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城市马路总是拥堵不堪的。
载着满满一车上班族和学生的302路公交车，平稳地穿梭在车流之中。
江离二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两个位置。
雨后的风，带着些许土腥味，从车窗的缝隙中涌进车内。
用手撑在窗边的江离，双眼紧闭。
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也吹移了少年的睫毛。
一旁的白鹿鹿坐得异常笔直，像是课堂上认真听讲的乖学生，可那明亮的双眸，总是朝着窗边转动。
她在偷偷打量着熟睡的江离。
“江离哥哥的皮肤真好呀。”
少女的视线像是黏在了江离的脸颊上似的，一刻也不离开。
在车窗的外头，一辆又一辆的车辆行驶而过，滚滚如潮。
而车窗的里头，少女的眼神炙热如阳，双面绯红似桃夭。
302路公交车拐过几个路口，开过两个小上坡。
“下一站，北港一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从后门下车……”
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内响起机械的播报声。
江离睁开眼，还是觉得十分疲惫。
他偏头看向白鹿鹿，“就到了，我们先去后门等着吧。”
“嗯。”
白鹿鹿挽了下耳边的发，低下头，不敢和少年对视，耳根子都红了。
她双手拿着包，起身刚迈了一步，人却没站稳，身体直直朝后歪倒下去。
江离见状，一手扶住少女，却发现白鹿鹿一下就挣脱开来，踩着小碎步走到车门前。
“……”
江离看着有些慌乱的邻家小妹，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这就是，
少女的心思你别猜？
“北港一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江离走下公交车，跟着一言不发的白鹿鹿走进校门。
等到二人走到教学楼下即将分开之时，白鹿鹿却忽然转过身，和一时没注意的江离撞了个满怀。
“呀！”
白鹿鹿捂着额头，抬头看向少年，心想：“江离哥哥的胸膛怎么这么硬的啊。”
“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江离问。
少女旋即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飞快地低着头，转身就朝着走廊跑去，生怕江离察觉到自己是因为偷看他才脸红的。
可已经跑到的楼梯口的白鹿鹿，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
她重新靠近江离，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抬起头，看向江离。
“江，江离哥哥，晚……晚上，我们能一起回……回家吗？”
白鹿鹿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之前在心中想过无数回，却一次也没敢问出的请求。
“不了，我放学还得去咖啡厅打工。”江离拒绝，语气温和。
“噢。”
白鹿鹿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离。
而这时，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一些红晕，像是天边夕阳落下的余辉。
有些懊恼，有些羞怯，也有些坚定。
温和如兔的少女，模样清新而迷人。
“那，那等江离哥哥什么时候不去打工了，能和鹿鹿一起回家吗？”
江离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可心中却冒出一股愧疚感：
不去打工？
好像不太可能。
他这辈子不是在打工，就是在骑车去往打工的路上。
江离本想拒绝，可对上那对又泪汪汪的眼眸，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好。”
白鹿鹿甜甜一笑，蓄在眼中的泪水忽的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比的满足感。
“那鹿鹿就先去自己班级啦，江离哥哥再见。”少女挥手对着江离道别。
“再见。”
江离看着少女那灵动得仿佛是会说话的双眸，也挥了挥手。
少女扭着窈窕的身躯走上楼梯。
不一会，那可爱朝气的双马尾，也一晃一晃地消失在了江离的视野中。
美好得让江离心跳都快了几分。
“怎么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了？”
江离自语着，朝着左边的教学楼走去。
……
早自习后，江离换上往常那副木讷寡言的模样找到班主任，磕磕巴巴得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有个一无子无女的亲戚过世，没办法只能去帮两天忙，也没来得及向她请假。
坐在办公桌前的班主任，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先是安慰了下少年。
而后便是口气严厉地警戒了一番，说临近高考了，让江离一定不要放松。
高考如战场，虽刃不见血，却容易马失前蹄。
向来给人以老实少言印象的江离，自然是频频点头，低声答应。
等到中午，这群高三生在经过一早上各课老师的摧残后，下课铃一响，便如鱼群一般涌出。
……
十二点二十。
北港一中的食堂二楼，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江离端着一盘饭菜，打了碗饭，半碗飘着几根紫菜的蛋汤，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填饱肚子。
有些过于软糯的米饭，甚至隐隐带着一股隔夜的馊味。
全是番茄的番茄炒蛋，咸得发苦的炒蒜苗……
一共花了他五块三毛。
两样菜五块，饭三毛，汤免费。
色香味三样全失的饭菜，江离却吃的津津有味。
对他来说，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胃，味道这些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加品。
江离拿着筷子，夹起盘中最后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鸡蛋，正往着嘴里送去。
可突然出现的一只大手甩来，直接打飞了江离的筷子。
“呸！”
紧接着，一口唾沫飞向他的饭盆，刚好吐在了那块掉落的鸡蛋上。
低着头的江离嘴角一翘，随即很快就又抹平。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眼神懦弱。
“喂，小崽子，你就是那个江离？高三七班的江离？”
“啊，我，我是。”
站着江离面前的高大少年，看着他这幅被吓到的面孔，极为满意。
他握起拳头，鼓起手臂上的健硕肌肉，面带威胁之意：“听说上周安校花回学校了？”
“啊？嗯……”
江离微微耸着肩，上半身朝后一缩，似乎是害怕这皮肤黝黑的肌肉男直接给他来上一拳。
“她找你了？”
江离点点头。
“是，是的。”
“找你干嘛！”壮硕少年的语气忽得凶狠起来。
“没……没干嘛。”
江离眼巴巴得看着他，急忙又加了一句，“真的没有干嘛，我保证和她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呵！”壮硕少年冷笑一声，用手指着江离的脑袋：“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嗯嗯！”江离连连点头表示答应。
“算你识相！”
在狠狠对着空气挥了一拳后，壮硕少年给了江离一个凶恶的眼神，转身离去。
静静在位置上的江离，起身走出食堂外，将手中的剩汤倒进泔水桶，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食堂楼下的两道身影。
“真是幼稚。”
江离不再观望，转身站在在水池前，认真的将每一根手指都洗得干净，眼神逐渐冰冷。
他关上水龙头，喃喃自语：
“最好别太出格。”
“不然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可就怨不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