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这一日。
仅仅还是小姑娘的候选圣女在修女的帮助下穿上了只在祈祷时才会穿上的圣女服。
没有过多繁重的首饰，只有让人肃然起敬的圣洁。
跟随着神殿的修女，小姑娘快步走到了神殿的大厅内。
神殿的大门正大开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和大门，照亮了寂静的大厅。
所有人都在大门外等着。
“准备好了吗，艾尔雅？”
现任圣女对着小姑娘露出了柔和的微笑，那仿佛光一般的温柔让小姑娘内心的不安一扫干净。
“准备好了，姐姐。”
“嗯嗯，好孩子。”
现任圣女牵着下一任圣女的小手走向门外。
神殿里的所有修女都等候在门外，王国的骑士已经列队在外，银色整洁的头盔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小圣女有点害怕地缩在圣女的身后，她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神殿虽然离王城很近，但从神殿走到王城依旧需要一个多小时。每天早上都是城里的商人驾着马车来做生意，或是修女搭着神殿的马车前往王城。城里的人很少来到神殿，就算是守护神殿的王国骑士，如果不是盛大的仪式，也基本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小圣女不明白为什么宣誓要守护神殿的骑士们平常丝毫不见踪影。她曾经问过圣女姐姐，对方只是微笑着告诉她：
“神殿对世界很重要，对国王却不重要。”
小圣女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列队！”
骑士长洪亮的声音将小圣女的思绪拉回现实。修女们立于两侧，双手合于胸前，开始祈祷；骑士们紧随其后立于两侧，拔出长剑，在上方交接，组成了剑与盔甲的长廊。
“艾尔雅，别怕，我在。”
“嗯。”
圣女手心的温暖仿佛给予了小圣女无限的勇气，她不再缩在圣女的身后，而是跟随在圣女的身旁，一起穿过了那由祈祷声、长剑和盔甲组成的长廊。
在长廊的尽头，圣女将挂在胸口的蓝宝石吊坠取了下来，挂在了小圣女的身上。
“艾尔雅，还记得去圣域的路吗？”
“记得。”
“嗯，好孩子。今天以后，你将会正式成为下一任圣女。”
“唉？那姐姐你呢？”
“小傻瓜，在你成年以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圣女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白色的的长发。
“去吧，就像往常一样。”
“嗯。”
虽然她知道，这跟往常并不一样。
往常都是圣女姐姐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圣域祈祷。
但这次是少女成为下一任圣女的试炼，需要她自己赤足前往圣域，不吃不喝地祈祷一天，直到蓝宝石吊坠的颜色从明亮的天蓝色变为失去生气的灰色。
这样，她就能成为像圣女姐姐一样温柔而又伟大的圣女了。
圣女每隔十五到二十年换一届，待艾尔雅成年之后后，她就可以正式接替一直照顾她的圣女姐姐。
“那我就出发了。”
为了成为像姐姐一样的人。
“嗯，加油。”
然后，小姑娘艾尔雅便出发了。
圣域其实就在神殿的不远处，毕竟神殿建立的初衷便是守护这片圣域，直到前几任的国王撤走了骑士，这里才变成了只供圣女和修女祈祷的场所。
艾尔雅抓着挂在胸口的吊坠，在通往圣域的林间小径上小跑着。清澈的溪流、欢唱的小鸟、飞扬的白色裙摆、以及人偶一般精致美丽的小姑娘，一切的一切都如童话般美妙而神奇。
真是奇怪，明明才离开圣女姐姐不久，为什么内心会如此雀跃呢？是因为神塔的缘故吗？
林中小道上几乎没什么碎石，肥沃的泥土和柔软的小草都让艾尔雅的小脚十分舒适，以至于光脚的试炼反而形同虚设。
就这样顺着林间前进着，累了就跪下祈祷一会儿，渴了就直接从不远处的小溪里捧水喝。
圣域里的水非常有特色：溪水的表面看起来是黑色的，但捧到手心里却又变得十分干净，喝起来也十分甘甜。
除了提神醒脑的作用外，圣域的溪水还有净化驱邪的作用——艾尔雅可没少见过圣女姐姐用溪水来驱除缠绕在人身上的黑气。
