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那个人,来自内心的深处,讨厌着闪闪发光,被众星捧月的那个人。嫉妒着我所不曾拥有过的才能,痛恨着我所展现不出的笑容。
“请...给我…这个。”
我的手指因为害怕过度而反复敲击着桌面,低着头,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
“那,位置的话,就选第四排好吗?这里观看会很好。”
面前的姐姐,亲切的话语,缓解了一点紧张,我尽力保持平静。
“后面…一点…第六排,第七排好了…”
真不知道我这样说话自不自然,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好好说出来了。
“那,要爆米花吗?”
“嗯…”
下意识说出口了,我将放在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会不会揉得很皱。
拿到票后,忍不住再三确认,座位是第六排的四号。把爆米花放在了小桌子上,我坐在外面的座位等着。可能是因为周六而且又不是节假日,导致大厅人少得可怜,不过这样很安静。
心里很想做些什么,很不真切,与平时一样去图书馆借书,回来的时候偶尔来看电影,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只是单纯地想要来看一次,看什么并不重要,只是想要感受一下氛围。就好像只是想去做这件事,即使这件事并不会有多么重要。
在这一小段时间可以做的事情,看书的话会不会很影响看电影的观感,抱着怀里的书包,被塞了七八本的它鼓鼓胀胀。只不过如果现在就看书,太过入迷说不定时间就过去了。
拿不定主意,只好耐心等待着,我将一颗爆米花捏在手指,带有焦香和少许热气的感觉,热气在单独拿了一颗后,那一颗就马上冷却了,放入口中,指尖只有冷却后留下的坚硬感,我漫无目的地等待着,视线看向出口。然后扫过贴在墙壁上的宣传海报,屏幕播放的预告片段。屏幕下方也有相对准确的时间,只要提前五分钟进去就可以了。
我的内心在期待着什么,不准确,无形地让我觉得似乎只要等待着。就像是等待驶来的火车,等待划过天空的飞机。想要追寻的东西,真的是存在的吗?看着空白的纸面,迟迟无法落笔的想法。想要画在墙壁上的涂鸦,零碎得抓不到一点碎片。这不是凭空产生的想法或是幻想,这是伴随我出生甚至到入土而存在的东西,可我却什么都看不清,即使现在我能看见周围的所有事物,但我其实与一个瞎子无异。
时间跳动过去,我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进去观影室,还有大概几分钟,屏幕上放着广告,漆黑的室内只有屏幕的一点光,紧张地找位置,对着票再三确认后才发现周围甚至都没有人。果然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来看电影的,或许是因为这个电影院相较于另外几家相对偏僻,老旧。所以才会…没有人吗?
我把书包放在脚上,手里拿着爆米花,我特地选择了一个不会太无聊的电影,我期待地把爆米花放在嘴里,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应该去拿点喝的,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等看完了出去再解决也…
记忆里,好像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和父母,也没有和朋友,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来才会这样子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过来。
随着画面交错,周围出现的光线,好像置身在粉色泡泡里,颜色贴在黑暗上,声音回响在空间中营造出了一种暧昧不清,不算讨厌的气氛。
还没开始一会,飘在空中的泡泡破了,四溅的泡沫掉到地上消失了。有人进来了,似乎是迟到了,我产生了原来还会有别人来的感觉。
“还好赶上了。”
模糊的声音让我有些吃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模糊的面容,熟悉的身高。让我察觉到她的身份。.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我想这一定是男友或者是快要成为男友的人。我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票,明明这电影并不适合情侣来看。
我收起疑惑,感觉有两道视线射过来,我低下头弯下了腰,把爆米花挡在面前,我现在才觉得买了这个是件正确的事,但我也察觉到买了这张票是一件极不正确的事。而我也在自食恶果地想要接受这件事情。
他们的座位在我正前方的第四排,而我能恰好地看清楚前面的动作,我害怕她会转头看向自己,电影不再重要,我的心情也不再重要,我想要逃避。我不是有意,不是故意想要看到这些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想要赶紧离开,但如果现在就离开,说不定经过前面位置的时候就会被看到,就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就在刚才,我想她并没有发现是我,发现我是她的同学,是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会懂得我的心思。只要在结束的时候快速离开,即使只是一道背影,我也有把握将它说成一个空穴来风。
我平静下来,只是注意力不再能够轻易凝聚,我看向前方的那两个位置,他们似乎是轻声交谈,无论再怎么认真也听不到,我的目光注视着,心情被响声覆盖了。我在心中祈求时光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地过去。
电影的片尾曲响起,我把没吃完的爆米花带着桶放在了地上,如果拿在手里就会因为进来打扫的阿姨浪费时间,我把书包抱在怀里,灯光亮起后,快速地起身就走,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在打扫的阿姨进来时,我马上走出门,心中有莫名的挫败感。
在出门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下个星期”的字眼,我想他们也会离开,而我虽然能够快一步,但是出了大门后,到了外面也肯定会轻易地被看到,除非我愿意奋力奔跑来拉开距离,可我对自己的速度还是没有信心。
经过买票的柜台,似乎看到一些与我同龄的学生,然后看到了厕所。
如果先去厕所躲在里面,等过一会他们出去了,我不就可以慢悠悠地走出来,然后再慢悠悠地回去。
我躲进厕所的门内,我想,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会故意去开别人的门。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只需要再等待片刻即可,而且我已经等了一个电影那么久,对我而言,这不是困难的事。
我把抱在怀里的书包背上,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我的手指互相摩擦,产生的热量让我有些惊讶。觉得等得差不多,我便打开锁,走了出去。
洗手池旁站着一个人,正在清洗双手,镜面反射,她看到了我,她关掉了开关,手指重叠,纤细的腰身,姣好的面容,是熟悉的温柔感。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抹浅笑带动优雅的五官,嘴角轻动,像是对美好诉说秘密。
我感到彻底的崩溃,耳边只剩下风声,我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我逃走了。就像丧家之犬,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就连她想要说出的话语我都无法知晓。不知跑了多远后,精神因为身体的疲惫而解开枷锁,控制不住内心后,肚子隐隐作痛,眼泪滴滴落下。
为什么我的内心会这样让我泣不成声。
啊,想要把衣服烧掉。
“陈同学,你有空吗?”
中午时刻,我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恩….”
周围的同学正在零零散散地离开。
“那我们一起走吧。”
她的声音似乎没有包含多少感情,也许这就是她真正的声音。
我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移动的地面一直到了食堂,她都一言不发,我跟着她的动作拿了饭菜,找到空位置后,面对面坐下。
我等待着她的开口,动作缓慢。
“陈同学…”
我打了一个激灵。
“恩…”
“前天你是在那个电影院吧。”
我没有回答。
“其实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是..什么?”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声叹息后,
“我有个很珍视的人。”
“那…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关于这一点我是放心的。只不过,并不是你看到的。”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她,果然我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那天是因为兴趣小组一起约了过来,只不过我想先看那个电影,不过他也一样就一起进来了。”
“那你对他….”
“没有任何事情,不如说,我还有点麻烦。”
我动起了筷子,想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谈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这些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陈同学,你很…讨厌我吗?”
我停下了筷子,将口中的菜叶子咽下后,
“没有。”
“那么,从教室到现在。你都没有看过我的眼睛,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一张纸,被刀片划得伤痕累累。
“并没有。”
这次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目光盯着我,我不明白她能看出多少。
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后,她笑了笑。
“陈同学你,一直都没什么笑容呢。就好像你不需要这样的表情,你的目光总是在盯着一件所有人不可能理解,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你的目光注视着的,是梦想吗?”
我避开了她的视线,静下心回答道。
“是的,我一直想….”
“呀,好巧啊!找了好久的位置了。可以一起坐吗?”
我的话语被打断,我向旁边看去,声音的来源是电影院看到的那个人。
我动起了筷子。我默默地把后面的话语伴随着饭菜咽了下去。
“可以。”她往身边诺了诺,四人桌就只剩我的身边有一个空位。
“这位是你的同学吧。”
“是哦。”
一直都不习惯被人谈到,我一言不发地动着筷子。不带着喜欢的感觉,只是简简单单地让它变成我的一部分。
“同学你好。我叫 ….”
他刚刚是否在跟我谈话,说了什么?迷糊的意识被拉了回来。
“你好….我叫 ….”
“叫小栞哦。”
我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目光似乎在传递着什么。那个男生将视线转向了她,我低下了头。
“这样啊,那今天放学有没有空?好像新开了一家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唔….”
“老师找….我们…”我慌张地望着她。
“对啊,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那我们赶紧走吧!不好意思,放学后也很忙。”
她拿起了自己的餐具,走到我的身边,在她的示意下,我也跟着离开。
“那….”
她的步伐紧促,离开餐厅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多亏了你。”
“小栞是….”
“因为你总是在看书啊,所以这个感觉还挺适合你的。”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停了下来,走到她的身边后。
她牵住了我的手,冰凉的触感与紧张感开始遍布全身,我恐惧得一动不动。
“因为这个外号是我起的,作为友好的象征你也可以给我取一个哦。”她用食指比了一个一。
“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来到长椅,我们坐在了一起。染红的枫叶落下,许多枫树,微风轻拂。
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她的印象,属于她的关键字。
即使是看不到太阳的白天,光线都是如此明亮。即使是看不到太阳的夜晚,月光都是如此皎洁。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叫你…小光怎么样?”
我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口,感觉在被注视着,我羞耻地低下了脑袋,过长的刘海挡住了我的视线。光亮的地面透过头发的缝隙。
“这个名字寓意似乎很好,我很喜欢。”
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刚才,你说的…”
小光的话还没有说完。
“终于找到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一位还拿着扫帚的女孩走了过来,从余光里确定并不是我同学,我吓得松开了手。
“颖儿?怎么了?”
小光拍了拍另一边,被叫做颖儿的女孩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她们的关系似乎很亲密,有种被隔绝开的奇怪感觉。
“这位是我的同学。”
“你好!”被打了招呼。
“你好…”我的声音大概小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她并没有在意我的回话,继续说道。
“学姐!是这样子的,我。一直都没有进展。无论是找机会聊天,或是找机会相处。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我是不是被讨厌了?我该怎么办?”
“那上一次对话是什么时候?”
“上星期…”
“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你先不要着急。再多找机会相处,然后一点一点透露自己的心情,也就是喜欢。”
“可是我好害怕会被讨厌,如果没做好的话。我该怎么办?”
“先下定决心,也就是不要暗示自己做不到,做好觉悟的话,即使被拒绝也不会被击败了,说到底一切还是个未知数,并不是没有机会。而且你要知道,你很可爱,只要找机会透露一些你的可爱就肯定可以做到的。”
小光摸了摸她的头。
“马上就快到情人节了,带上巧克力,到时候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不就好了。”
“巧克力...是不是自己手工制作会比较好?”
“新手做的话还是会耗时耗力而且成品可能也会差一些,还是去买成品比较好。说到底只要双方都有感情基础,本身就不会多在意是不是手工制作的。实在不行,以后可以再多练习多做做。”
“那…万一他有了喜欢的人或者找了女朋友。”
“说到底,这个年纪大多数都不会太过认真的,如果真的有了,衷心祝福是一方面,其实可以看看情况,因为很可能没过多久就分了。我相信你的心意是不会输给别人的。”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我好多了,我会加油的!”她拿起了扫把。
“那我走了。”
小光挥了挥手。
“刚才的话题..唔….”
“你对这种事情很清楚吗?”
