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渐歇,主持人高亢激昂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音响响彻整个运动场,盖过了鼎沸的人声:
“各位新同学,各位来宾!欢迎来到京华大学‘星夜启航’迎新晚会!”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迎接今晚的第一道‘开胃菜’,他们将用最欢快的节奏点燃全场!”
“有请——‘呱呱乐翻天’青蛙天团!带来活力四射的舞蹈串烧《护花使者》!看看他们能否跳出新学期的活力,跳出青春的节奏!掌声有请!”
舞台灯光骤然聚焦,背景里LED大屏配合地切换成一片生机勃勃的荷塘月色。
三只穿着肥硕亮绿色青蛙玩偶服的“生物”,已经以极其……呃,随意的队形站在了舞台中央偏左的位置。
他们稍大的蛙头微微晃动,笨拙又努力地朝着台下挥手,这些可爱的动作立刻引发台下一片笑声和欢呼,荧光棒汇成的星海随之摇曳。
此时,音乐前奏响起。
他们却没有开始舞动起来,反而统一朝着舞台最右边的位置招招手,示意后方角落的那只青蛙快点上来。
等到那只青蛙踉踉跄跄的被推上来后,其他三只青蛙才跟着音乐一起比划起排练好的舞蹈。
虽然动作说不上多么整齐划一,带着点大学生特有的自由散漫,但基本的节奏和动作框架是有的——左手~右手~扭屁股~晃脑袋,双臂在身体两侧画圈,摆动,偶尔蹦跶一下。
跳着,跳着,台下观众的反应却有点不对劲起来,有些观众在指指点点,有些观众则在捂脸憋笑。
瞧见这一幕,青蛙们也跟着观众的视线朝舞台右边看去。
只见,他们的右边直挺挺的站着一只愣头蛙,双手拘在身前,一动不动的,呆愣的看着他们跳舞。
这只愣头蛙的表现,也吸引了全场的注目。
于是,距离他最近的第三只青蛙停下了舞步,眼疾手快的走到愣头蛙面前,对着他的头套,‘邦邦’的就给他来了两拳,然后抓起他的两只手来回摆动,让他赶紧动起来。
提醒完,三号蛙又赶紧回到了原位,继续跳起来,并示意愣头蛙赶紧跟上。
愣头蛙被拍了两下,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跟着旁边同伴们的动作一起跳动起来。
只不过,令人捧腹大笑的是,他的动作有点惨不忍睹。
愣头蛙站定在那个位置,像一个刚被投放进舞池的菜鸟机器人,四肢僵硬的模仿着同伴们的舞步。
结果却变成了肢体不协调,完全没有规律的舞蹈动作,试图成为一台最笨拙的复刻机器。
此时此刻,愣头蛙,不是…佟泽轩的内心是崩溃的。
谁懂啊!他一个小透明观众怎么就突然被拉到台上来表演了?现在还成了全场的显眼包,他一个i人感觉已经被社死包围了。
回想起刚才的所有经过,佟泽轩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股无形的洪流裹挟着,推搡着,强行塞进了这片光怪陆离的“地狱”。
视野一片模糊,眼睛部分被粗糙的绿色网格填满,只有眼前头套的嘴巴上张开,露出一条缝的区域能勉强看清外面晃动的人影和刺目的灯光。
扁圆的青蛙头套箍得他脑袋发晕,玩偶服全身包裹着他,布料摩擦着他卫衣的连帽,汗瞬间就浸湿了额发,额角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闷热下隐隐发痒。
方才后台调度员那不容置疑的推力,以及耳边残留的陈初若那句带着笑意的“加油”,混合着主持人的开场介绍词,如同重锤砸在他慌乱的灵魂深处。
嗡——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像失控的鼓点,疯狂地敲打,震得他四肢发麻。
手臂还未恢复完全的骨头,似乎也在这极度的紧张和羞耻感下隐隐作痛。
他仿佛是一只被丢进了油锅的青蛙,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着想要逃离。
来自灵魂的警报声在他大脑里拉到了最高级别,每一束投向舞台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即使隔着玩偶服和头套,他也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被脚下粗糙的舞台地毯粘住。
他想喊,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轩儿!轩儿你在哪儿呢?听到没有?第一排位置我给你占着......“
口袋里,手机通话也被动挂断了。
舞台的光热得惊人,仿佛无数个小太阳在炙烤着他。
脚下是光滑但陌生的舞台地板,反射着迷离的光晕。
台下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人海,无数张模糊的面孔和闪烁的荧光棒汇聚成一片汹涌的、充满期待的海洋。
巨大的音响播放着欢快得有些魔性的旋律,前奏已经开始。
动起来!模仿他们!随便做点什么!佟泽轩残存的理智在尖叫。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像个柱子一样杵在这里,那会死得更惨!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像只企鹅一般,踉跄着朝那个空缺的位置挪去。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其他青蛙的舞蹈动作,不知怎得,手脚都像在泥潭里跋涉,就是动不起来。
