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之人7

作者:木南源 更新时间:2021/6/25 19:34:47 字数:5348

当他睁眼的时候,映入眼中的只有无限的阴霾,整片天空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黑色笼罩,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难受的气味。

他在与先前一样的草地上醒来。

又回来了啊。

梦世界。

这是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定义。

即便是梦,却如现实般真实。在这个世界之中,他无法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是不存在一样。

“唔——————————————————”

在另一头传来沉闷的巨响。

他站起身,望向崇山峻岭的远方。

去看看吧,去看看这个声音究竟来自何方。

他迈出步子,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把数十根小草都踏了下去,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丝声响都不存在。

天空中明明有鸟儿飞过的鸣叫,草地间也有虫儿的低鸣。在这里,世间万物都能发出声音来证明自己的确存在。但唯独他,就宛如一个鬼魂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即便是触碰,也只是宛如灵体上的碰撞。

鬼魂啊。

他想起了外面的世界的真由美。

那位可以看到鬼的少女。

今天和她的姐姐讲出了自己为什么愿意帮助真由美的理由,想必那个家伙也会觉得荒唐吧。

一抹苦笑浮上他的脸庞。

但事实就是如此。

当初在天台上第一眼看到真由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宛如孩童般的孩子。不,不应该说是喜欢,更应该讲“渴望”。

没错,他这个干枯了许久的心再一次感到了渴望。

宛如干枯的大地渴望滋润的春雨,饱受严寒折磨的人们渴望温暖的暖炉一般。

这份渴望是多么的强烈,他的心曾经从没有感受到过。

真由美,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子。

他在心中想着,向前方走着,如果自己听力没有问题,声音就应该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只要翻过那几座山应该就可以找到声音的来源。能发出如此震天巨响的到底是什么家伙?是巨大的动物吗?不会是飞龙什么吧。他笑道,都这个年纪了,仍然会想些这种东西。说不定只是强风吹进深邃的山谷发出来的巨响罢了。

他带着无数的猜测向山头走去,回首望去,那片稻田,那片曾经自己躺过的草地已经变得十分渺小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得这么快,唉,说到底也只是梦罢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动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爬上了高高的山头,山头上植被繁多,一切都显得充满生命力。他向山下望去,即便这座山并不是什么传奇高山,但从上向下俯瞰,那奇妙的风景也让他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这种时候,真想对着远方高喊一声啊!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的。他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进入茂密的森林之中。

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的森林了吧!他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仔细欣赏着身边的环境。虽然树木生得不算高大,但是十分的繁密,树干与树干之间相互碰撞,树叶与树叶之间相互挤压,仿佛要完全将天空遮挡住。走在林间,抬头望去,眼帘中俨然是一片青绿色。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显得十分幽暗。在刚上山的位置时,这样的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越往里走,一股诡异的幽暗感和静谧感愈发明显,全身上下仿佛都被一种恐惧与压抑慢慢包裹,让人不寒而栗。

他仍旧没有停下脚步,不断向深处走去。压抑和恐惧越来越明显,仿佛要爬上他的心头。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林间,他加快脚步,飞快地接近那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那里是如此迫切,仿佛有东西在呼唤他似的。他拨开层层灌木丛,来到了庞然大物的面前。

是一座古朴的城堡,外表仿佛是通红的铁锈,像爬虫一般盘踞在表面。高耸的城堡顶部已经冲出了树林,直指天际。

铁做的城堡吗?

他满怀疑惑地注视着这个在这片奇怪的森林中出现的奇怪的铁堡。非常标准的欧洲式建筑,庞大而又充满威严,表面通红的铁锈反倒给它增加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从心底对这座诡异的城堡产生畏惧。

但是他却伸出手,触碰了城堡的大门,那触感无疑是铁锈,他将手掌放在门上,想要推开大门,但是大门纹丝不动。这也难怪,毕竟这么一扇巨大的铁门,凭借自己怎么可能推的开。可是他并没有离去,只是抬起头仰望着这高耸而又威严的铁堡。

忽然间,巨大的声音从门隙之间传出,足足有五六人高的大门像有生命了一般缓缓打开,城堡内的黑暗一下子展露在了他的面前,伴随着还有一股凄厉的寒风。这股风吹得他直发抖。他向堡内深邃的黑暗望去,那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森林中弥漫的压抑与恐慌就是从这铁堡内部传来的。他出神地看着里面的黑暗,仿佛在那漆黑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迈出步伐,向城堡内部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感到害怕了啊?他的内心诉说着。

但是,比起害怕,我为什么更想要进去呢,我的肉体,我的灵魂都在渴望进入这份黑暗之中。

他逐渐走进,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却在缓缓消失,光线越来越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先前的恐惧,不安与压抑无影无踪,相反的是在这无限的黑暗之中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安心和放松。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究竟是怎么了?