她开始注视着我。
“你,一直很受欢迎呢。无论是喜欢你的人,或者是特地找你聊天的人。”
就像是无形的牵引力,把许许多多人都吸引在一起,而中心的存在。
“小栞你是怎么看待人际关系?”
这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是不需要的事物,这是可以舍去的东西。
“我觉得人的一生其实是认识不了多少人的,如果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去建立关系,就必须维持关系,而维持关系的代价是需要费心的,其实最后都会形单影只。”
“有种说法不是说这个世界是一场梦,我觉得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人世,我想应该是不会有来世了,那么这次好好看待周围的风景,建立一个个关系,就好比说,我希望有人能记住我。或者是因为恨,或者是因为爱。如果这份关系能够被牵挂,大概我就得到我想要的,努力也就不是白费了。”
“可是,人是会变的。就比方说思念会被时间冲淡,只不过有些需要五年,有些需要十年,可最终它都是个易碎品。如果人际关系不可以给你带来想要的,拥有它的意义我不明白。”
小光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了。
“小栞,你知道什么是笑容吗?”
笑容就是开心的时候会露出来的表情,那么我一直,都是缺少。我摸了摸嘴角,我给不出意思。
“所谓笑容,就是与人相处所产生的。”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在我看来大家都是很有趣的,我的笑容是因为相处中产生的心情,也就是快乐这一种心情。”
“只不过,其实我也清楚,很多关系都会带有个人主义的自私的感觉,这个世上所有的关系都会带有自私,因为想要得到什么,想要获得什么大家才会相聚在一起。会虚伪地说好话,会假惺惺地关心,但是舍弃它的勇气,大概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
“在我看来,在他人面前的样子都不是真实的,都是会有伪装,但是我觉得,你是真实的。”
真实这种特性为什么会出现在。
“小栞,你会改变吗?”
我想要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我不会改变。无论过多久,我都不会改变。”
“这样,我就放心了。”
“下星期你要去做什么?”我询问道。
她笑了笑,说道:“去钢琴比赛。”
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从入学记事起,一直坚信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一切,只要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认真复习。付出无数个认真,就可以得到夸奖,得到喜爱,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让我的世界都染上温馨和谐的气氛。
四处奔波的父亲能展露笑容,在他人面前谈到我的母亲也能骄傲地说出我的存在。
可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努力并不是决定一件事能否完成的全部条件,天赋,出生背景,环境等也占据着看不到边界的空间。
总有一天会超出自己所能接受的极限,会拿不到一百分,会无论怎么努力都跟不上他人的背影。
我被一直坚信着的信念背叛了。
为了所谓光明的未来,我拼尽了所有,舍弃了可以舍弃的一切。
不社交,不娱乐,不享受,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地方上。去遥远的学校,转两三次车去补习班,剩下的所有空余时间也被我用来拓展知识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为了能够飞得比我所能看到的还要高。这样的生活,一直忍耐着。
不会保养,不精心打扮,不知道八卦,不懂得流行,也不认识似乎是家喻户晓的明星。
只因为觉得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是,由泡沫组成的城堡迟早会消失。
为了实现而走出的一步,利用了所有的时间,调用了所有能用的精力,为此一天只睡远远少于标准时间的量,记下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我所认为正确的道路。
而可是到了那一天。公布成绩的时候,正当我以为我会得到我想要的回应。我的面前却出现了她的名字。用随意的态度。
一直与他人欢声笑语,背负着我所舍弃的一切。
“明明一直在用功读书呢。还不是死读书。”
“像….随便看看就可以比她高,所以说这就是她与…的差距。”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是那样的态度,也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笨蛋。
被分割成锋利的碎片刮伤着我的心脏,我的世界只剩下了失败感和空洞的虚无。
炙热的思绪备受煎熬,疑问累积成高塔。
这份感情这辈子都会被我保存着,不让他人触碰,这并不是类似糖果那样美好的事物,而是悔恨和痛苦交织的,永远都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
彻彻底底地逃离了,逃离到了自己的世界。断绝了所有存在的联系,我的遗憾被燃烧成了灰烬,是内心被燃烧殆尽的灰烬。拒绝想要哭泣,捡起一个个掉在地上的本子。
究竟相隔了多少光年。
无论身处何方,都是一样的。不希望内心产生变化,高兴,愤怒,悲伤,兴奋。都在消耗着我为数不多的体力,没有任何的感想,就能让每一天都过得轻松点。任何的心情一点一点地消耗着自己,蚕食着自己的想法。
为了轻松一点而不踏出那一步才是真正的真实,被践踏过的付出比什么都不做更让我痛苦,喘不上气,也无力辩解,说不出实际有用的话语。
完成每日,每周,每月,每年的任务,打上一个个勾,不带任何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反而会有了一种苦涩的快乐。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交谈,我都没有兴趣。有一个我可以去的地方。一个不需要思考,能带给我安宁的地方。
中午长时间的午休,是一种煎熬,形单影只虽然不会被他人在意,可同时也代表着可以被随意地指指点点。
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后,我来到了操场最边缘的那个角落,在那里坐落着一个小房间,一开始我总觉得这是一个不能踏入的地方,怀着混乱的心情打开房门后,才发现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空间,不再洁白的墙壁仿佛在透露着只属于它自己的寂寞,只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而从这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一大半的操场,沿着路所种的植物摇曳了视线,我想没有人会想着来这个地方。因为它是被废弃了的,是不被需要的。
一开始,也会把书带来,但窗外传来的属于别人的,欢乐的声音让我看不进去一个字,与教室那种直接在不远处传来不同,那更像是从不远处的岛屿传来的问候。让我压抑不住地想要看看。
这里是只属于我的观众席,窗外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一个个主角粉墨登场,笼罩着墨色的座位,不需要被关注到。
柔和的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慢慢地,从窗户边来到了角落,虽然地面上有不少灰尘,拿口袋里的餐巾纸反复地擦了一会。白色上沾满了灰色,我坐了下来。如果靠在墙壁上,白色的墙粉就肯定会沾在身上。膝盖立着,加上手臂环抱。就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看着那一道温和。无论在什么地方,窒息感都会压在身上,就像慢慢沉入了海底,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下沉,却什么都做不了。并非是很讨厌这一种感觉,只是除了这个,其他未知的 感情才让我更加恐惧,无论多么困难或者是难以忍受的事情,总会就这样逐渐习惯。
从一开始不习惯孤身一人,不习惯沉默,或者不习惯安静。到了后面都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被接受,被习惯以及被喜爱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甜蜜的事物,能看得到,也可以将心比心地意识到,可这些东西终归不属于我,我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去认为就该是这个样子,从而才会一步一步深陷泥潭,多动一下都是在加速这一过程。
空气里我读到了什么,结束发呆,提起精神后,是脚步声。缓慢地从不远处来到这道门外。
几分悸动扰乱了我的思绪,只是好奇来这里看看?或者说来这里找东西?
随意编造一个谎言,再加上我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我没有必要去对别人说谎,也没必要解释一些他人理解不了的东西。所以我注视着那道门外的脚步声,停下良久后。
又陷入了一阵寂静,我想这是有人碰巧路过。
我转移了视线,将额头靠在膝盖上,我想有一道疲惫感也在注视着我。
老旧门把手被压下的生锈的声音,缓慢而又缓慢,我又转移了注意力。门被打开,像是老旧卡带的移动,来源于脑袋的慢动作,周围的一切都停下的脚步,产生交错的流速差异,一大片橘色带着温暖的感觉,通过门走了进来。
不合时宜地说道。
“我找到你了。”
下意识里画面中只有地面。
“不行…”心里想着提高音量,可却只有细小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
她像是因没有听到而感到疑惑。
“不行….”我又努力地说了一遍。
不远处她的同伴,呼唤着她。我想我是没有价值来让她提出请求。
“可是,为什么?”她表达了自己的不理解。我解释不清,即使我去否定我在害怕,但事实就是事实。
她们有些不耐烦了。 “你在做什么?再不来就不等你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询问,快步逃出了教室,逃离了。
“你…”
“我还在想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虽然有点怀疑,不过还好…”她锁上了门。
我开始警觉了起来,她依旧带着那熟悉的面具。微笑着看着我。
“你知道吗?有不少情侣喜欢来这个地方。”
疑惑蔓延上来。
“你猜那些来这个房间的情侣会做些什么?”一步一步被靠近,瞳孔忍不住地睁大。
我紧紧地抱住了膝盖,居高临下,用手形成了无法逃离的空间,在近距离下,后背沾上了洁白。她的面容渐渐靠近,他们总是会拿最美好的词语,最美好的句子来形容她,来形容她的一切。此刻我也不禁是这么认为,认为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一句轻语。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简单地做到别人努力也达不到的程度。
一时间,我羞怯地转移了视线,柔软的羽毛与沾了晨露的橘子气息抚摸着我,脸颊则如同晚霞笼罩后被染红了。美好在她身上停留驻足,连那名为浅笑的面具也不再虚伪,她的一切都有一层淡银色,如同夜晚的瞳孔,透露温柔。身姿却同那海面上的一抹,遥远而难以触及。由点成线的墨,形成了这无法逃离的空间,连结了过往,摇曳了时光。透过玻璃的水晶,绽放光彩。空气中散落的光点,只在手中留下了寒冷。
情不自禁地咬下嘴唇,吃痛了一下。似乎,咬得太过用力了,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出现在口腔里。轻微的疼痛感,让情绪溢满了出来。
我的视线被偏向她。在极小的距离之内,我可以数清楚睫毛的数量。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
疑惑掺杂了不舒服的感情,在拘束感的逼迫下,心颤动了起来。
“因为…你的身边不是有很多人可以这样。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我努力命令自己直视她。想要证明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
琥珀中闪过了一丝丝杂色,像是为自己开脱一般迟疑地说道。
“她们…会起哄的,她们以为我已经默认了。你之前不是帮了我嘛。如果是跟你一起的话,我想会更好。”
“只是这样的话,那…不就是利用我?因为这样的话,只是让自己方便了?”
她震惊地放大了瞳孔,站起来,我也重复她的动作。她走到了窗边,将手放到了窗帘上,背对着阳光,在阴影中,如此说道。
“我,想拥有与你相同的时间。”
“我想,跟你做朋友,并不是想利用你。”
眼前一黑,心口发疼,心绞地发疼。我握住了胸口,过去的不堪冲击着我,最不想回忆的东西,我难受地蹲下,眼泪涌出。连呼吸都似乎忘记,产生了窒息感。
小光赶紧过来,询问我的状况。
过了一会,视线可以凝聚后,大喘了几口后。我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回答道。
“我…”
“你怎么了?”
“我没事…”
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我不再疑惑后,心情平静。
我来到窗边,透过粘上灰尘和脏东西的玻璃看向外面。
“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中午经常呆在这个地方,猜这个人和那个人在做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着看着就在心里反复思考,因为,我对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无知的,我并不知道人究竟是什么。”
我的指尖触碰着,小光走了过来,指着远处的一个人。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我点了点头。
“他之前跟我表白过,可是他是已经有女朋友了还表白。”
“那…不就是花心嘛。”
“是的,所以我拒绝了,虽然不花心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她又指了指。
“她们两个虽然看上去很要好,但其实私下总是在说对方坏话呢。”
“诶。”我惊讶地回答。
待在操场上的同学,或是经过。或是散步。
“那个人竟然对牛奶过敏。”
小光介绍很多很多不一样的人,或是绯闻,或是趣闻爱好。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就觉得她认识的人真的很多。
多到将她提高到了我难以看到的高度,可如今她就在面前,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看得真切,只是知道我不应该拒绝。
她的眼眸注视着我,肯定而又真切。
“其实所谓的人,总是无可救药。不断重复地犯错,做着相同的事情,愚蠢或者是错误都不重要,只是重复和模仿。总是,总是会想要紧紧握住手心里的那一点光芒,傻傻的,不希望让它从指间溜走,这光对于别人,或许比不上最微弱的萤火,而对于那个人来说,这就是蕴含了自己所有的期望。心中那株残破的花朵,需要这一点点光,就好像只要伴随着泪珠,就可以让心完好如初了。”
诗篇留下传颂,颂词留下感动。而我也能留下点什么吗?
