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忧郁的雨云笼罩着稻城,一切都是冷色调,整个城市从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凄凉感。
普通的上班族们拿着雨伞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间穿梭,学生们在马路边的小道上嘻嘻闹闹,一切仍旧是那么井然有序。
真是平凡呢,宛如冥冥之中有一只巨手在操控着一切。
在一栋小楼上,一个女孩站在楼顶,双手拉着栏杆,如果四周有行人路过,一定会被她这危险的姿势吓得报警。
“大地真好看!”
“城市真好看!”
“天空真好看!”
她碧蓝的眼睛,看着远方,像是在和身边的人说话,但是,整个天台上除了她——
空无一人。
整片大大的天台上,除了她一个人,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甚至是一盆花一盆草都没有。
她以一个及其夸张的角度望向天空,眼神中满是期待,好像在期待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1
公交车在站边停下,乘客们拥挤着下车,在站台边打开伞,走入白茫茫的大雨之中。
拥挤的人群逐渐在狭小的车门前散去,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黑色裤子,黑色鞋子,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一身黑的长发青年站在车站的挡雨棚下。
身后的公交车再一次咕噜噜地排出尾气,慢悠悠地动了起来。开动的车轮轧过了一个大水坑,溅起一小滩水,随意地击打在青年的身上。
他可能感觉到了异样,转过了头,茫然地看着肇事者公交车缓缓开走。
雨中,檐下,一个黑色的青年。
从远处看,这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协调,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和谐美感。
他用手抖了抖被水浸湿的大衣下半部分,揉了揉鼻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纸条,将纸条打开,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串地址:
清河街333号
他把纸条重新塞进口袋,从黑色的背包中拿出一包黑色的伞,小心地打开了它,慢慢地离开了车站,也进入白色的大雨之中。
黑色的青年在雪白的骤雨之中行走,他看着前方,脚步十分悠闲,好像对这片街道十分熟悉。直走了一段路,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跟着人流上了天桥,下了天桥再脱离人流走入一条小巷。在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看到了一块路牌后,跟着路牌的指示又走进了一条街道。那块深蓝色的路牌上用方方正正的白色字体写着:
清河街。
转入这条名为清河的街道,本就不多的行人再一次锐减,整条街仿佛只有黑色的青年一个人在行走。因为连绵的大雨,路边的商店也都关了门,只有一家便利店红绿色的灯牌在这片凄冷中向外挥洒着不协调的光亮。
他走过便利店,在门口站住,转头看着便利店的大门。
便利店的门好像感受到他,自己打开了门,伴随着一声轻快的:
“欢迎光临!”
之后又只剩下雨滴拍打着世界的声音。
他收起雨伞,抖了抖在上面的水珠,放在门口,走了进去。
店内没什么人,算上那位穿着红绿相间的收银员,除了他,也只剩下三个人。
一个坐在窗户边,吃着方便面,看着外面雨景的红发青年;
一位在牛奶的冰箱边,手里拿着两瓶牛奶正在比对的“女孩”;
还有一位在微波炉边等待食品加热完毕的啤酒肚中年大叔。
整家店都十分安静,没有多余的吵闹,除了红发青年吸溜面条时发出的声音,以及店员旁边的新品广告牌里发出的微小的广告声。
“叮!”
在这样的环境下,微波炉的声音显得十分响亮。
黑色青年走进微波食品区,在琳琅满目的饭团区放慢了脚步,将目光聚焦在货架上,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过去,在一个名叫“美味金枪鱼”的饭团前停了下来,稍加思索,拿走了两个。
他站在微波炉边,看着在暗红色的微波炉中旋转着的饭团。
此时,店内的顾客只剩下两个人了。
买牛奶的那位女顾客刚刚撑开自己青色的雨伞在大雨中消失了。
收银员也清闲地在一旁刷着手机,嘴里嚼着泡泡糖,时不时吹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叮!”
两个微波炉同时发出了声响,收银员放下手机,快速地从里面拿出饭团,在上面撕开了一个微小的口子,放到雪白的塑料袋中。
青年拿过袋子走出便利店。
他望了望天。
雨没有一丝想要停歇的痕迹,反而变本加厉。
他撑开伞,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清河街333号。
是一幢老旧的旅馆,与其说是旅馆,其实更应该说是一件房间比较多的房子。十几年前,这间房子被原来的主人改建成了现在这样半旅馆半住房的样式。正面脱落的砖瓦和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无不体现着这幢房子的岁数之大,但是这幢房子因为偏高在这条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从远处来看,简直就是要逼死强迫症。
他看了眼门牌,按下门铃。
没过多久,伴随着沉重的开门声,一位身材娇小,满脸皱纹但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婆婆打开房门。虽然年纪很大,但她的穿着看起来十分时髦,粉红色的毛衣配上白里透红的裙子,再加上那一条雪白的围巾,如果不是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光看衣着,很难判断这位女士的年龄。
她眯着眼睛,端详着眼前的青年,轻轻地说:“啊!是简真海吗?”她的声音也是标准的邻家老婆婆的声音,十分的亲切,给人一种回家的安心感。
眼前这位名叫简真海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快进来!”老妇人彻底打开大门,让简真海走进来。
房子里面比外面更加昏暗,长长的过道给人一种难以协调的寂寥感,过道边紧闭的房门也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幽闭感,老人走进旁边的柜台,拿出一张表格,说:“小伙子是要住三个月吧!签一下这张合同吧!”她将表格和笔工整地放到柜台上。
简真海弯下腰飞速地在指定位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好。”她拿过合同,在上面盖了个章,然后递给他一串钥匙,说,“这是房门钥匙,不要弄丢了!”
