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天师，想法子去查他人的感情经历肯定是一种非常不符合身份的行为。但事非绝对，如果考虑到某位林姓姑娘其实是一位本质友善，前途远大且寿命悠长的大妖，能够设法把她发展成朋友总比把她逼迫到人们的对立面上要好。
怎么说也不能真等出了事后再想办法“追捕”她吧？那样既困难危险，又没必要，还很是不近人情。
当然了，单单这个理由还不够，毕竟如果蛇妖姑娘当真本性善良，少许的挫折也不会让她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另外需要考量的还有赵时曲未曾谋面的，那位目前只存在于人们口中的降妖人。别的不提，单单他能够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之前遇到过的那样强悍的大猪，他本人就是一位全然值得结交的英雄豪杰。
遑论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绝非徒有武力之辈。远有他率先发现乃至击退了常人难以对抗的鬼物，近也能从蛇妖姑娘的表现中得知他定有些超人之处。
可不是嘛。就算赵时曲不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也该相信大妖的直觉。
嗯……
等等，关于这点，可能多少还有待商榷。实际观察告诉他，林依云看人还真是压制了主观好恶，展现出了难得少见的公正与客观。这是一件好事，不过倒也确实增加了她被欺骗的概率。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那些全凭直觉的直神经，真要骗起来也不是不行——所谓的直觉毕竟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钥匙。
总之，赵时曲就是决定了要去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件事，并顺便搜集搜集相关的情报信息。
这有点儿出乎意料的容易。
他本来是想到了第二天再想想办法去问人的，哪儿成想还在夜里的时候，在这间客栈里消磨时间的其他客人们就主动透出了风声。其实也很正常：就算林姑娘无故找人搭话，也不至于一下子就问到了自己不想听到的信息——她能知道一些事情肯定还是和那些喝酒赌博聊天吹屁的大嘴巴有关。
就是同一批人也说不定。
更妙的是，他们是赶在某位漂亮的林姓姑娘犯困前重提的这个话题，而且不出所料地把话题重点集中在故事中的某位也很漂亮的另外一位徐姓姑娘身上。
“真可惜。”他们话里话外脱不开惋惜的含义，“名花有主了啊……”
“那小子一点男人味都没有，还记得他那胡子吗？不记得吧，我也不记得！因为那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凭什么！”
“哎哎哎，老八你这就是妒忌了，他虽然不留胡子，但你怎么也不能说人家没男人味……瞧你那样子，肚子比胸还大，能和他那好身板比？”
“等等，别吵。要咱说，倒也没必要一定认为徐家小娘子已经有了主……”
“还没主？没主能避开旁人一起待上好几天？若不是那小子跟着商队跑了，咱非要把他暴揍一顿不可！”
赵时曲举着杯子假装喝水，实则是在小心地隐藏着嘴边克制不住的笑意。他没有把目光直接投向坐在面前的女孩，但仅凭余光，他也知道对方的表情一定僵硬至极。
“我去休息了。”蛇妖姑娘这样说，然后离开了座位。
……
翌日，林依云起得有点晚，她不愿承认自己昨晚心绪混乱总在胡思乱想，还有点难过，但直到凌晨才睡着是不争的事实。她沮丧而又磨蹭地打理好了自己，然后突然又很是自嘲地一笑。
“你怎么成这样了呀？”
她自语着。
然后振奋起了精神。
她决定想办法犒劳自己一下，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在过往，她通常会去买一些酸酸甜甜的水果吃，可是在这寒冷的冬日，水果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食物。
不过也不要紧，这里也有别的好吃的东西。
比如麦芽糖。
她昨日进城时有见到商家在卖这个。
寻伙房拿了两个烤土豆后，她便背起了不离身的武器，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东看西逛。她率先去了卖糖的那家店——对方理所当然地正在营业——买了一小袋半透明的糖果，然后一边含着甜食一边逛起了大街。有一件事她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那就是北境似乎不太常见那种在街上到处乱跑的成群结队的小孩。
她多少还是喜欢这些天真的小家伙们的。
即便他们有时候真的会做出令人生厌的恶作剧，比如扯她头发之类的，但更多时候是送给她一朵朵不知道从哪儿采来的五颜六色的小花。
不过没见到他们也省下了可能会被分出去的部分糖果。带着在甜食滋养下逐渐愉快起来的心情，林依云左看右看，然后被另一家店铺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家卖镜子的店铺。
“姑娘这么漂亮，来看看吧！”店铺的主人很显然是发现了商机，他急忙招呼了起来，“我这里有全城最好的镜子，都是从北边进的货，不但不生锈，还锃亮锃亮的，一定能把姑娘你的美貌完完整整地照出来！”
那便照照呗，哪怕不买。在店家的示意下，林依云颇为愉快地来到了一面最大的铜镜面前。它足足有一个脸盆那般大小，材质呈现出一种介乎于黄与白之间的颜色，而被打磨地光光洁洁的表面反射出的是最为细微的光芒。
镜中出现了一个右腮帮微鼓的，银灰色长发的漂亮姑娘。她专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歪了歪头，展露出了脑后那同样漂亮的银簪。
“怎么样？很清楚吧？”店家的声音很是得意，他来到了蛇妖姑娘身后，伸出手来介绍这面镜子，“这么大一面镜子可很不好找，也就咱这儿有了。还不止是镜子，如果姑娘要磨镜，咱这儿也可以办。瞧瞧这里镜子的水平，咱的手艺姑娘还信不过么？”
可惜她自己也没有镜子，更遑论打磨了。林依云转过身，本想直接表示拒绝，但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回过头，看了看镜子。
然后扭回来看了看店家。
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先不提买镜子的事情……”她小心地发着言，右手已经靠近了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匕首，“店家，你看看镜子——你就不觉得，你和你的影子伸出的都是右手有些奇怪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