光辉下,小光递出了手,凝固的空气,被火热融化。
“我们回去吧。”她是如此说道。
我将手给了她。伴随着沉重声音的开启,我们离开了这个我度过了许久日子的地方,为了不留遗憾而离开。
不知道在脑袋里幻想了多少次,这份心情为何而产生,就像是想在梦中找寻,梦见的场景。感情于指尖流淌,跳动的音符充满活力,像是置身云雾,又像是在只有月光流淌着的小屋。是那么热情,欢乐也是那么遗憾,可惜。多少对立与复杂都展现在眼前,从前在遥远天际的那些景色,那些分布遵循着另一种规律的云彩,被染成橘黄色,日出照射的光芒,为墨色的黑夜染上色彩,水墨与水彩的混合,体现在一个平面。面前的那个人,指尖婉转悠然,像是在只存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展现在了眼前,像是伸手就可以触及到,心情被调动。
回到教室,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手牵着手。
“奇怪,你们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小光坐回了自己位置,平时她身边的人也都来到她的周围,由原来的成群结队到她的成群结队。
我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如,坐在这吧。”
小光指了指身边的空间,于是,我将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忐忑不安地坐着。
“平时都看不出来,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提问的女生,我只是模糊地知道姓名,也很模糊地不知道是问我还是问她。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久前吧,因为她很好嘛,所以就成为朋友了。”小光回答道。
我有点着急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个提问的女生如此回答。
之后又问了一两个问题,还好她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所以含糊地回答也没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就开始聊一些她们的共同话题,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偶尔也会突然询问一下我的看法。可是,对于那些恋爱啊,补水啊,或者是生活的趣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有什么看法。所以就只能给出模糊的回应,我很单纯地想到,我这样其实是显得有点多余,影响气氛了。
距离上课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身体和想法分离,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次了,只能待在她给我的一点空间,身体靠得并不是很远,最多也只是一个桌子的距离。可这距离看起来真的好远好远,远到置身荒野,只剩下一个人的感觉。
“陈同学,你应该很喜欢看书吧。我看到你空余时间都在看。”其中一个女生似乎是不想落下我而想让我加入对话。
“是的,她看过好多没听说的书呢。”
“文学书?哲学书?”
“好厉害啊。”
小光看向我,鼓励一般说道。
“是的哦,小栞你平时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书?”
场面安静了下来,我吸了一口气。
“我…其实很喜欢看恋爱小说。”
“我也很喜欢!”活跃气氛的女生这样说道。
然后得到了其他人的回应。我努力地笑了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气氛总觉得似曾相识,到快上课,把椅子搬回自己位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而我也感受到了,我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我自以为是地想,我讨厌她。埋藏在内心的恨意,以及那份痛恨自己的那份感情。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我。让我永远无法逃离,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无法分辨是非,无法知晓。
在我还坚信自己能正确找到方向的时候。
刚入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人扫教室的地。叫到了我,我问道。
“为什么是我?”周围的人吵闹着,因为第一天不上课,来一下就可以走。
班主任说:“没有为什么。”
我没有多想,也许是当着全班的面扫着, 在我的认知里,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喜欢一个阴沉,不说话的人。会更多地喜欢所谓的活泼开朗的人。
所以,在我的行为准则里,绝对不能封闭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面带笑容,每一天都过得顺心如意。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作为一个新的开始,新的朋友自然是重中之重。环顾四周的新同学,我却有种莫名的悲叹。
在看一个人的心灵之前,大多是先看外表的吧,也就是第一印象。大多数的同学真的很普通。并非我天生带有偏见,不如说我一直觉得大多数的人在外表上都是很普通的。
通过控制饮食和运动,或者说化妆都是可以好看起来,只不过,在只能素颜见人的学校。就显得有些有心无力了。如果说对外貌有一个及格线的话,可能还有人没有到这个及格线。
坐在从一开始随便挑的座位上,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三三两两的同学有说有笑,大概是以前就认识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可以走的时候。
新的开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没有准备。
对于交朋友,我谈不上很有经验,因为过去能算是朋友的数量就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大多还只是会去说话的那种。
因为过去我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与周围的人隔绝开了,而现在我想改变。
好好度过在学校的生活,交上好朋友,然后度过充实的每一天。
当前桌的两个同学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突然问了我一句。
“你觉得她好看吗?”
我沉默了。
因为她们所指的那个女生,是一个很胖的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也不能很直接地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觉得怎么样?”我如此回答。
“当然是好看啊!”
我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接近于讨好的回答。也不明白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
“既然你是这么回答的,就说明她觉得你丑喽。”我的前桌如此对那个女生说道。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道。
那个女生的脸色不悦,没有说一句话。
前桌说起了安慰她的话,于是,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
直到有一天,前桌在空余时间看似乎很有意思的书的时候,我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
“看完了可以借给我吗?”
“这本书并不是我的。”
“是谁的?”
前桌用手指了指那个地方,我看到原来是那个女生。
我鼓起勇气过去问她。
“你的书能借给我吗?”
“不行。”她小声而又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我有些发愣,一时间我竟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怒火。
“那为什么你愿意借给她?”我看向前桌的方向。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停下在做的事情,甚至看到没有看我一眼,继续说道。
“因为你丑。”
就这样自讨没趣,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与其说胸口里的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胆颤与恶寒。
身体不自主地开始发抖。
当别人讲一个小纸片传给我,让我点评的时候。
我斟酌了许久,这是一张写了小黄文的小纸条,说实话,在我看来写得很差。说不上来的差,像是没有感情的组合文字。
“你要好好点评哦!”将这张纸条传给我的人这样叮嘱道。
而写了这张纸条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一年四季都估计不会有好脸色。
我说了一句自以为合适的话。
“我觉得写得很好,但如果说能多加一点细节就更好了。”
我将纸片还了回去。
“那你写一篇看看?”冰冷刺骨的话语。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连忙拒绝了,并且没有说话,从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我似乎再一次说错话了。
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欢听实话,只想沉浸在别人或者自己所编制的美梦,想要听到赞扬,让其他所有的选项都变成了错误答案。
一开始的这些打击并没有被我注意,只是让我有了其实我并不怎么会说话的概念。
当我真正注意到的时候,我的这些语言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在学校,身边也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内心的执着让我根本不愿意去多加思考他人的感受,不如说即使是将他人的全部心灵展示给我看,我都不会产生一点兴趣。
我不希望去承认这些都是因为我自己本身而犯下的过错,可事实是,空想在催促着我,一种寂寞的心情在我心里回荡着声音。主动去说些什么,回应我的只会是伤害。我单方面地这么认为,并且逐渐想要放弃。
双眼逐渐看不清了。
所以,当有个女生对我说。
“陈予桥,你真是一个虚伪的人。”
我理解不了这之中的意思,疑问道。
“什么?”
我勉强地咧开嘴角,即便是这并不是应该这么做的时机,就好像是验证她的猜想。
“没有兴趣,也要装作热情的样子。只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你不是个无聊的人,但实际上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呢?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你的内心很无聊,空无一物,只是一潭死水。”
我说不出话,想要从嘴里挤出几个带有否定意味的字。
这个女生从面无表情到变得柔和:“其实刚刚的话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不负责的猜想而已,难道,我猜对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关于自己的本质,总是会当局者迷,是否应该相信他人所说的评价。就好像当有人只说你的好而不说你的坏的时候,难道就因为这是想要听到的东西就坚信这就是自己的一切,明显这是幼稚的行为。
从教室桌子间的缝隙经过时,我在意地看到了放在桌面旁边书本的名字。
施凝光,拥有这个名字的她,如同一抹鲜艳的色彩,点缀了这个空洞的教室,在班级中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最好看。成绩优秀,活泼开朗,她的身边总是充满欢声,我想她就是我做不到的理想状态。是即使放在外面看不到的范围,我想也不会有人能与她比肩。就当我想着,日子只会这样一成不变地流逝,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时候。
班主任对我说道:“你的座位调到第一排怎么样?而且你的身高放后面也可能会看不到,第一桌也可以好好听课。”
当我意识到近视的时候,母亲只是淡然说道,那就跟老师说把位置调到前面好了。
到了下午快放学时,我的座位从原本的第三排换到了第一排,只是换到第一排还是有点看不清,虽说会有些遗憾,但还是得去配一副眼镜。
当我听到班主任说到了我的名字,又说到了另外一个名字。
我看向了施凝光,她的表情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还是平淡地笑了笑,她换到了我的后面,从原本的第三排。
我有些费力地把桌子拖到了前面,人已经走了一些,放好桌子后,我照常检查要带的东西,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以及传来拖响的声音。
“好巧啊。”
我转过身,她正抚摸着胸口,声音有些急促。
“你现在不回家吗?”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恩,晚一点再走。”
可能是在等着谁,然后再一起回去。与我想快点回到家里不同,我没有办法说出其他什么话语。几乎没怎么检查,拉上拉链,在刚想迈出一步的时候。
“那明天见。”
就好像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与对其他人一样的态度,友好而亲切对应我心里纠结的那句话语。
“恩。”我点了点头,走出了教室。
明天见,没有说出口。
新的同桌看起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在她是否愿意跟我坐在旁边,我们的关系像是找不到温度的寒冷,就连名字我都不知道。
与我们的空气不同,后面则显得很热闹,在下课或者午休的空余时间,总会有很多人过来,上课会有交流声,自习课也会有人换位子坐过来。偶尔我会假借看后面的时钟转过后面,用一瞬的余光看一下她们,有时她也会投过好奇的目光。在我的闪躲之下,我的心情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一个没有老师的自习课上,同桌与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而我照常写着作业。这寒冷的空气,与身后形成对比,我有意无意动了动笔,百无聊赖下,想要听听身后在聊些什么。
“小光,你觉得她怎么样?”一个女生开口。
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稍微感受到,她有些犹豫。
“擅自评价别人其实不太好。”
“只是说说印象而已,也没有什么关系吧。”那个女生如此解释,声音透露出欢快。
她似乎是默认了。
“她很安静,很认真,如果只看外表的话,所有人大概都会认为她是个好孩子。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成绩优异,性格上又不恶劣的人很乖吧。在所难免…”
“恩?”
“这就是我目前所认为的印象哦。”
“还真是普通的印象呢。”那个女生不满地说道。
“虽然很普通,不过这就是事实。”
我迟疑了一会,好奇地往后看了一下。
对于他人的交谈,也没办法就这样加入进去。所有的好奇化作这一个动作,视线交汇。
我赶紧转了回来,在注视中蕴含的意义。
我天真地认为,这些都只会成为插曲,过去就不会再被记起,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究竟是哪个时间点,我转身看到了独自一人看书的她,她的周围不像平时那样,现在就好像只剩下了她。
目光,淡淡地经过平摊在桌面上的书,神情专注,精致的五官呈现出完美的样子。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本,纸张发出清脆的声音。平淡的目光,皎洁无暇。她看着书,而我看着她。
想不起来为什么要转身,只是好奇地想要注视她。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听到她的声音,我从恍惚中醒来。
“不是的,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
“这样啊。”她自顾自笑了一下,将书本的封面展示给我看。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书本的名字,想着如果能看看,说不定就可以知道她的一些想法。
“你对这本书有兴趣吗?”
