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耳相传的传说也许是离奇的，但是现实也许比传说还要离奇。
……
蕾米莉亚给赛扬讲的这个故事，几乎令赛扬瞠目结舌。
航行开始以后没过4小时，晚餐就吃完了，赛扬给安德生分配了一项根据已有报告进行海图绘制的工作将其支开，随后就和蕾米莉亚开始第一次非常正式的聊天。
上船之前，赛扬向李维要来了最后的一点番茄汁，作为蕾米莉亚的口粮带上船来，这也成为蕾米莉亚唯一的消遣。
“我要给你说的这个故事是我朋友的故事。”蕾米莉亚此时此刻就和赛扬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这张桌子位于舰尾，能够吹到清凉咸湿的海风。
赛扬想开一瓶番茄汁给蕾米莉亚倒一杯，好听她慢慢说，但是蕾米莉亚身后的女仆长却不声不响地先一步干完了这件事，赛扬也只有尴尬地耸耸肩，但是前者对此视若无睹。
此时赛扬才注意到，似乎这个女仆长的目光从未聚焦过，总是那么无神。
难道说她是座雕塑吗？
“这个故事说起来话就长啦。它是关于我朋友的，你知道吗？不是关于我的，是关于我朋友的。”蕾米莉亚强调了一遍，而赛扬也发现了蕾米莉亚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好像是劣质的番茄汁混合了海风的味道，让她有了一点喝醉的势头，或者说，她已经喝醉了。
对于吸血鬼来说，现在这个还不到晚上7点的时刻无异于对于人类而言的清晨，现在就喝醉？！
但是，蕾米莉亚忽然呸了一口：“呸！这个不要脸的后勤负责人，用掺了番茄粉的纯净水来充当鲜榨番茄汁，还以为能够骗得过我呢！对！”
她改掉这令人喷饭的语气，恢复到那种沧桑感十足的状态：“是关于我朋友的一个故事，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赛扬没有说出来一句话，那就是这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大孩子，仍然挺小的，各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但是这并没有让他出声影响对方，蕾米莉亚现在已然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当中，就像是呢喃一样在讲述一个无比真实的故事。
她满怀着一种悲凉地说道：“我的那位朋友，有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就如同满月一般耀眼。她是温柔的风，是暖心的火，是纯洁的水，也是坚毅的雷。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出色之人。”
赛扬：“他想必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绅士，才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
蕾米莉亚摇摇头：“胡说什么，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杰出的女性，怎么可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骗子所能够比拟的？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声誉！”
赛扬耸耸肩：“对此，我有所不知，不知者无罪。”
蕾米莉亚举起杯子，凝视着里面的番茄汁：“她有个妹妹，有个仆人。她的那位仆人，有一头漂亮的银色头发，有着母亲般的笑容，有着蜜蜂一样勤俭持家的美德，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完美无缺。她是我朋友的侍从。”
顿了顿，蕾米莉亚扭头看了眼身后，赛扬立刻就知道她说的也许正是眼前这个女仆长。
“但就像是这番茄汁一样，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是虚假的，就像是伪劣的鸡尾酒，最初几口的柔顺过去以后就是惊天动地的腹泻，让人中毒至深，不可自拔。”
突如其来的恶评让赛扬一个寒战：“该死，什么节奏？！”
蕾米莉亚有节奏地锤击桌面：“我的朋友，她是一个笨蛋、傻瓜、蠢货、白痴！她把她的心都掏出来交给了那个贱人，可是却遭到了最可耻的背叛！我和你说，我朋友居住的地方，很舒适，有东西泡着吃，手里还有大把大把的钱可以花。”
赛扬：“听起来，你的朋友也是一个富有之人？但是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她？你这就不是污蔑她的清誉了？”
蕾米莉亚无动于衷：“我的朋友，和我一样，也是吸血鬼。而我们吸血鬼，是要按照阶位来划分的，我当时不过是勋爵，但是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公爵了。可是她领下的臣民都是人类，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公爵领主是个吸血鬼。整整494年，都是如此平安无事地共处过来，她也被认为是最为仁慈亲民的领主。”
“但是那个可恶的贱货却在深得我朋友的信任一样将她出卖给所有人。她揭发她的身份，背后下手重创了她，把她禁锢起来让所有人来审判她这个吸血鬼。”
蕾米莉亚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赛扬脑海中和耳旁同时炸响。