那些黑气似乎只有自己、圣女姐姐，还有一部分修女可以看见。每一个被这些黑气缠绕的人都会变得十分倒霉。
某一次，艾尔雅就看见一个被黑气缠绕的老爷仅仅是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因为那些突然躁动起来的黑气而摔断了腿。
自那次之后，小圣女就将黑气视为了类似恶魔一样的坏东西。
解决了口渴的问题，小女孩继续完成她的试炼。
从树叶上还凝着露珠出发，直到太阳移至头顶上空，艾尔雅才来到了这片圣域的中心，也就是她试炼的目的地——神之象牙塔。
那是一座洁白如玉的高塔，高塔虽没有达到高耸入云的地步，也比周边的树木高出不少。白净的塔身虽是由大理石建成，却宛若通透的玉石和洁白的象牙雕琢而成一般美丽，这也是象牙塔这一称呼的来历。
而根据传说和第一代圣女留下的记录，这座象牙塔里住有着神明。
那是一个心系世界的女神。
从过去，她就在用自己的力量救治着世间人民，让世间人民都度过高兴幸福的每一天；即使到了力量微弱的现在，她也在响应着世人的祈祷，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去帮助世人。
艾尔雅曾亲眼见过象牙塔在晚上时发出了如太阳般刺眼的光芒，紧接着，光芒汇聚于塔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飞向了西方。
过了一段时间，神殿就得到了蔓延西边的疫情被奇迹般遏制住了的消息。
这是真正的奇迹。
收回思绪，艾尔雅走出了树林。
树林正中有一片宽广的圆形草地，而象牙塔正处于草地的中心，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地上盛开，几只小鹿注意到了走出树林的小圣女，立刻跑向了一旁的树丛中。
白云随着和风飘过塔顶，怒放的野花在青绿的草丛间争奇斗艳，花香和鸟语一起随着微风飞向远方。
然后，艾尔雅注意到了一件可以说是“奇迹”的事件——象牙塔的大门打开了。
在艾尔雅的小脑袋里面，她只记得圣女姐姐带她来的时候说过，当第一任圣女被送出了象牙塔后，象牙塔就再也没有对外界打开过大门。
而今天，这座大门却大开，就像从来没有合上一样。
该怎么办？
小圣女在大门前踌躇着，鼓起勇气看向门内，塔内的光线不错，高大宽广的的门廊仿佛在指引着来客前往塔中心。
最终，小孩子的好奇心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艾尔雅小心翼翼地将**的小脚踏入门内，大理石地板略微有点冰凉，却意外的不怎么令人难受，反而会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有人吗？”
小圣女抓着胸前的蓝宝石吊坠小声问道。即使声音很小，在空荡荡的塔内回荡过后，也变得大了起来。
艾尔雅这才想起这座塔里居住的可是神明大人，自己这么做简直是太失礼了！
她有点慌乱地看向四周，然而什么回应都没有。
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艾尔雅才继续向塔中心走去。
洁白的墙壁上印着金色的光斑，炽热的白光从正上方照在了塔中心的一个石像上。
她一开始就从大门那里看见了这尊石像。
这是一尊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石像，灰暗的石面上满是裂痕与碎土，肉眼可见之处尽是灰尘，要不是因为石像手中那把疑似长剑一样的雕饰，第一眼看过去肯定不会发现这是一尊石像。
艾尔雅伸头看向石像的身后：一些碎石堆积在地上，根据碎石的形状，小姑娘猜测可能是在王都才能见到的小型喷泉。没有了喷泉，清澈的水只是从地上涌出，顺着细长的水渠流向四周靠墙的水池与花坛。
几片睡莲漂浮在水池中，白百合在花坛中怒放，一旁通向别处的房门上有着栩栩如生的花纹，而角落里更是是一尘不染。
不愧是神所居住的象牙塔呢。
相比之下，这尊石像就显得十分奇怪。
艾尔雅看向石像上方，塔顶似乎有个洞，正午的阳光正是从那里照进来的。神塔似乎是分为十八层，艾尔雅也不知道自己数的对不对，但应该是这个数字。环状楼梯贴着塔身通向每一层，从下面看来就像白色的巨蟒盘旋在塔中间不可见的空气柱上一样。
一只白蝴蝶和一只蓝蝴蝶在石像头顶飞舞着，只可惜由于位置太高的缘故，艾尔雅连石像的头顶都摸不到，自然也没有机会捉住这两只漂亮的蝴蝶了。