“嗯,有点好奇。”说完后,我又急忙说了句。
“是书店买的吗?”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哈哈,书本当然是书店买的啊。”
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
“要是有兴趣的话,就借给你好了。”
“可是你还没看完。”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所以没什么关系。不过,借给你是有条件,有不懂的题目,我可以问你吗?”
我的心中有些惊讶,有些怀疑这被称之为条件的话语,但思考了一会,同意了。
她将书本合上,递给了我,适中的厚度,感觉不需要一周就可以读完。
“如果是你的话,也不会有多少不懂的吧。”
“嗯,还是会有不懂的,不然我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去看书了,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去思考了。如果是一起来思考的话,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你想想,如果去问老师的话,在别人看来,不就显得很刻意吗?刻意表现自己是一个认真刻苦的学生,毕竟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问。”她自嘲般笑了起来。
如果是一个人去问的话,确实会显得很刻意。但如果是很多人去问,应该就会淡化这层刻意的吧。每个人平分一些,分到的部分就很少了。
“言之有理。”我默认了这所谓的条件,对于我而言也不过分。
“自从我坐到你身后,你好像总是会转过来呢!”她面带笑意,晶莹剔透的瞳孔,轻盈的发丝缠绕指尖。
“那是因为我想看后面的挂钟。”
我的脸有些发烫,明明这是说谎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况,明明说的是实话。
“真的吗?”笑意愈发明显,轻飘飘的声调。
“真的。”我着急地点了点头,心里似乎开始紧张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转过来看我呢。好可惜啊!”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也没必要特意经常转过来看你吧。”我移开了视线。
“也是,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如果你是想看我的话,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坦白说说。”
感到了一阵轻松,看起来她已经不在意这个话题了。
“是什么事?”
“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经常转过来,一起聊天,或者一起玩游戏。”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动,让我喘不过气。
“如果这也是条件的一部分的话,我会同意。”
互相借书的这个行为,本身就像是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至少,肯定是不希望讨厌的人来动自己的东西。那么此时,我们的这种行为,是默认了朋友关系吗?
“当然是条件的一部分啊!”
这有些耀眼的笑颜,总会让我想到小孩子得到新玩具所展露的,只是此刻,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那就没办法了。只是,你和你的同桌关系看起来那么好,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因为我们是小学同学啊! 她很好相处的,所以不会介意。”
思索下一句的话语。
“小光,你在做什么呀?”
她的同桌已经回来并向她打招呼,于是我下意识拿着书转了回去。
她们继续交谈,而此刻我也只是想着就这样安静下来,翻开书后,总觉得有些看不进去。
说到底,这层看不见的隔膜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打破,越是迫切想要进去,只会被相同的力弹得远远的,关系也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的,说到底,这里并没有过去已经建立起的关系,新的关系也只会在时间里逐渐消磨殆尽。
她们的交谈肯定是建立在庞大的时间上的,自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说到底一见如故或者是一见钟情发生的概率都几乎没有。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翻了几面了,只可惜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只好又翻回去重新看,文字无论看多少遍,都很难被记住,只会留下模糊的影子。
与文字相关的,可能在对人上也是这样,模糊的概念,不知道做出了什么,不是他人本身,自然也不知道他人内心的想法,被肆意讨厌,肆意无视,感情终归是不被允许的产物。
只是,当时的我,总还是相信友情,人际关系是可以通过以真心交换到真心的。
过后不久的一天中午,我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碰巧看到了同桌,同桌总是孤身一个人,就好像所有人都已经默认。同桌显得并不在乎,我行我素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番纠结中,我还是决定向前走一步。
在交换的视线里,我们都知道已经看到了对方。
“嗨。”我先打了招呼。
“恩…”
此时站在教学楼旁边,树旁边就是入口的路。
我询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起先同桌看起来有点疑惑,随后拿起了手里的保温杯,态度温和。
“我打算去灌点热水,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
我们并肩走去水房,虽说刚刚说要一起去,可还是陷入了一阵沉默,我忍不住频频看向左边,而同桌注视着手中的保温杯。
“有件事我很疑惑,想问一下你。你是不是很想跟小光建立关系?”
“建立关系,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不解地询问。
同桌的眼睛总是好像没有完全睁开,无精打采的样子。而此时,表现得很有精神。
“因为,后面总是那么热闹,你也完全对我不感兴趣不是?”
到了水房,人不是很多,拧开了开关,开始接水。而我思考了一会,想要打破这阵沉默的气氛。
“可能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并不是对你不感兴趣,不如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你总是在做着自己的事,让我不太敢打扰你。”
灌好水后,双眼注视着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总是喜欢发呆。如果你来找我的话,我不会不说话。”
同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
“如果,你想跟小光一起玩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紧握着保温杯,眼神乱晃了起来。视线所及之处,是早已看惯的地砖。
“诶?”
“我和她是小学同学。”
我感到疑惑。
“平时没怎么见你们在一起聊天。”
“恩,也没必要总是黏在一起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同桌并不像我所看到的,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正相反,是一个可以很好相处的人,因为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漫不经心,是一个很友善的女孩子。而此刻我才意识到,都当了那么多天的同桌,我好像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并肩走着,我才感觉到了一点与独自一人所不同的东西,这份心情。曾一度被丢弃不见,而到现在,我好像可以重新把它紧握手心,我想到我可以这么做。
“你好,我叫陈予桥。”
同桌愣了一下,可能是意识到了我的做法。
“你好,我叫李意,下次可不能连同桌叫什么都不知道哦。”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失去之物,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本以为难以做到的事情,确实就这样简单地发生了。只是,往往只会关注表面所发生的变化,而不在乎内在所发生。
李意大部分时间总是在发呆,而发呆的方式也并不是单单坐着,而是拿着圆珠笔,不断在本子重复动作地划来划去,在一节英语课上,老师在上面讲课,李意的手中不停地在书里记着什么,我想看看李意记的笔记,就往李意的书本看了一眼。
我发现,李意正认真把每个带圈的单词把里面全部涂满了。
“如果无聊的话,不如看看书怎么样?我可以给你推荐。”我这般提议道。
“还是不用了。看书,感觉太费神了。”
“这样啊!”
“平时在家里都在做什么?”
“在床上躺着或者坐着,然后会去看电视。”
“看来,大家过得都很无聊呢!”
“恩,没办法。”
李意的表情总是毫无波澜,没有什么变化,可眼神总是很柔和,也不会总板着脸。因为不知道可以和她聊些什么,就只好想到一点聊一点了,可即便是这样,对我而言,也比之前什么都不说更好,也许,我不抗拒这种状态,是因为在她的回应里并没有讨厌的成分。所以我才会想要找些话题聊聊,即使打扰了李意的发呆,李意也不会很难受,也不会很抗拒。
在初中阶段,所能做的事情,所看到的世界能直接看到边界。被直接限定在教室里,目光就只能看到窗外的树木。于上课,下课中为自己找点事做。
被限制所带来的压抑感,使我迫切想要改变这些,改变无趣,重复的经历,而这些,我为改变这些所做出的努力,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想要改变的心情,为改变所做出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无聊的行为。
我还记得那天,上午跟平时一样,到了中午,有个同学身体不舒服去找了班主任,量了体温之后,是发烧了,就请假回去了。而不知怎么了,又有人说身体不舒服,又去找了,我本以为只是由于天气寒冷或是传染性疾病所带来的结果。
那个同学兴致勃勃地跑了回来,完全没有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现在去请假说自己头疼,量体温都不看的,直接批准就可以回家了!”
一时间,我竟然有点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更让我不能理解的则是,许多同学听了这句话后,马上去了办公室,回来则都是笑容灿烂,整理或者干脆不整理书包就走了,黑板右边一块被写满了名字。大半个班都回去了,下午估计是不上课了。
我的心里并没有特别想要请假的感觉。
少了大半人数,空旷的教室,靠窗的前两排位置,柔和的光线,在桌面上呈现多彩的颜色,清凉的空气拂过,带动了被压住试卷的一角。如同一声振翅,清脆。讲台不再与往常一般有名为“教师”的规则。随意的气氛,她的身边与平日不同,没有了那些同学。十几个人的教师分成四组,我们这一组就只剩下前两排的四个。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感叹下午的悠闲,也庆幸她没有请假,她与她的同桌已经开始了下午的闲聊。
我的肩膀靠在窗边,盯着她们。
“小时候真的好笑,以前小孩子不是都会在一起玩啊!然后我就跟一个比我小一两岁的邻居家的小男孩玩得很好,他大概挺喜欢我的。”
“真的?几岁的时候?”她的同桌询问。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反正年纪很小,他送我过东西,一个画画的板子。”
“可是送东西也不代表喜欢吧。”
“嗯,主要是之后他跟他父母说‘我以后要娶那个姐姐。’我父母跟他父母以前关系好就跟我说了,童言无忌啊!”
“哈。”她被喜欢是很正常,因为好看的事物本身就具有价值,更容易被接受和喜欢。
“那现在还有联系吗?”到此轮到我提问。
她们好像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马上恢复原样。
“当然就没有联系了,说到底只是小时候的事情罢了。现在我也不是很想跟他玩了。”
我的心情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柳羽橙是我从李意那得知的施凝光同桌的名字,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可以用到。而此刻我的行为是有些不礼貌的,一瞬间有一道锐利的眼神刮在我身上,活泼,表现自己并没有故意的意思。
“我有点好奇你们在聊什么,下午真的好无聊啊!”
总感觉自己有种图谋不轨被抓到然后随便扯谎。
“没关系。”柳羽橙如此说道,看起来活泼开朗。
“嗯….我很好奇,你叫她小光,这是她的外号吗?我也可以这样叫吗?”
“当然可以。”施凝光回应了我。
柳羽橙特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过是一个外号,小光不介意就行了。”
没来由地高兴,我拿到了能成为朋友的门票,李意让我觉得外表不好接近的人也许其实很容易相处,所以我就单方面地认为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柳羽橙和小光都是面带微笑,而柳羽橙显得更活泼,主动找有趣的话题,把大家都逗笑,我没有注意到李意全程都没有参与我们的聊天,与平时一样,一言不发,而我却在心里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话题结束后,有些疲倦就想趴在课桌上睡一会。
“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全程没有参与的李意一个人发呆总感觉有些可怜,于是我同意了。
“其实不久前我分手了。”
一直以来我对恋爱就没有具体的概念,何况是早恋。
“这样啊,你一定很伤心吧。”
李意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以前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突然就没有感情了,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他说他要去淋雨,我说如果要淋雨那我就陪你一起,现在想起来很好笑。”
哑口无言的我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观点。
“这…我不是很明白这样的心情,我并没有喜欢过别人。”
李意看向我,还是冷漠的表情。
“我也许很羡慕你,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呢,总有一天感情就会背叛自己,明明之前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还是邻居的时候关系是那么好,可现在不在同一个学校了,他就变心了。”
“你的前男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一个小混混,说不上哪里好,恋爱的时候很盲目,只觉得喜欢我就足够了。可能,随意的性格会比较吸引幼稚的人吧,以为这就是成熟之类的。”
“这很吸引人吗?我不喜欢混混,很不务正业的感觉。”
“嗯,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分手的时候我还想去死,不过时间一长就没感觉了。”
“这些为什么要跟我分享?”