简真海仍旧不愿动嘴,点了点头。
老妇人笑了笑:“小伙子啊,这种时候来我们稻城干什么啊?”
“休假。”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情感上的波动,这声音像极了机器人嘴里发出来的声调,或者说比那样的声音更加冰冷。
“休假啊!这种天气真要去玩也只能去吴松湖那里看看了,那里这样的天气好像也还可以。”老人亲切的笑着。
“好的,谢谢!”他仍旧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即便是道谢,也想是程序设计好的机器一般。
“对了,小伙子,以后三餐如果不嫌弃可以和我一起吃,反正我也就一个人,现在也没什么租客,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也烧一份。”老人说道。
“好的,谢谢了。”这句话才勉强听出了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感波动。
说完这句话,他拿起钥匙走向过道最里面的楼梯,他的房间在二楼。
204.
二楼和一楼的房间布置是一样的,都是一条过道,然后过道两边分别一个个房间,过道的最里面还有两个房间,算是很标准的旅馆布置。虽然外面看起来破旧,但里面还是十分整洁的,纯木制的地板也给人一种安逸感。更让人惊奇的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地板也没有十分潮湿。
他用冷冰冰的钥匙打开了203的房门。算是比较宽敞的房间映入眼帘。门进去是鞋柜,鞋柜上摆了一只深蓝色的拖鞋,鞋柜边上是一个巨大的衣柜,衣柜对面就是卫生间;再进去就是房间的主体,一张大床,大床对面是一台年代不算久远的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摆着两张椅子和一张茶几,在外面后面还有阳台,现在正被玻璃阻拦开来。房间虽然普通,但十分整洁,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他从背包中拿出一双黑色的拖鞋,脱下鞋子,不出意外,里面也是一双纯黑色的袜子。
他脱下有点湿漉的大衣,挂在衣柜边的一个衣架子上。稍微松了送裤子上的皮带,然后把包放到其中一张椅子上。从里面拿出一些换洗的衣物,清一色都是黑色。
这家伙是该有多么喜欢黑色。
最后,他掏出一个大大的摄像机袋子和一个三角架,小心翼翼地放到那张茶几上。
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到1了,他从包里拿出刚刚在路上放进去的用塑料袋包好的饭团。饭团拿在手里,一股暖意从指尖向全身蔓延开去。
他从包中拿出一瓶水,然后彻底撕开饭团的包装吃了起来。咸咸的米饭配上脆脆的海苔,再加上包裹在里面鲜甜的金枪鱼肉,在微波食品中,这样的味道绝对是上乘的。这也是他绝对不会变的选择,如果要买饭团,他只会选择这样的金枪鱼饭团。
他大肆咀嚼吞咽着饭团,恰好的温度让饭团在他的嘴中产生着无尽的回味,每咬一下,都感觉到香气爆裂而出。
一个饭团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了。
他打开矿泉水的瓶盖,往嘴里灌着冰凉的水。
之后,第二个饭团也飞快地吃干抹净。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将包装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直接倒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点灯泡,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屋里只有窗外雨水击打阳台的滴答声和时钟的走钟声。
两种“滴答”以一种绝妙的感觉相互交织在了一起,十分空灵。声音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回荡,在简真海的耳中碰撞。睡意如小小的爬虫般慢慢地爬到了他的大脑皮层之上,他的双眼不自然地闭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的思绪便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漫天的大雨,甚至是云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和高高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地面上是连绵起伏的水稻梯田,一株株秧苗挺立在混黄的泥水之中。
除了虫鸣和时不时飞过的飞禽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恬静。
在这个世界中,简真海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即便是躺在草地上翻动一下身子,轧过小草,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声响。自然,他也无法说话,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呢。
他在草地上,翘着腿,悠闲地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听着虫鸣。
安逸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真是颓废的生活啊,但是也不算坏。
他在心中想着。
忽然间巨大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又来了吗?
那个响声很响,听起来十分的雄伟,像是战鼓声和雷声夹杂在一起,但又像某些电影中的远古巨兽所发出的声响。简真海曾经想要找到这个声音的来源,但在这里,他呆不了多久,每一次寻找也都是无功而返。他也便不再在意,现在的他只是把这个声音当成了在这个寂静世界中的调节,偶尔听一下这个,感觉也很不错嘛!
“唔~~”那沉闷的声音又来了。
今天竟然出现了两次,真是稀奇呢!
他刚想站起身,忽然一切景物都消失了,一切都化成了一片漆黑,仿佛堕入万丈的虚空。
之后,黑暗消散。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上面的白炽灯泡正在发出冷冷的白光。
“滴答滴,滴答滴。”空灵的声音仍旧存在。
他坐起来,睡眼朦胧,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钟。
时针已经指到了3。
真是难得,一下子就睡了两个小时,他站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窗外的世界依旧被雨水和雪白的雾气笼罩着。他打开那个装着相机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机,捧在手上,慢慢地放到眼前,对准窗外宛如仙境般的景色,按下快门。
伴随着“咔擦”一声。
他拍下了自己来到稻城的第一张照片。
第一张虚幻而又真实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