说是对风运用的上乘异能，从最低的软风到最高的台风，风速和破坏力逐级抬升，你所掌控的风级到了何种程度？”董千军说。
叶浩倚靠在椅子上静静沉思了片刻，拇食指拿捏着骨瓷杯的杯环，片刻后他抬头：“那我的极限应该是在劲风级别，也就是……30多公里/小时的风力。”
“仅凭劲风级别的【青息】和【雷霆】就能和塔玛恩斯交手吗？”董千军微笑颔首：“看来你的体术造诣也不低。”
“杂而不精，不值一提。”
董千军轻微的摇了摇头头放下骨瓷杯：“要是真的不精，那镜像试炼你也不可能通过。万分之一的出现概率，就算出现了，也不是百分百满分。当初设下镜像试炼的人要的可是全方位优秀的人才，除了异能出色，体术优异也是必不可少的。”
“蓝星如今有体术宗师吗？”叶浩问。
“挺少，但有。”董千军说：“就我所知就现在的异能者中将体术开发到了极致的是我的一位故人，‘绝刺’——燕山伯爵，拳术宗师，当星力耗尽，进入体术对拼环节时，四面八方而来的拳影早已盖满了你的退路，除非拥有与他正面抗衡的力量。在他纵横星际战场的时候我还只是帝都的一名普通学生，体术的开发程度上他是毫无异议的翘首、第一。”
“体术宗师。”叶浩表示惊叹：“这种程度，他的出拳速度可以接近光速了吧。”
“远远不够，人类身体还抵挡不住这种速度。”董千军轻声说：“所以他死了。”
“是为了突破极限还是被杀了？”叶浩愣住了。
“那当然是死于更强大者。”董千军说：“比如域外强敌。”
雨声噪作，沸水微吟。
少许片刻，董千军摇了摇头：“今天不提旧事...也正是因为燕山伯爵的缘故，所以之后只要有觉醒关于拳类异能的异能者们大多都去开发体术，在瞬息间挥出布满周身的拳头极具压制力，不得不说前人为后人开辟出了一条很好的道路。”
“但如果对上弑雷魔用的是拳头我想我也见不到您了。”叶浩说。
“体质强大到一定程度，拳头确实不如兵器来得实在，在异能者里当然也不乏你这种冷兵器的爱好者。”董千军微笑：“而且像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什么特征？”叶浩下意识问。
“强者。”董千军说：“他们都是当代异能者中不可多得的至强者。”
叶浩有那么一瞬间心潮澎湃，‘强者’两个字对于每个男人而言都是毒药，甜美、诱人，令人甘之如饴。
董千军看出了叶浩一瞬的躁动，不由微笑：“恰好我就认识这么一位体术达到大师级的冷兵器强者，他对于体术的造诣在当世应该算得上首屈一指了，毕竟在燕山伯爵故去后，他算也得上是最接近体术宗师这个冠峰的人。”
“那是谁？”
“瀛洲分部，联邦体术协会荣誉顾问，王良。”董千军说：“极意腿法大师，臧峰刀术继承人，他的刀划出的弧线美得就像富士山冬日白沿的曲线，他是当世刀术造诣最接近宗师的人，不可多得的刀法大师，同时，他也是燕山伯爵的弟子之一。”
说到最后，董千军顿了一下，再看向叶浩：“怎么样？”
“很厉害，名字听起来到像个星龙人。”叶浩说。
“他确实是星龙人，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董千军摆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是说……叶浩，就近去一趟瀛洲，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