“不知道,只是想跟谁说一下。”说完李意坦然地笑了。
如果能做出对的选择就好了,如果能不那么做就好了,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如果能后悔就好了。
走在图书馆的路上,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视线。早已习惯一个人的心情很不自然。经过身边的他人,或多或少不会在意我的经过,可被几秒钟的视线扫过就让心里很不舒服。
坐到她的身边后,不自然的感觉才消失了,我把课本都拿了出来。
写了一会,偷偷转移视线,看到她正在笔记本上动笔,我一边思考题目一边说道。
“你在写日记吗?”
她默认了。
不经同意去看别人的东西终归不好,而且我也不会好奇。
“为什么要一起做作业呢?”
她停下笔,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然是一起准备竞赛啊!一起写的话,你想想看,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可以一起思考。”
我和她被一起选上了,也算是意料之中。
“可是图书馆又不能大声说话,而且人那么多,可能座位都抢不到。”
四人桌的对面有人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嗯,只不过我家里不太方便,回家的话就总感觉,在家里总是不太想写作业不是吗?”
回到家里的话,我会先把别的事情先做完。
“我没什么感觉。”
“那么,小栞你觉得会有世界末日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光表情认真,让我觉得这个话题也很认真。
“你想想看,在很多传说或者书籍里面在人类之前不是已经有过好几批人类了?而且还有世纪大洪水,在我们之前的恐龙也灭绝了。说不定…我们也会这样?”
“这些传说到底只是传说,关于恐龙的灭绝,虽然原因不明。但我觉得很可能是小行星撞击地球,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概率太低了,而且恐龙可是统治了地球差不多一亿六千万年。我们人类的从开始到现在也没多久。虽然我也说不准,但至少在我们的生命终结之前,不会…”
我想要证明的东西是什么?完完全全可以不必强求去说服小光的,我嘴上说着不相信有这个的存在,可我潜意识里可能是相信有。
“是不会有的,人生不过百年,我们也只是经历了五分之一不到,世界末日跟死亡一样跟我们太过遥远了。”我继续说道。
“不是的。”小光的眼神有些落寞,像是抹去雾霭。
“战争的时候,随时会死亡,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住所,易子而食,互相残杀的事情经常发生,对于战争受害者来说,战争不就是一场世界末日?而且现在人类拥有了核弹,毁灭地球太过容易了。”
我一时语塞,透过眼镜我看不清她想对我诉说的表达,只是如果这也是末日的另一种方式,可能我其实很熟悉。
“可能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吧。”
小光笑了,说道:“这些对于我们来讲,是不是太过遥远了?纠结这个还真是没必要。”
手中的笔,完全没有要写作业的感觉。
“那么下一个问题,小栞你谈过恋爱吗?”
这跟上一个问题有关联吗?丝毫没有联系,突然到这个话题了。
“没有,我也不需要。”
“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吗?”
“可能是这样。”
小光曾说过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也曾有人跟我说过同小光一样的话语。就像身边的所有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须有喜欢的人。
“那你谈过吗?”
“当然没有啊!”她的情绪有点激动,否认了,只是声音有点大。
“嘘…”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想让她声音小一点。
我想小光这个反应,肯定是有很大进展了,不然也没有必要这样掩饰自己了。那个人究竟是谁,不曾了解过,所以没有一点头绪。可能现在的她很想跟谁分享一下内心的高兴,所以才选了我这个跟别人没什么关系,说给我听就不用担心我去乱说了。
她合上了笔记本,看来暂时是不写了,她看向我,我才得以好好地观察一下她。没有黑眼圈,目光炯炯有神,表情淡然微笑,脸颊害羞得淡红。这些都与我不同。与平时一样,也有看不出来的,与平时不一样。
刹那,在杯中水里发现了黑色小颗粒,我的心情变得混沌。小光与往常一样,也与往常不同,脖颈处有了一抹红色,是衣服领子的阴影没有完全遮住的红色,也许是蚊子叮出的小包,然后用指甲挠出来的。可是,我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秋天,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蚊子。
被衣服掩盖的地方,这样的红色,还会有吗?我的内心忍不住发颤,克制不住想在话语中对她发问。
“什么是喜欢?”
小光疑问于对我的提问,开始思索。在这面对着我的时间,我想要多仔细观察,现在她肯定心中充满喜欢,才会看起来那么生动活泼,不似提线木偶的伪造品,是真正的生命。至少我是无法理解这种听到喜欢这个词,看到喜欢这两个字就可以高兴的行为。
“我想,喜欢是一阵风,清凉拂过。是一缕阳光,温暖柔和。喜欢会想要陪伴,会思念,点点滴滴的想念积累成一片海。海里会有许多生命,会充满生机。喜欢所蕴含的,会如同一个神秘的海底世界,点点的荧光,缤纷的珊瑚,无数的小鱼在这之间游过。我喜欢海,喜欢美好的海底世界,自然也会喜欢那些小鱼,小虾,海龟,水母,海马….我喜欢‘喜欢’这词的本身,会像因为喜欢海而喜欢与海有关的事物。”
“不是的,这根本…喜欢本质其实是一种伤害,是孕育了占有欲的土壤,根本不会是开心的,快乐的,美好的。这根本只是为自私找理由的东西,这种心情只会是伤害。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像是会污染环境的废电池。这种心情,一点存在的理由都没有!”
脑袋开始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大概我会一直这样说出不符合别人心情的话,因为差别,我说出的话太奇怪。这红印子是月球上的旗帜,是无声地宣誓主权。再一次被人甩在了身后,就跟自己的成绩一样,排在了别人后面,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去。
我们身处在同一个世界,可所看到的全然不同。也许那个世界是美好的,所有存在的事物有规则,有一种平衡维持着,是我难以想象的全部。
“你说的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就是因为有这些不好的东西才会显得美好。难以向对方表露自己的内心,想要告诉却难以开口,自己的喜欢变成一种伤害别人的感情,很痛苦,可越是痛苦,这份感情就越难以消散。”
之后我出来了。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我等会就回来。”
用了这样的理由,我想到我还有本书还放在教室里,于是,我又想回教室一趟,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一层楼有三个班级,而我们的班级在最中间。班级的牌子已经在面前了,经过别人的教室,我想要从后门进去。
听到的声音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她还真是厉害,能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像我就完全做不到。”
“表面看起来单纯,就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骨子里是那么肮脏。”
里面传来了好几道声音,在印象里是小光身边的那几个女生的,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就在我思索着她们在谈论谁的时候。
我听到了她的名字,而她的名字我再熟悉不过,我与她互相取了外号,而她此时正在等我。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特意地说这些话,于是我待在旁边教室的门口。
“最近她好像刻意跟我们疏远了,肯定是因为那个人吧。”
“总是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跟她打交道。”
我陆陆续续听着这些或多或少在评价我和小光的话,说到底虽然我很想不去在意,但我还是忍不住气喘吁吁。果然无论换了多少个地方,相同的人在哪都会有。
我想着还是不进去拿书了,就想往回走。早知道就不中途出来回教室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知晓。虽然我和小光口头上说已经是朋友了,可说到底,我和这些在教室里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也并没有付出真心去相处,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气愤什么。
“书拿好了吗?”
小光抓着两个书包,书本的重量让她走路很慢。
“图书馆要关了,我就出来找你了。”
我抬起头,说道:“你说的事,我同意了。”
“真的吗?太好了!”她兴奋地拥了上来。
我怎么可能跟她们是一类人!我绝对不会改变,不会跟她们一样。小光的笑颜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此刻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在黄昏下,能一起共度相同的时光就足够。
我接过了我的书包。
这段时间,除了跟小光待在一起,就只有前桌主动来找我聊过天。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呢。”
再三确认是对我说后。
“怎么会…只是在一起学习。”
前桌摇了摇头。
“不是,这关系更像是…”
我想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我拿出书本,结束了话题。
走到十字路口就不再是相同的路了,在这之前要走过一个公路桥,桥下的水不是很深,可能只到我的膝盖。另一条道路,陌生的远处,我想我无法自己独自走向那里。
从小学开始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导致我总是还未与环境融合就离开了,一开始的朋友,所说要寄给我的书信,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分开就只会逐渐遗忘,我想我早就已经习惯这些,只是与那时相比,我最宝贵的希望,还没有消失。我那时坚信无论分开多久,无论换了多少的地方。彼此留下的关系不会消失,还可以建立新的羁绊。所以初中一开始是不打算转学的,从始至终,即便要坐半个小时的车,也不想因为便利而去更近的学校。
聊天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就像是被分成无数个小段,怎么用都用不光。回到房间,一时间倒在床上,也不知道该先做什么。或许我是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做。
洗澡,洗衣服,吃饭,打扫,写作业,看书。
每日都要做的事情,母亲在去父亲那留下的话,太过简洁。
所以,我把不协调的心情当做一种无聊的消遣,无论在有人陪伴的时候多么温暖,被留下也总是不会留下什么心情。未来看不到尽头,过去也化为了尘土,身处于现在的我只是随波逐流。
好好照顾自己,我只是觉得越是自己反而越不会在乎。我徒然地想到,人总是会不知不觉中模仿他人,这里拿一点,那里拿一点,原本的自己反而就再也找不到了,透过床边窗户,下雨了。这场雨为什么会落下,又为什么会是我?
习惯性的失眠,多久之前还是八点就准时睡觉,而此刻的我却难以做到了。是雨点的吵闹声,是不知从何传来的脚步声,是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即使没有这些声音,失眠也都会伴随着我,思想变得空洞,或是胡思乱想。躺在把垫子放在凉席上的床,只有台灯的光,完全没有困意,时间已经凌晨。就算黑眼圈冒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身体的虚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改变这些,我肯定就不再是我了。
约好的事情,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
上课的时候看向她,她察觉后所做的唇语,体育课运动后喝水红润的嘴唇,跳动的喉咙,对视后温柔的眼神,露出的微笑,此时我如数家珍地回想。这些东西,是我为数不多,发呆时想到的东西,睡前也在回想。不在乎,无论发生什么只有冷静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小光把手放在笔记本上,对我说道。
“要不什么时候一起去你家玩吧。怎么样?”
“去我家?”
“嗯。”
小光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转移了视线,虽说要去我家玩这件事好像会很不错,但我还是会有点犹豫。
“不行,你会失望的。”
“为什么?”
“因为,什么都没有,会很无聊的。”
“不会的,不是有你在嘛。你可以陪我聊天,我不会无聊。”
这样的情景涌了上来,心里想着这个而睡不着,我只不过是睡不着才会想到这个,而不是因为想着这个才睡不着,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期待春游或秋游。只需要睡四个小时,一天就可以很精神了,多余的时间就可以被剩下来,或者像达芬奇那样,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睡,也许会更有效率。
果然,睡醒后都没意识发生了什么。
没有实感地踩在街道上,约好的十字路口,凸面广角镜出现了扭曲的景象,不远处是公路桥,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桥旁边的草坪旁,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虽说约好的是中午,但我不确定算不算是十二点的意思。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如果知道的话,就可以在家里先打电话约好。除了母亲偶尔问问我的状况,也没有其他人会给家里打电话,我如果问她要,她会给我吗?
如今也只能待在这里了,想坐在草坪上等,但仔细想想,草坪可能不太干净,就只好站着。
在宽阔的马路上,车辆看起来很稀少,也许是我不经常出来,所以不能很好地判断是多是少。小孩子在马路上看到车的时候,会很激动地告诉家长这是什么车,那又是什么车。这样的记忆,一点都没有存在于我的脑子里,都无法确定是否做过这样的事,记忆这种东西,想要遗忘掉太过轻易了。
一抹色彩传入视线,女孩微笑地说。
“陈予桥,好久不见。”
我像是触电一般发愣呆在原地,开始喘不上气,身体忍不住打颤,记忆又开始四处乱窜,身体发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小光?”