即便困惑仍在他的内心徘徊,但是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笑容,宛如扭曲的面具一般紧紧贴在脸上。他彻底融入了无尽的黑暗。

只有大门处还残存着一点光,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他转头向大门处望去,看着洒进堡内的微弱的光线。

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了,这里除了黑色明明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还不用出去。

沉闷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吓倒了他,他坐在地上,坐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面。

什么声音,难道有人吗?

他不安地望着四周,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连前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悄无身息的。

黑暗中不再传出任何的声音,仿佛先前只是他的幻听一般。

是幻听吗?他也这么想着,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前面手里抓着一个东西,摸起来硬硬的,像是木头般的质感,但是无奈光线实在太暗,根本就看不清楚是什么。

忽然间,城堡内灯光亮起,黑暗一下子消散,耀眼的灯光闪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用手臂遮挡着过强的灯光,眯着眼睛观察四周。

与先前的黑暗完全不同,屋内已经俨然是一片金碧辉煌,四处都散发着耀眼的光彩,悬挂在头顶的水晶大灯向外散发着彩色的光芒,更是将房内点缀着绚烂无比,一切都与先前的黑暗截然不同,现在这里更像是一个盛大的舞会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发现原先的那扇大门已经紧闭起来。

他想向大门走去,忽然,房间内环绕起了优雅而又端庄的圆舞曲,曲声宛转悠扬,十分动听。再是眨眼之间,他的身边站满了身着华装丽服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体态婀娜,身材高挑,但唯独令人奇怪的便是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眼窝处是黑黑的斑点,而嘴的地方则是一道血色的痕迹,其他地方是统一的灰白色,明明是一个面具,却连一个出气孔都没有,这面具十分诡异,光是盯着看都让人起鸡皮疙瘩,与现在欢快的气氛十分不搭调。

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们一对一对地站着,一动不动。简真海吃惊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

伴随着圆舞曲逐渐激昂,眼前的男女互相搭起了手,跟着欢快的音乐跃动起来。

真的是舞会吗?

他的身边一下子就被舞者们包围,他们的步伐宛如鸟儿般轻快,动作也十分的流畅,伴随着愉悦又让人振奋的音乐。殿堂内的舞会气氛很快便达到了高潮。舞者们的动作在不断加速,在不断地变得灵敏,让人目不暇接。他茫然地看着身边舞动地人们,与他们之间格格不入,舞者们像是围绕着他,以他为中心再殿堂内边跳动着,旋转着。从上往下看,就像一个华丽的漩涡一般让人感到目眩。

音乐仍旧没有停止,但是节奏逐渐放慢,从刚开始的欢快激昂变得逐渐庄重圣洁,像是教堂内的高尚赞歌一般十分空灵。舞者们也随着音乐的律动逐渐放慢步伐,步调由先前的灵动活泼变得更加沉稳庄重,宛如神圣的舞蹈一般。

舞蹈固然美丽,但是他们脸上的面具实在令人感到无比的害怕,仿佛他们就是早已经被编制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只是在按照特定的步骤行动着,而那幅面具只是为了遮挡他们脸上满布的外露机械齿轮。金碧辉煌的的大厅内总是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气氛,让人全身都觉得不舒服。

他想要伸手去摸这些舞者,但舞者仿佛看不到他似的,直接撞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缩起身子。但是,令他震惊的是朝他身上撞上来的舞者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鬼魂,他的身体就宛如一个鬼魂一般。

可是他能踩到地面,他能摸到四周的其他事物啊。起码在森林里是这样的,在外头也是这样的。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

对嘛,我手里这不是拿着东西嘛!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四周优美舞动的舞者们。

他们没法触碰到我,也就是说他们是灵体吗?

是这样的吗?

问题像山谷间的回声一样在他困惑的心中回荡,延绵不绝。

他低头,看着手上前面紧紧攥住的东西,那是一个相框,他把相框翻过来,看到了里面的一张照片。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和一个孩子。无不例外,这张照片上的三人全部都带着那诡异的灰白色面具,和眼前的舞者们一样带着的白色的面具。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那张照片上有一抹红色,一抹已经干枯的红色,那抹触目惊心的红色无疑就是血的颜色。

前所未有的害怕在他心中攀升,先前的冷静和疑惑早已经被害怕和无助占据。在这金色的殿堂之中,在这庄重的音乐之中,这份害怕比之前的无尽黑暗更加深入骨髓,在黑暗之中明明还感觉的到安心与轻松的啊!

