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沉重的脚步激起了连绵的犬吠，带来了一股独属于夜的寒意。一条橘色的队伍闯进了一条挂有红灯笼的小巷，惊得一些白皙手臂匆匆关上了窗。
这就是传说中的……嗯……失足女子卖身之所么。依依姑娘本该用一种特殊的好奇观察这片地方，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压下了她如杂草般疯长的想法。
熊捕快大步迈入了那栋粉红色调的特殊房屋，大吼出声，吓得匆忙迎来的中年妇人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林依云瞧了她好几眼——实话实说，虽然对方一看就是被脂粉腌了厚厚一层，却奇异地并不难看。若再结合她风情满满的仪态，这位妇人甚至称得上超越了大部分普通的平民少女，算的上是一位美妇。
是的，瞧得出化妆与觉得漂亮并不矛盾。
“人呢？门口就这样空着？”
伴随着这声爆吼，一名配着刀的捕快匆匆忙忙地从二楼围栏处赶了下来。
“快带路！你们几个，把门看好，别再让人出去了！”
就算有捕快看守，林依云也不觉得离开这么大的地方有多大的困难，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些希望，不放弃就有可能会有所收获。
熊捕头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是手扶佩剑面容冷峻的降妖人，然后是其他随同捕快，最后才是依依姑娘。她背着秋水留在最后，小心而又仔细地观察起了四周。
这是一栋占地还算广的三层小楼，内部呈环形构筑，当中的设计类似天井，只是留作了舞台，无论是从那一层都可以直接望见。小楼一层摆满了桌椅，瞧着像是供人赏舞的地方，而从二楼开始，虽依旧能瞧见一楼的舞台，可供人休息等待的桌椅就没有了多少——二楼的大部分空间都被许多雕窗小房间占据了，它们逐个挨着，路过时还能听见里面似是还有些别的动静。
除去胭脂和血腥气，女孩还闻到了几股其他气味。
比如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的石楠花气息。
她抽了抽鼻子，觉得这味道有些腥，而且这栋楼里似乎总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骚味儿，让她不太舒服。不远处似有房间窗户半开，让里面的人可以偷偷瞧向外头。
前方的男人们没有停留，而是跟着那位领路的捕快上了三楼。
血腥气重了起来。
一如二楼，三楼依旧可以直接看到一楼，且所做之事正是最为典型的“勾栏听曲”。可在这个角度，一楼的人就很难直接回望了——本就只能瞧见一个脑袋，最多加个肩膀，只需要后退一步，谁也不知栏杆后头是谁，又在做些什么。
而且不像二楼那般赤.裸裸地密排房间，三楼设计得还颇为复杂，各类屏风连同本就存在的廊柱，将这片空间划分成了一片又一片各有所用的，大大小小的空间。
而死者，就在一小片被屏风隔住的空间里。
有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依云随着队伍凑上前去，正瞧见三具无力的躯体倒在一座矮榻旁，肢体交叠，一丝不挂，犹如一大坨带血的肉。
“姑娘，你……”
有一位捕快有些犹豫，但林依云不管那许多，硬是挤开了前面两人，站到了展逾明身边。
“屏风。”展逾明言简意赅，但女孩已能领会到他是什么意思了。
那三人一共两男一女，男子被剖开了腹部掏离了下阴，在黄色的灯光下，血淋淋的肠子流得到处都是。女子死壮也极为凄惨——原先白皙的胸脯处如今只剩下可怖的血洞，黄的青的全然露出在外，连满是污血的惨白的胸骨都一览无余。
地上，自然也淌了一大滩血。
唯独屏风干干净净，毫无血点。
林依云很确定，即便现为半夜光线不好。
“果然，又是这般……”捕快不是仵作，他们也极少面对这等凶残场景，有些年轻人变色退出了现场，而熊捕头则举着提灯压低了身体，仔细观察起了面前的死尸，“毫无抵抗，一击毙命，没有其他外伤……可地上血迹虽多，却又毫无喷射痕迹……他们绝非死于此地，可把这许多尸体运到此处却又不吸引人注意又怎么可能？展大兄，这又如何能够追查？帮帮弟兄们吧！”
展逾明没应声，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的眼睛。
“可有发现？”他低声问了问身边的女孩。
女孩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脸上对面前的死者毫无恶心之色，只有哀凄——她认出了其中一位年轻死者。
他昨天还与她说过话，请求她帮忙说服展逾明。那时的他眼中燃烧着的，是真实的对凶手的憎恨，可到了今天……
“没有妖气残留。”她的声音也很低落，“除此之外……抱歉，我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魔气与妖气有所不同，可姑娘你当也能有所察觉。”展逾明点了点头，望向了不远处高壮的熊捕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对方有半张脸藏在了阴影里。
“既然一无所觉，当不是妖魔所为。熊捕头，这就超乎在下能力了，想来只能靠弟兄们进行排查。然熊捕头放心，若弟兄们有所计划，我们二人必将全力保护大伙儿安全，绝不让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熊捕头只得低低地叹了口气。
“唉，展大兄何必自谦。不过有此保证，也助力良多了，弟兄们在此感谢大兄出手相助！”
这种客套话没有持续太久，熊捕头很快就开始向属下下达命令。
“去，问问这栋楼里的所有客人，问问他们有没有瞧见，听见什么。万万小心，说不得那魔头就藏于某处未曾离开！”
“那如果他们不肯开门……”
“撞开！还用我说吗？如有拒绝配合，就先照窝藏带走！”
下属们对这个命令很是抵触，在互相之间的以目示意中，有一人被迫大胆开口，试图争取一下。
“可是，来这里的都是……”他没说出口，“这里又是，又是这等地方，如果我们就这样闯进去，之后怕是要……”
熊捕头拔出了佩刀，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愤怒地爆吼出声。
“不知轻重么？快去！若要教我瞧见私自放人，可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