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是我经历过的,无法抹去的过去。
“好久不见。”她注视着我,如此说道。
我低下头,注视地面,只想看自己的脚。难以开口,嘴不受控制拼命抽动,想要强忍住泪水。
我不想看到小光的微笑,不想看到小光游刃有余的态度,明明什么关系都已经没有了。
我的脸上布满酸胀感,意识逐渐远离。开始听不清这些话语,连点头都做不到,像稻草人一样站在原地。
“后来你去了哪里?”
“现在找到朋友了吗?”
“这是你的学校吧。”亲切感永远都是只有独处的时候。
没有多加思考就随意穿了校服出来,反正心里想这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慌忙地想要遮住标志。胸口好闷,又有种说不出口的心情,我看着小光自言自语,看到我的脸而自顾自做出的反应,苦笑出来了。
改变的永远只有我,小光一如既往,永远都不会变,这有我在下坠,明明不情愿自己的改变,却无力改变。
“明明说过那样的话。”我的声音小到像是说给自己听,明明我已经没有任何话想对她说了。
小光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栞!”一束光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看到她在对岸向我招手,呼唤着我,呼唤着只属于我们的名称。
我的小心思,我的自作主张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月渡!”我回应了她,她的名字。
我不再看小光,我抛下这一切,不顾红绿灯,向着未来奔跑,到对面后,抱住了她的手臂。
“你这样太危险了!”她如此对我说道。
我眼角留着泪,咧开嘴喘着气说道。
“嗯。”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
“怎么叫我名字了,这还是第一次。”
“不告诉你。”我笑了起来。
她放下了疑惑,我们一起漫步走着,经过了一个公园。
花坛,灌木丛,枫树。
“小时候我在这里抓过蜜蜂哦。”
我幻想了一下蜜蜂,害怕它后面的那根针,我从来不敢徒手抓虫子。
“好厉害…”
“花开的时候,在灌木丛那会有很多蜜蜂。拿衣服,往那上面包一下,就可以抓到,一次能抓好几只呢。”
“很难想象你抓蜜蜂的样子。”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灌木丛上的蜜蜂来往飞舞,小光的表情有些寂寞。
面前笔直的路,已经非常熟悉,镜子里的风景,肯定不再扭曲。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与往常一样把手伸进大门的孔开门,再用钥匙把门打开。
昨天还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现在不同了。
我把灯打开,再把书桌前的椅子转了过来。她坐在了我的床上,我只好坐在了椅子上。
“我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的,住在一楼,父母都去了外地。浴室在房间的旁边,厨房在浴室旁边。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太过简单,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可我看来,很温馨啊!房子不需要很大,房间也不需要很大,有着一方天地,能把所有的事物看进眼里,而且…”
她站起身走到了我的书柜前,书本被我整理得还算整齐。
“这里很有家的感觉,我能感觉到。”
她拿起了一本书,打开翻了翻。
“因为你跟自己喜欢的事物住在一起,你一定很喜欢这些吧。这里有那么多的书,可以看出来你很认真地对待它们。”
“怎么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辩解,但我的心中竟有了甜蜜的味道。
“来了才知道,你看的书还真多。”
“也没有多少。”
“怎么会呢,大多数人都没有你读得那么多。”
我笑了笑,没有着急去否认,她重新坐在床上。
“小光你觉得文学上的抄袭怎么定义?”
“嗯?这应该要看情况的,如果是极少一部分雷同了,应该算是一种致敬,内核相同但整体故事,表达思想不同也是同理,如果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东西,全拿一个或者东挖一个西拆一个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抄袭了,如果拿别人的东西出来盈利,这就更加过分了,说到底,致敬是一种尊敬,抄袭就完完全全是对原作者的一种侮辱了。不过,像那些名著什么的,想要抄袭也很困难吧。因为难以模仿。”
“如果,一个作品里面出现很多别人作品的桥段,句子,谁说,谁说,或者是模仿了很多的段落,这也算是抄袭吗?”
“如果用的话,恰好符合对应剧情,或者用的话恰好表达的就是作品的内涵,这算引用,会让作品更具说服力,会使作品更加优秀。不过说到底,很多时候,都是后人模仿着前人。在原有基础上不断进步的,很多现在像是横空出世的东西,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现在只不过是走前人老路而已,但同时这也是在开辟一条新的路,如果说引用句子和话就算抄袭就太不讲道理了,只有一模一样才是抄袭,很多优秀的作品都是模仿着前人,继承着前人的精神,这样就很好啊。而且,很多乐器的新手,都是先练习那些名家的作品,才会慢慢发现自己的风格。”
小光将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像是握着圆形的东西,在空气中不断轻点,模样端庄。
“这个是《水仙花》。”
“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什么的。”
“要去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更多,要看有没有兴趣。比如在一个宁静的下午,沐浴着阳光喝茶,放点巴赫、莫扎特、斯卡拉蒂、巴可豪斯、伯姆等等的曲子。”
“这还真有种贵族情调的感觉。”
或许在不久的以后可以这么试试。
“哦,我忘记带作业了。”
“那回去拿一下?”
“算了,要不我看你的书怎么样?”
也只好这样了,我从书柜里挑了一本我自认为比较有意思的书给她。
我在书桌写作业,她则是坐在床上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
“你知道这个怎么写吗?”
看到她已经躺在床上,书本盖在脸上。我给的书难道太枯燥了?
我想要给她盖被子,刚盖上就醒了。
“发生什么了?”她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你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闹钟。
“十八,可以吃饭了。”
“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那我去打菜,你喜欢吃什么?”
“平时都这样?”
“嗯,打一两个菜,吃不完就放冰箱,下次煮点饭再拿出来。”
“你真的有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其实我有时候就干脆不吃或者是吃点饭就算了。
“怎么会,我很强壮的。”我拍了拍胸膛。
“我不信。你走两步路就喘,走两步我就怕你倒了。而且你一个人住,不管怎么说都不放心。”小光思索片刻,“要不我教你做菜吧。而且我们住地也不远,我可以经常来。”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只好点头。
“我想打电话给家里可以吗?”
我指了指电话机。打完电话后,我们才一起出去买菜。
“小光,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镜片外的世界好清澈。
“不管怎么说,健康最重要了,你怎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经常熬夜,黑眼圈都已经跟国宝一样了。”
“这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友谊的界限究竟在哪。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明白,毕竟人与人之间是可以面不改色说谎的。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也是一知半解。如果这份的关系可以用朋友来解释,那又如何解释一想到她有喜欢的人之后心里产生的混沌,我不应该全力支持吗?果然,我不聪明,此时此刻,我也从来没有产生要去打听那个人的想法。
我还是想让我的自私延长下去,在这友谊消散之前。
喜欢小光的人有很多,对我而言,一两个人都算是很多的范畴,因为这些数字的后面是一个个在现实中存在的,可以看到人。而她的多,是指经常会有男生过来特地找她,或者是送上字条,礼物,情书。可她都没有接受,礼物也都还了回去。后面,他们可能意识到了送礼物没有多大的效果,就改用约她一起出去。
无论长相如何,家里环境如何,大家都想要更多地拥有她的时光而努力。
被她拒绝过的人,有些就放弃了,在学校就可以避免与她接触了。另外一些,还是不肯放弃,在旁人的说法,这是认真,痴情。在这些词条中再加上长相俊朗,高门大户,在旁人眼里这个人就肯定成功。
大家都知道水滴石穿,在他们心里可能就是觉得坚持下去总会成功。所以才会无论怎么被拒绝都不会放弃。
因为明知怎么拒绝都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她才会想到找个人待在一起就可以避免跟他们接触。
喜欢,像是一颗甜蜜的糖果,对他人喜欢的心情,也像是纯洁的颜色。
可同时,凡事都会反面,而喜欢他人的心情,想要跟他人在一起的渴望,这也是一种自顾自的自我满足。在书本,电影,歌曲中的爱恋也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美好的结局,也并不是每一个都美好,纯洁。两情相悦发生的概率,小到几乎看不见。那些示好,话语,都像是一种自我感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喜欢这种东西,能蕴含的东西太多,别有所图的太多,怎么会是真心。这个世界没有读心术,像微表情管理也并不是完全正确,不明白他人真正的想法,到最后才会伤到自己,花言巧语,天花乱坠。这些词都是拿来形容这些,心口不一,人人只要想就可以轻易做到。我不会在意。
中午午休前,前桌又转了过来。幸亏她偶尔会在人少的时候跟我说一些八卦,我才能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至于彻底变成山顶洞人。
“你知道吗?高一有个女生跟自己亲哥哥在一起了,据说已经退学了。”
这样的感情还真是剧烈,只是我的内心没有任何心情,独生子女的我,根本没有办法体会有兄弟姐妹的感觉。
“这样啊,那个女生叫什么?”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姑且还是这样问问。
前桌思索了一会。
“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好像叫思颖,姓什么呢?我有点记不清了。”
意外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是哪里很奇怪。我开始不想在意这些事情,反正像这样的传闻肯定很快就不新鲜。我想着待会还得跟小光一起去食堂吃中饭,就想先离开,有些学生会故意错开人多的时候,先待在教室里聊天或者写作业。
我起身想要离开,前桌就去找别的同学了。
看到小光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会有奇怪的感觉。后知后觉,颖这个字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被我记住名字的人很少,不超过半个班,但这个字我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颖儿?也许是另外一个字?只是音是一样的,或者这只是一个外号,跟本名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是那个在我们第一次对话时加入进来的女孩。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就不止是她自己。当时在场的人。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出来!”我着急地把小光从教室拉了出来。
“传闻里的那个女生,是那个人吗?”
小光像是少了平时的活力,冷漠地默认了。
“那你知道她喜欢的是谁?”
“知道。”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能在当时劝她不要放弃?这是**啊!这是这个社会不能容忍的东西啊!近亲的话以后连孩子都会有隐藏疾病。如果真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能为了对方好而放弃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固执己见?为什么你要说那样的话…”
“难道亲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我也没有资格来定义别人。
“对她而言,放弃这份感情,可能还是死亡更加轻松。”
我们再一次来到了那个长椅,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并肩坐着。我忍不住地低头,注视地面,彼此无言。
这件事,根本就是大家都有责任,即使我一句话都没说,可我就是在场旁观,什么都没说,如果当初我了解后阻止了,或许就完全可以是另一种状况,我感受到了在命运前我的渺小,不值一提地渺小,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力感。
落叶已经都掉光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已经不需要有人特意把落叶扫掉了。
“学姐。”
我抬起头,女孩身处柔软的阳光。
“颖儿?我…” 小光还是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以后就不会在这里了。”颖儿勉强地笑了。
“看来是我搞砸了,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能再见到你,也好。”
她的眼睛湿润了,我只能再一次旁观。
小光抽泣着与颖儿拥抱。
“没事的,我们以后还是可以见面,只是在学校见不到了。”她轻拍着小光的背。
“他们在等我,我走了。”我看到相同的表情。
“学姐,谢谢你。”
颖儿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一点迟疑,她的肩膀是那么的小。
小光难过得说不出话,彼此再一次沉默,像是沉入了深海。
之后我们都下意识地回避,即使彼此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冷漠,铁轨逐渐脱离,说到底,我跟那个女孩子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根本没有必要多想什么。可是,她真的做错了吗?根本没有人有资格去规定喜欢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奇怪,觉得不能这么做。
说到底我不就跟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偏见,我跟那些在教室偷偷说别人的人没有不同,我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与她们不同。
不久后这件事就没有影子了,只是昙花一现。我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了,我忍不住胡思乱想其实我不应该和她待在一起。放学时,那个男生又来找小光了,平时好几次,因为我在场,所以小光每次都以各种借口离开了。
我在想要离开,这一次小光找的理由我没有接下来。
“不用在意我哦,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说到底我们的关系,我根本不能阻止别人喜欢谁的权利。我想要独自离开,只不过是再一次一个人,我肯定已经习惯了。
“小栞!”