小姑娘又围着石像绕了一圈，丑陋的石像甚至连脸部的五官都看不清。看着那可以说是未完工的脸，艾尔雅踮起了小脚，勉强用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石像的脸上戳了几下。
下一刻，一道裂缝在刚刚被戳过的位置裂开。
紧接着，裂缝开始蔓延。
然后，裂痕布满了石像全身。
最后，大块大块的碎石碎土落了下来。
蝴蝶们慌张地飞走了，艾尔雅也有点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石像上的碎石和土块迅速地脱落着，仿佛一开始就不属于这石像一般。
待到碎土落尽，小圣女才惊讶地发现，石像里面藏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破旧的披风、肮脏的长袍、生锈的铁质护具、以及刺入地板并立于身前的长剑，看着就像一位落魄的流浪骑士。
似乎现在才察觉了外界的异动，男人在艾尔雅惊讶的目光下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金色的瞳孔，宛若夕阳一般柔和。
“你是谁？”
听到少女的声音，男人的目光动了，他看向了眼前个子矮矮的小姑娘。
“这里是女神居住的地方，你为什么在这？”
艾尔雅继续问到。
她思考着他是第二个神明的可能性。
只不过，若是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是神明的话，艾尔雅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就没法对神明大人抱有最高的敬意了。
男人歪了歪脑袋，抖掉了浑身上下的灰尘，然后发出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又低头开始思索了起来。
“叔……叔叔，你没事吧？”
艾尔雅有点担心眼前这个说不出话的陌生男人。
需不需要带他去见圣女姐姐呢？
突然，男人一下子把手伸了过来，速度太快以至于艾尔雅还没注意就被抓住了头，巨大的握力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疼痛。
“叫哥……哥哥，别……别叫我叔叔。”
“好好好好好好……好的，哥哥。”
男人握住小姑娘的头的大手并没有松开，他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小姑娘。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圣服……原来，是新一届的圣女啊。真是的，晃眼之间，又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啊。”
“哥……哥哥，好痛。”
“哦，抱歉。”
男人松开了手，艾尔雅立刻抱着自己的小脑袋“呜呜呜”地蹲在地上，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动物一样。
“抱歉，太久没和人接触，都忘了该怎么说话了，力道也没控制好。”
一改之前磕磕巴巴的说话方式，男人的话语逐渐流畅了起来。他略微迟疑地将手伸向了面前眼里闪着泪花的少女。
“小家伙，我叫沃奇，你呢？”
艾尔雅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大手，犹豫了一会儿，才用自己的小手紧握住了那双满是老茧与伤痕的手。
“艾尔雅，我的名字是艾尔雅。”
“嗯，好孩子。”
沃奇轻轻地将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少女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先前的粗鲁与野蛮了。
“沃奇哥哥，你也是神明吗？”
擦掉了眼角的泪花，艾尔雅小心翼翼地向眼前这位邋遢的男人问到。
听到少女的疑问，沃奇发出了几声轻笑。
“怎么会呢？唔……姑且就当我是守护这里的骑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