他失控似的丢掉了手中的照片,他还从来没有表现的这么害怕过。他跑了起来,想要冲出舞者的包围,冲到门口,离开这里。他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舞者们的身体,舞者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进行着舞蹈。他不断的向前奔跑着,大门处明明就在眼前,却宛如远方一般遥不可及,地面仿佛跑步机的履带一样,在不停地运动,他明明在不停地向前迈动着步子,却始终无法到达目的地。

房间内的音乐再一次变幻。这一次与先前两次的基调完全不同,第一次是欢快的圆舞曲,第二次是神圣的进行曲,而这一次则像是悲怆的咏唱,在音乐之间,他能听到人声的哀嚎,宛如失去亲人一般的痛苦以及令人恐惧的吼叫,所有令人可怕的声音都在这一首悲怆的哀乐中交融。

这种音乐是那样的让人心碎,那样的让人绝望。

“啊!!!!!!!!!!!!!!!!!!!!!!!!!!!!!!!!!!!!!!!!!!!!!!!!!”

忽然之间,一声喊声从他一直张得着嘴巴中飞了出来,像是一股气从喉咙中喷了出来,他呆呆地停了下来,动了动嘴巴,很显然自己刚刚发出了声音,自己从未在这个世界发出过声音,而就在刚刚,他叫了出来。

他继续动着嘴巴,但是声音却不再出现,仿佛刚刚那一声害怕的吼叫是他的绝唱一般。

也如这音乐一样充满着绝望与无助。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四处传来压抑的目光,他转过头,看到先前的舞者们已经停下了脚步,正齐刷刷着看着他,即便他们的面孔被面具所覆盖,但是他的确感觉到了人眼直视所带来的特别的寒意。压抑与恐惧再一次驱赶了他刚刚发出声音时所感到的惊喜。那些舞者,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般,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想问你们是谁。可是他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是在慢慢地后退着。

音乐中出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争吵的声音,原本的音乐已经变得逐渐难以分辨出来。

“我教你的!”

“听我的!”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是在为你们未来打算!”

“这不是控制!”

“这是爱!”

音乐中夹杂这一些像是从老式收音机中放出来的模糊不清的语言,虽然音色堪忧,但言语中的愤怒却让人感受的一清二楚。

“听好了!”

“你不准这么做!”

“按我说得来!”

充满怒火的声音还在继续,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忽然想起了照片上的孩子的衣着在哪见过,那是——

一切声响忽然消失,房间内的灯光也全都关闭了,只有一些宛如舞台上冷色调的灯光还残留着。空气中的寒意一下子就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舞者们向左右两边退散开来,留出来中间一条通道,在通道的中央,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舞台。

凄厉的白色灯光映照在舞台上,舞台中央有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苍白的灯光让这一幕更加恐怖和凄惨。他只有胆战心惊地看着舞台上的女人,此时的他的双腿早就麻痹,无法再跑动。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舞台上的女人好像在低声啜泣着,忽然间她抬起头。

与照片上那个女人一样的白色面具。

“为什么啊!”她大吼道。

然后拿起手边的刀,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脖子中,然后抽搐地倒在地上。

他捂住了嘴。

那个女人,那个孩子无疑就是前面照片上的。

但是现在的二人已经完全是尸体了。他想起了那张照片上的那抹血迹。

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在他的胃中涌动。

房间内的音乐忽然响起,震耳欲聋,还是与之前一样悲怆,充满着压抑感的咏唱,仿佛在为这两人哀悼一般。舞者们忽然摘下了面具,他看到的是一张张漆黑,被细线所缠绕的面孔。

“你在害怕什么!”

他们齐声高喊着。

“你不用害怕这些东西!”

他们振臂高呼着。

“加入我们吧!你曾经也是我们的一员!”

他们欢呼雀跃着。

原本殿堂内的音乐变得逐渐扭曲,已经没法用任何一种音乐来形容。而是彻底变成了低语一般。

“这便是固执之人该有的下场啊!你曾经不也是这样的吗?”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他在枕边醒来,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

他看着窗外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这时候,泪水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

刚刚的只是梦罢了。

他走到床边,看到了底下的行人,那是他熟悉的声影。

一个高挑的女人,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一个孩子。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带着面具,而是带着真切的笑容向远方走去。

忽然,他注意到了茶几上有一张纸条,他拿了起来。

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

你将会遇到四种人,

被执念所困之人;

被怪异所害之人;

被记忆所扰之人;

被过去所夺之人。

已走,勿念

真夏美

他捏着纸条,望向太阳的升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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