我加快了速度,想要摆脱这样的声音,那个男生追了那么久,被明确拒绝那么多次都没有放弃,这是她们的事情,我的掺和显得太过多余。
这次传来的是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音,我想着绝对不回头看。
转头后看到,小光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另一只手臂则被那个男生抓着,她不停喘着气,泪光点点。
狠下心来就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我一直在逃避,自我安慰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算现在让我再次选择,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到。
“放开你的手啊!”我冲上去狠狠踩了那个男生一脚。
我扶着小光,表情控制不住地怒视。
他吃痛地变了表情,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
“那还能是怎么样?不同意就不同意了,你还死缠烂打自我良好,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不知羞耻地坚持下来,不愿意就动手动脚了?凭什么!为什么!你根本就是自以为是,你做这些只是为了你自己,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给别人造成困扰了,自己一身轻什么都不用承担,凭什么让被你喜欢的人替你承担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凭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她就必须去回应你的感情,凭你的样貌?凭你的家室?如果是因为这些才去回应,那干脆就不要存在啊!像你这样不由分说就理所当然把所有事物都当做自己所有物的人,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滚!”
我的情绪愈发激动,泪流不止,周围的行人肯定好奇眼泪的理由,实在太好笑了,我把自己给气哭了。估计是承受不住周围人的目光,那个男生马上离开了。我不停抹着眼泪,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小光安慰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可我却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边流着泪边询问她的状况。
“脚好像崴了。”太过轻描淡写了。
“崴了?”
“刚刚想追上你,被他抓住了手臂,就摔了一下,只是有点痛。”
公主抱?背?想到 自己可能无法坚持下去。
“那我扶着你吧。”无视了她的拒绝,我把她的手臂绕过我的脖子,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小光一言不发,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说了这么伤人的话。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崴了脚。”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要追你的,不是你的问题。”
我内疚得说不出话,路上的白线将依靠的我们分开,她笑了。
“真没想到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好惊讶。”
“为什么会惊讶?”我注视着地面,她的脸如今近在咫尺。
“没想到你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你没有说错。”
我看向她,熟悉的笑容,我相信她并未改变,即使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她。
即使到了高二, 与班级里大多数同学也只是点头之交,并非没有机会与同学接触,只是我自己不打算跟别人深入关系,那天下午,虽然我的幻想被粉碎,但在表面上我还是跟她们保持了适当的对话,即使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心的,但气氛上依旧是和谐的。
小光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经常忙得不知所踪,所以我也会向她们询问,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小光在哪了,可能她们并没有说错,我是她的跟班,我想象不出如果以后离开她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我也不希望以后看不到她,所以我想到以后我们可以上一个大学。
我想不通为什么在母亲希望我去别的学校好跟父母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拒绝。
一开始是打算母亲先去父亲那里,然后过一段时间就让我也跟着一起去。
“我可以一个人住,而且以后上大学也是一个人住,我可以提前习惯了。”
在电话那头的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
“你长大了。”
之后作为任务,每周都要通一次电话报告情况。
这真的算是一种成长吗?不留痕迹,时间就这样滴滴答答就走完了一圈,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我只是不想改变现状。
在小团体里我得知今天生病请假了。今天的时间总感觉很漫长,虽然平时跟她们也会闲聊,但那时小光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亲近小光,自然也会跟我说一点话,她们本来就对我不感兴趣,尝试跟她们待在一起,果然我不喜欢这样的空气,我心里想着干脆请假去看小光好了。
“你想去看月渡吗?”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名字里带枫的女孩子。在小团体里面她显得话很少,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和力,是属于看起来就是好孩子的那种,我甚至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要加入小团体,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我们都是不太适合这个环境的人。
我下意识面色平和了起来。
“当然想去看啊,可是我不知道她家在哪。”
“可是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回去的吗?”她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是这样的,我确实不清楚,我从来没去过。”
“这样啊,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关系很好。”
枫认真的神情,让我感到惊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这个该怎么说呢,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感觉,有个透明的墙壁,如果只是其中一个人,这道墙壁就不是特别强烈,只有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这样,即使是跟很多人待在一起也一样。”
我说不出话,虽然枫说话的语气很弱势,可说出来的话让我感觉有种强大的重量。
“怎么会。”我下意识想要否定什么,可我也不知道要否定的是什么。
枫的眼神落寞,摇了摇头。
“不是的,这只是我看到的,桥,你变了很多,月渡也是,但你们的变化不是突如其来的改变,更像是互相改变,越来越相似了。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你们不太适合和我们待在一起。”
“那你的理由又是什么?”我的语气有点强烈。
枫的语气没什么什么变化,只是神情变得沉重了。
“理由?现在已经没有了。”
或许我和枫其实很相似,是一类人也说不定,可我不敢下定决心去这么认为。
或许我的确有了变化,在看不到井外面的时候,我觉得外面是危险的,它可能是一片美丽的花田,可我害怕其中存在的潜在威胁,小光将我从井里强硬地拉了上来。曾经遥远的天空,近在咫尺我才意识到,一切其实都是很普通很平常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惊喜似的变化,一成不变才是它的底色。在以前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做完后才意识到,做完了。
我没有办法去反驳自己的变化,因为我无法反驳自己的存在。
“如果你想去看月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我回过神,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之前在一个小组里,出去的时候跟她一起去拿过东西,只是知道在哪里,但我没有进去过。”
枫想要克制的东西,我没有多加在意,我只是单纯地感到高兴,放学后就可以去见她,也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去。我赶紧回到座位,打算在放学之前把所有的笔记再抄一份,在小光不在学校的时候,我都会出于习惯多抄一份,这样也可以巩固记忆。
心潮起伏的思念,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这次我一反常态地主动去跟同学交流了,并没有多少抗拒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
在空闲下来的时间,我抓紧把所有要求的作业完成,然后就拿抄了知识点的笔记本,书包就放在学校了。
到放学的时间缓慢而又不留痕迹,我等在自己的座位上。
“看来你很期待。”
想要掩饰似的笑笑。
“也许呢?”
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像是得到了另外半块拼图,与我手里原有的半块成为一个整体。
“其实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嗯,你说。”
“我很羡慕你们。”枫有些神情低落。
“羡慕?”
我找不出可以羡慕自身的理由,这理由肯定是出自小光。
“月渡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友善,对所有人都一样。可这同时也说明她对谁都不会太过在意,所有人都无法真正跟她建立关系。无论单方面怎么付出,她都不会在乎。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明白什么?”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报,投入一点就收获很多到最后只会失去得更多。”
“这是什么意思?”
枫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感情,使她没有回答我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跟我牵一下手吗?”
她希望我能同意。
我伸出了不拿笔记本的手,枫有点战战兢兢地握住后,手心里充满了不自然,又陷入了沉默。
经过街道,便利店,电话亭,零散的电线杆。或许在来往的路人看来,我们会是好朋友也说不定。在来往的车辆中,走到了一片繁华的地区,来到一片与旁边房子相连的巨大怪物,占据着巨大空间。
“谢谢你,就是这里,我就先走了。”
“不一起进去吗?”
她眼神落寞地说道:“我还是不去比较好。”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而我则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在很小时候还会经常去朋友家串门,不知不觉就不再去别人家了。就好像为了不受他人猜忌,可我又不是抱着图谋不轨的心情,所以完全不需要害怕。
我按了按门铃,并没有回应,我猜想说不定是找错屋子也说不定。
我继续按着门铃,还是没有回应,我心里想到了许多可能性,说不定只是想翘课才拿生病当借口,我突然想像警察那样直接破门而入。我怀着侥幸的态度试着直接开门,果然不可以,看来是我多想了,虽然小时候关系好会直接进朋友家,可放到现在,怎么想都不太好。
我打消了念头,干脆回去好了。
从门口开关处传来响声,门开启后,里面的人穿着睡衣握着门把手。
“小栞?”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跪倒了下去,我慌忙接住她。
我抱着昏迷的小光,笔记本被我丢在了地上,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烫得厉害,我的内心更加地慌张了起来,我尝试将她抱起,太过吃力而难以做到,所以只好搀扶着她。
里面是一个乒乓球桌,羽毛球拍,足球,篮球。洁白的瓷砖,似乎是木质的楼梯,直接把鞋子甩下,就光脚上楼,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传来。
二楼是厨房与客厅和浴室,那么大的空间,那么多的房子。我完全不知道哪一个是她的房间,每一层阶梯都让我喘不上气,因为我平时就不注重锻炼,生活还昼夜颠倒。
之前跟小光在一起的时候,她曾对我说。
“小栞,你有一根白头发诶。”
“是吗?”她将镜子递给我,长长的刘海下面藏着一根白发,被更多的黑发遮挡住,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我帮你拔了吧。”小光马上过来想要拔我的头发。
“拔一根长十根啊!”我做出阻止的行为。
“没关系的,拔一根不会怎么样的。”她笑得愈发灿烂。
我想着拔一根应该也没有关系,就让她拔掉了,在轻微的动作下,轻微地感到了疼。
“我再给你找找?”
我也没有那么多白发吧,就趴在桌子上,低下了头。
“这有一个!这也有一个!”她翻弄着我的头发,我感觉心脏一阵恶寒,没有来由地害怕。
被拔了四五下后。
“这次就拔到这。”
“还有下次啊!”
小光做出疑惑的表情,我决定以牙还牙。
“我也要找你的白头发。”
“可以啊。”出乎意料很爽快地同意了。
在她低下脑袋后,我仔细翻找了起来,头发果然很柔顺,洗发水和后颈衣服传来的香味,我开始紧张了起来。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根白发,我有些扫兴。
“我不可能有白发的,我生活可是很规律的!”
“你抬起头我看看?”说不定刘海那里会有意外收获?
她抬起头,眼神灵动地看着我,有些红润的嘴唇半开半合,近距离下,她的笑容在她的容貌下动人心弦。我仔细挑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所以又在后脑勺找了找。
“啊!你有一根白头发。”
“在哪?在哪?”
我不由分说地直接用力拔了下来。
“给我看看吧。”
“好像掉到地上了。”
“这样啊。”
实际上,我藏在自己的衣服袖口里了,如果她要在地上找,估计也只能找到我被拔掉的几根白发,头发又不可能分得清,而我拔掉的,其实是一根黑发,不知为何,我就是很想这么做。
说不定那时的白发就是在提醒我要多锻炼,因为我没有在意,所以我现在才会气喘吁吁,走一步都几乎要摔在地上。终于我找到了一间很可能是她的房间,因为这里放了一架钢琴,书桌上也放了不少这学期要用到的教科书。很顺利地将小光放到床上,睡着了反而很温顺。
凳子上放着脸盆和毛巾,于是我给她盖上被子后就又去接来了冷水。一番折腾顺便把丢在一楼地上的笔记本也拿来放在书桌上。
虽然进来的时候有过心理准备,但现在静下心来才意识到,客厅里有一墙壁的各种各样的工艺品,走廊也有大花瓶,墙壁也有不知名的画,还有各种高级的家电器。这些东西离我太过遥远,即使把我放在了这样的环境里,我也没有任何领悟。
富家千金,锦衣玉食,这些都是我触碰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完全不同的环境所造成的不同影响,只会将距离越拉越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小光呢喃地说着什么,紧闭双眼。我换了一下毛巾,想要靠近,她睁开了眼睛。
只是眼神迷离,我一动不动地呆着。她红润的嘴唇动了动,说道。
“妈妈…”
“什么?”我下意识说出口。
她的眼睛恢复了亮光,像是想要欺骗自己。
“梦吗?”