赛扬愣了半天，才只能憋出来一句话：“真是日了狗了，你喝多了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蕾米莉亚将番茄汁一饮而尽，并将杯子扔到了身后女仆长的脸上，仰天大笑：“说大实话，老哥！这个该死的贱货是个吸血鬼猎人，她是教会派来的走狗，因为他们早就想吞了我那可怜朋友的领地！那么如何推翻一个深得民心的公爵领主呢？令她身败名裂就行了。”
赛扬摇摇头，但是马上豁然开朗了。
看来那是个神权与君权分庭抗礼的社会，教会的教义早已深入民心，但是世俗政权却从不肯放任教会如此发展，双方矛盾尖锐，这个故事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层出不穷。
赛扬试探着问道：“那么，你那可怜的朋友她？”
蕾米亚捂着脸，蹲下去开始哭起来：“她拼尽全力，挣脱束缚以后带着她妹妹远走高飞，去了她在一处神秘世界的居所，那里有她的一处不动产，她们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但是，哦，我真没用，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那朋友已经因为那叛徒的手段而彻底失去了前半生所有的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整天像个疯痴呆患者一样摇摇晃晃地徘徊在她居所周围的森林里面，遭到各种妖怪的嘲笑。她可怜的妹妹，完全知道自己姐姐出了什么事情，完全知道自己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失去了自己的姐姐了，她去找她姐姐的时候就像是被一个陌生人看着，最终也和她姐姐一样失忆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面。我要是早去一步，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哦，我真个傻瓜！一对相依为命494年的姐妹啊！相距不到两个街区的距离，但是永远都无法见到彼此了，甚至都不记得彼此了！我说，你知道这有多么悲惨吗，啊？！”
赛扬默然，这个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也有这样的故事，真的是世态炎凉。
但是蕾米莉亚为什么把那个叛徒带到这里来，她也是一起通过什么方法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还有，要是真是她，现在是否还对吸血鬼抱有敌意？
从其状态看起来，和一个傀儡相差无几。
蕾米莉亚擦了擦眼泪，立刻站起来，推开了赛扬的手：“你用不着同情我，我告诉你，我用不着人同情！我的朋友也绝不是一个可怜虫！你要是胆敢笑话她，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知道吗！”
赛扬：“我断然是不会嘲笑她半句话的。”
赛扬知道，这蕾米莉亚的确是醉了，喝伪劣番茄汁给喝醉的。
但是总得说点什么，后续的呢？
蕾米莉亚：“后来，我继承她的爵位权利成为她的代行者，找到了那些当初参与审判我朋友的人类，把他们一个个都穿死在铁钎上，插在野外。我也屠了那个公爵领范围内的所有教堂，获得了一个‘绯红恶魔’的美名。而最后，我也没有放过那个害得我朋友万劫不复的小贱人！”
此时，蕾米莉亚已经愤怒地不克自制，站起来走到那女仆长的面前。
赛扬起身，怀着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杀了她？”
蕾米莉亚狡黠地笑了：“不，我让她受到了她应该受到的惩罚。我给了她初拥，深度催眠了她，让她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吸血鬼，失去了朋友，在照顾朋友唯一的女儿，并因为特殊体质而甘愿充当各种意义上的忠犬奴仆。我要让这条教会的狗，当教会最仇恨的吸血鬼的狗，而且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赛扬疑惑起来：“可是这样她也感受不到痛苦啊！你如何认为她受到了惩罚？我认为本人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你就没有完成为朋友的复仇。”
蕾米莉亚摇摇头：“在她服侍我的时间远远地超过了她被教会洗脑的时间以后，我解除了她的催眠，而她当时就全部想起来了，自己的意识被自己给活生生地撕碎。”
赛扬：“她疯了？”
蕾米莉亚：“她的灵魂永远在经受折磨，但是从此不入轮回之列。她的身体也因为这样的处境而时时刻刻承受着没由来的苦闷，但是她的意识与她的灵魂剥离，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时时刻刻都感受到切身的痛苦。哈哈哈哈！”
赛扬：“也就是说……身体和思维都正常，但是灵魂永远被折磨，并且成为这具躯体的地缚灵？”
“不全对，但是我讲故事讲累了，该上久违的甜点了。”蕾米莉亚说着，背上的双翼展开飞起来，“啊呜”一口咬在了那女仆长的脖子上，后者麻木不仁地站着，除了紧锁的眉头和紧咬的嘴唇就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神主仁慈，这个故事真是要了亲命了。”赛扬捂着头，摊在椅子里，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蕾米莉亚擦着嘴上的血，恶作剧般地回过头看着赛扬笑了：“现在的人类都不行，这么一点点骗小孩子的故事就吓瘫啦？”
……
一天以后，“俾斯麦”遭到气旋后偏航驶入了一片海域，并且接触到了一个扭转局面的机会。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