旁边的同伴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过来敲了他一下,让他快点跟上。
终于,为了不更加社死,佟泽轩的“舞蹈”生涯,就此开始。
他下意识地模仿着三号蛙的动作——笨拙地抬起沉重的手臂,学着对方“划水”的姿势左右摇摆。
三号蛙蹦,佟泽轩也蹦。
三号蛙左扭,佟泽轩也左扭。
但他好像用力过猛,加上手臂的不适,整个人重心不稳,夸张地向左倾斜了几乎45度,眼看就要摔倒。
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短粗的青蛙手臂保持平衡,活像一只喝醉了的青蛙在打醉拳。
三号蛙挥手画圈,双臂在身体两侧悠闲地画着大圆。
佟泽轩也立刻照做。
然而,他受伤的右臂动作明显僵硬滞后,而左臂又因为紧张而速度过快。
于是,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景象是:
左边的手臂像个失控的螺旋桨,疯狂地高速小幅度旋转;右边的则像生锈的机械臂,慢半拍地、艰难地抬起、画一个不规则的扁圆、再慢悠悠放下。
左右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宛如两个独立运行的故障零件。
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套视野狭窄,对整体队形毫无概念。
当三号蛙为了配合队形稍微后退一步时,佟泽轩毫无察觉,依旧站在原地疯狂“画圈”。
当中间的二号蛙为了一个“可爱”的互动动作转向他时,他却因为盯着三号蛙,正努力模仿着人家一个奇怪的、类似于青蛙版“扩胸运动”的动作,偏大的蛙头几乎要怼到二号蛙的肚子上。
而这,也造成了其他三只青蛙原本还算凑合的节奏,被佟泽轩这只完全脱缰的“异类”彻底带偏。
他们想拉回节奏,却被佟泽轩突兀的动作干扰;想无视他,但观众的目光和笑声已经完全聚焦在这只与众不同的青蛙身上。
佟泽轩的每一次努力模仿,都精准地踩在反节奏、反协调、反预期的点上。
他的动作笨拙、夸张、充满不可预测性,僵硬得像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与音乐和同伴格格不入,偏偏又努力想跟上节奏的样子。
使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令人捧腹的滑稽感和透着一股清澈愚蠢的巨大反差萌,喜剧效果瞬间拉满!
起初是零星的窃笑,很快,如同点燃了引信,笑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噗~哈哈哈!快看最边上那只!他是在打架吗?”
“救命!他是在打太极还是跳青蛙舞啊?太可爱了叭!”
“哈哈哈,社恐实锤了!隔着玩偶服我都感觉到他的绝望!”
“左边转圈,右边慢放,这蛙是左右脑没连上吧!”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录下来发朋友圈!”
巨大的爆笑声浪几乎盖过了音乐,观众席沸腾了,无数手机举了起来,闪光灯亮成一片星河。
佟泽轩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那生锈的身体关节继续运转。
动作依旧僵硬如木偶,每一次迈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他的每一次“努力”,都精准地戳中了台下观众的笑点,引发更大声的哄笑和欢呼。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几道追光灯,似乎更加偏爱地停留在他这只“显眼蛙”身上,将他的窘迫无限放大,暴露在万人目光之下。
台上的其他三只青蛙也懵了,动作变得更加迟疑和混乱,甚至有人忍不住也笑场了,这段表演算是彻底滑向了“垮掉”的深渊。
最终,整个舞台已经乱套了。
四只巨蛙,在同一时间,同一舞台,同一音乐下,贡献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群魔乱舞”,明明都在开摆似的,各跳各的,场面却意外的和谐有序。
佟泽轩在头套里,脸颊滚烫得能煎蛋,手臂的旧伤因为不协调的用力又开始隐隐作痛。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每一次模仿都让他觉得羞耻度爆表,但停下来似乎更引人注目。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接受一场万众瞩目的公开处刑。
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每一个夸张的动作都是对i人灵魂的凌迟。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在一片模糊的视野和浪潮般的笑声中,更加卖力地模仿着旁边三号蛙,此刻看起来像是“甩头甩到颈椎错位”的动作。
这台上短短的几分钟,对佟泽轩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是地狱级的深度体验。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死的音乐能不能快点结束!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