我凑近过来,认真地说道。
“不是哦。”
小光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浑身颤抖,我摸了摸她的脸颊,面色通红地发烫,喘着热气。
她流泪了,在高烧里面失去理性只剩下感性,过一会就换一次毛巾,可温度依旧很烫,完全没有消下去的感觉。她说不出的痛苦,是平日里积攒下来所爆发出来的。
她喃喃的话语中多次提到了母亲,可能是离开了她的身边,刚刚我还心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我并没有结婚,也不是一个母亲,我有些束手无策。看她痛苦地喘气,浑身发烫。我的心里也有些痛苦。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乖,乖。”
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有效。
她像是撒娇似的神情,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故事…”
我下意识想找书,可我并没有带书包,我一边换毛巾一边安慰她。她的眼泪弄湿了一部分枕头。
“咳咳。”
看了那么多的书,随便说一两个故事完全不应该是问题。说一说像是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什么的,可是我好像说不出口。
“小光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空和大海是一体的,她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渴望永不分离,可后来天神嫉妒她们,就用神力将她们残忍地分开了,天空流下了泪变成了雨,大海流下了泪变成了雾。天空和大海肯定是女孩子吧,因为她们为了彼此流泪。到最后,她们感动了神,她们真正地在一起了,永不分开,我们现在也可以看到哦。因为那就是——海天一色。”
我又自顾自地说话,鼻尖有点酸。我们是朋友,所以她哭了我才会哭,能找到这个理由真的太好了。或许我们相似的地方有很多,只是我刻意去忽略了。
小光的气息逐渐平稳,我目不转睛,其实我一直觉得小光就像是天空,遥远而又难以触及,可她就是在眼前,能够看到。能看到她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了慰藉,不再孤独。改变我的肯定是你,如果你有了任何的痛苦,肯定在我的身上也是一样的,不,也许在我身上是加倍的。
天空与大海截然不同的两个事物,却也如此相似。
她的神情逐渐平和,我注视着她,想更加靠近。
她的五官呈现,相处的日子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可现在我却依旧把她视为美好的事物。我一遍遍在眼中,在心里描绘她嘴唇的形状,在心里凭空出现的想要触碰的欲望,频繁地否定这些,我的指尖想要触摸这诉说话语,发出轻叹的地方。只是连指尖也不够,我所希望的,或许更加复杂。
耳朵发烫,冬天来临,没有思考过多,只是这样反反复复。
即使再要好,我所不知道的,还是难以触及。近在眼前的东西,我终归无法触摸。我没有翅膀,没有飞向天空中的能力。
小光的呼吸逐渐平稳,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我坐在床边的毛毯上,我轻触她的发丝,现在的她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会醒,现在这栋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我想,我就什么都可以轻易做到。我可以自欺欺人,连自己都可以欺骗。
流感高发的季节,或许我已经被传染了,理性离我远去。
我半跪着俯身,想要触摸。我大可不必有过多害怕,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装作我的感情从来不曾发生变化,装作我从来不曾改变。
敞开的上衣,所露出的肌肤,残存的余色还未消去。争奇斗艳的花朵于春天开放,不去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不去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越是靠近,带着她独有的味道,这像是画卷似的场面就越是生动,让我无法将这视为虚假。往往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一帆风顺,我只相信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下定决心,就绝对可以做到。心率加快到濒临崩溃,晃动的刘海提前触碰。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这样的事情肯定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再多一次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吗?我所做的事,罪孽一定是跟偷食禁果相当。这样的事肯定不被允许。如果被发现了,就一定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友谊。
我再一次地伤害了自己,要不亲吻那片嘴唇就可以了,怀着这样的心情。
我轻柔的动作,像是亲吻一片羽毛,在她的嘴角留下了自己的痕迹,熟睡的她没有察觉,意料中的负面情绪都没有出现,就连之前的忐忑,纠结都一扫而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意料之外的欣喜。
第一次是这样的形式令我欣喜,能够在今天待在这个房间令我欣喜,能够坚持一个生活令我欣喜,能够认识她令我欣喜,有那么多值得我高兴的东西,都展现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我停了所有的动作,专心感受这份心情。一遍遍体会足以在一瞬间令我泪流满面的幸福感。即便这第一次笨拙,不正式。却是我的一切都难以交换,最具价值的东西。这样就足够,这样就足以令我心满意足。留下这样美好的回忆,我也就能够笑着祝福,笑着支持她的一切。
温度稳定,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张纸,在书桌上借用她的圆珠笔,写下了我的留言。
写下了起因,经过,结果,以及祝福。
总感觉太过正式,又不自主地画了一个笑脸,然后夹在笔记本里,想将花朵的香味也夹进书本里。
只要看着她,不眠不休,一动不动地盯着好像也很美妙,出现了奇怪的想法。最后像是体会幸福的余韵,注视着她平稳的睡姿。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显得太过活泼,才算是真正的自己,只是,无论是真实或是虚假,我都不再讨厌了。
不知道下一次会什么时候可以再来,在她清醒时再来拜访。离开时,没有遇到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消散在风里,不用担心受怕,不用谴责自己。我竟然开始庆幸自己的人际关系太过简单,可以在路上看到任何人都不用上前主动打招呼,这样就不用分享自己的喜悦了。
天空下了小雨,没有带伞的我,阴沉的天空,不自主地裹紧了上衣。雨滴滴答滴答,滴进我的发丝,滴进我的上衣,滴进了我的内心,将我冲刷得一干二净。镜片粘上了不少透明珠子,我的脚步前所未有地轻快。不会在意雨有多大,会下多久,因为我的内心不再是空无一物。
回到房间,不知过了多久,衣服已经湿透,我下意识看了看闹钟,没有饥饿的感觉,干脆就不吃晚饭好了。洗好澡再吹干头发,花了许多时间,梦是日思夜想的产物,那么现在的心情能带进梦里就好了,所以衣服就明天早起再洗。我躺在床上,在比平时还早的时间。
手指触摸的感觉,还残留了不少。我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抚摸,抚摸。嘴唇的触感,真实地传来。兴奋睡不着。
数羊,可以试试。昏暗的夜晚,只有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安静的氛围,却让正在做的数羊怎么也进行不下去。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满脑子都是她的脸,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时候扎根在我的内心,将我的全部替代。
视线黑暗,越是想要睡着就越难以入眠,此刻她醒了吗?会看到我给她留下的纸条吗?会在做什么?好多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我要更加冷静,更加冷静地去思考才行。
干脆今夜就不睡觉了,可以一个晚上都醒着想她。我坐在空荡黑暗的房间,可在我看来这并不单单只有黑夜的颜色,还有光芒从我的心脏传来,闪耀着光亮。这一点亮光就足够驱散所有的黑暗。
我打开台灯,随意拿了一本已经看过的书本,并不是想要看书才这么做,而是我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回忆过去。
这本是我非常喜欢的文学名著,独特的叙事风格和精彩的剧情,即使再看一遍也充满了新鲜感。从第一面的开头,我回忆起了,刚开始,我并不愿意多去注意他人,对她也只是停留在浅层的想法,只有刻板,模式化的印象。第一年都没有什么交流,只有收作业的时候会跟我说几句话。
是那次电影院遇到后才开始改变的吧。
她的想法总是猜不透,是天生地引领他人前进的人,对她会有无条件的信任,会有多到怎么浪费都用不光的安心感,或许是这种安心感使我改变。
她的话语总是认真又富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确定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至少我愿意相信她的话语和那温柔的声音,我的相信或许是一种崇拜,会相信无论向她提问什么,她都可以为我解答。无论这个问题多么抽象,多么奇怪。她活在另一个我接触不到的世界,我看不到自然也摸不到,只能感觉到。像是能感觉到黑暗树林里会发生什么。
一瞬被掩盖的落寞,寂寞的眼神,像是给了我一面立体的镜子。我所不知道的,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她深藏于内心,在疲惫时才会透露一点,她很完美,是一眼看上去就能感觉到的完美,同时似乎又不是那么完美。因为她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完美,完美的事物是无法存在于不完美的世界。
早已熟知的剧情,再一次进入我的视线。与第一次不同,我看到了曾经划下的句子。
我坦然地笑了,过去的我所划下触及内心的句子,认真地看书,坚信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书中找到,所有的答案都早已被记录。只是如今的我很清楚,世间的一切并不是都可以在书中找到答案,千变万化的生活存在每一种可能,所有才不会拥有标准答案。
小光的答案,是源自于书本又或者是源自于自己的经历?她所说的是我从来不敢去想象的结果,是另一种可行的路,只是我不曾拥有勇气去走。
我记不清自己划了多少令我感触的段落,再一次看到心情已经完全不同。很难再看第二遍的书籍,静静地躺在过去的岁月里。静静地待在书柜里,不知多久才会再一次被我阅读。
找到一个,两个以及更多的段落。是在沙漠尝试捡到更多美丽的贝壳,每找到一个都令我开心。
可我却发现,过去的那个我,所划的每一个段落,每一个句子都有一个词。
“孤独”。
喜悦地四散奔逃,掌心也留存不下一丝一毫。
过去的我在无声地叹息,叹息自己本身的无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用感同身受的心情来麻痹自己。我是为了逃离现实才去看书,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答案。
我改变成过去的我最不希望成为的样子,逐渐遗忘的过去,破碎的拼图复原,触目惊心的伤口,未知的恐惧。
合上书,我再一次犯了错,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走向终焉。
沉重的心情再一次漫上心头,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状态,我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内心。
黑暗的房间变得可怕,我躲进了被子,身体不自主地颤抖。我在失去真正意识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份不属于我的心情怎么会在我的内心。
我讨厌小光,我讨厌虚伪的事物。我怎么能因此而拥有了快乐和幸福,这份快乐和幸福都是表面的虚伪,没有价值,只是一种空洞的心情。
我不能信任所有人,话语皆是谎言,这令我陌生的样子,露出的笑容,恶心。
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绝对不可能就随着时间消逝,它只会经过时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触目惊心,眼睛酸痛地流下了泪。即使表面再怎么完整,内在早已千疮百孔。发生过的所有全都不由分说地冲进我的脑海,将一切都毁灭。
果然,一切都只是我的自娱自乐,我所崇拜的那个小光真的存在吗?她真的不是我的一厢情愿的幻想?是我欺骗自己忘记所有的一切,不再承担后果的借口?可卑的自己一直在逃避自己,从来不敢真正面对自己。
我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欺骗自己,所有看起来美好的事物全是我的自以为是的幻想,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美好,它就是一个赝品!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模仿真正美好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丑陋的,是不堪入目的东西。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活在自己的谎言里,即使过了多久,谎言终究是谎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如今,这张名为谎言的皮被我彻底揭开,露出了鲜红的肌肉,血液。
过去的自己朝着自己呐喊,我听不真切,只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
我慌忙地找寻手腕上的痕迹,而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早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