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蓄已久的雨云终于不再忍耐,随着一道响彻的雷鸣,雨势骤然激增,豆大的雨滴坠落在地面上,随即迸溅开来,卷起阵阵雨雾。
这样的雨势,一把小伞根本挡不住雨水的侵袭,感觉到身旁女孩正在微微发颤,陆谦延干脆将整把伞都倾到她上头,即便女孩根本不是因为觉得寒冷。
然而即便是面对如此的瓢泼大雨,周围这些将他俩远远盯住的士兵却根本没有反应,仍由雨水打在身上,端枪的双手依旧纹丝不动。
女孩不自觉地往陆谦延的身后缩了缩,感受到她的小动作,陆谦延笑了笑,出声劝慰道:“别紧张,这是常规操作,只要你不做出危险举动,他们不会动你的。”
女孩轻轻点了下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大部分有资质的人,其实在觉醒之前就已经被官方发现并监视了,一旦观测到他们即将醒灵,就会将他们带到能严格管控的地方进行觉醒。这不仅是为了保护觉醒者免于堕落者的伤害,更是为了防止危险灵苏醒所引发的破坏,他们在这方面吃过很大的亏。”陆谦延耸了耸肩。
“危险……灵?”女孩露出了畏惧的神情,毕竟这东西听起来就不安全。
“后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详细给你说明,现在嘛。”他转头眺向了前方的公路,那里有辆车正在驶来,“正角要来了。”
车的车速很快,离了大老远都能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驶过水洼时掀起的水浪比车身还要高,乍一看就像是头横冲直撞的犀牛。待车子稍近一些,女孩才发现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子越来越近,可是车里的驾驶员好像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甚至他还加了脚油门,让车突然提了个速。
就在女孩觉得这厮可能错把油门当刹车,想拉着陆谦延退开的时候,对方却一转车头,伴着轮胎与地面之间的刺耳摩擦声,车子在路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漂移痕迹。等车完全停下来的时候,驾驶座边的车门正好停在了陆谦延的跟前。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位黑衣西装男,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嘴里却衔着半截已经熄灭的烟,整个人莫名透着股中年失业大叔的颓丧气质。
他的右臂搭在窗户上,探出半个脑袋,先瞥了眼陆谦延背后的女孩,对她露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笑,然后才转过视线,看向陆谦延。
“挺久没见的了。”他的左手伸出仅有的两根手指,前后晃了几下,打了个轻俏的招呼。
“确实,一晃快三年了。”陆谦延盯着对方嘴里的烟,觉得有些好笑,“这破烟你还没扔呢?打算叼多久啊?”
“留着呗,反正不占地方,也算是个念想。”他的眼里露出一抹怀念的目光,不过只是一晃而过,随即又看向了陆谦延身后的女孩,“不介绍一下吗?”
“她叫……”陆谦延怔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女孩,“抱歉,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我叫陆谦延,你呢?”
“顾离笙。”她小声说道,同时对着车上的西装男点头致意。
“嗯。”他点了下头,“这家伙叫郁年,是吃官粮的,专门负责处理跟灵有关的事情。”
“顾同学你好。”郁年也礼貌地点了下头,“我是御灵座二科的专员,主要工作就是监督、管理像你一样的潜在觉醒者。
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导致您在无人监护的状态下进行了醒灵,稍后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一些检测,排除安全隐患。”
“那个,可以跟我详细地解释一下,灵到底是什么东西嘛?我先前听着云山雾罩的。”顾离笙赧然地看了下陆谦延,然后转头又看向郁年,神色中透着些担忧,“我听你们的说法,灵是很危险的东西,是吗?”
“你多心了,灵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郁年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出一卷档案袋,递给了她,“灵这个东西人人都有,就像我们的DNA一样,从我们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形成了。
但灵本质上属于精神概念,即使通过它我们可以完成对物质领域的干涉,但这种干涉也很有限。
大部分人的灵通常只能在他的大脑中行动,因为那是他能接触到的、仅有的存在精神的器质,醒灵也只是唤醒部分沉睡的神经元,让大脑的运算能力更强一些,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脑袋开窍’。
只有当灵异常活跃,逃出了大脑的拘束时,才会引起身体其它部位的器质性变异,形成灵官,而这种醒灵才是我们御灵座所关注的。
灵官会同时拥有精神与物质两种属性,通过灵官,觉醒者就可以联系到外界的精神元素,并且利用它们干涉物质世界,完成种种常人所不能及的壮举。
与物质世界不同,精神世界的构成非常简单,地水风火四种元素是构成精神世界的基本要素,它们混乱地堆叠排布在一起,并且千百年如一日的死气沉沉,极少变动,这也是我们的认知能保持稳定的原因。
一旦灵引起了巨量的精神元素波动,往往就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这种灵我们一般把它称作危险灵。
已有记载的危险灵共有14种,无一不是造成了数以千计以上伤亡的诡怖东西。举个例子,最近一次出现危险灵的记载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编号14,名称为“树海”。
具体觉醒者已经不可考了,推测是一名在青木原树海旅行的游客意外醒灵诞生的。原本死寂的风元素在灵的作用下,如暗潮一般,开始在整片森林中涌动,构筑起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精神领域,任何被元素流波及到的人都会产生精神错乱的情况,最后因为大脑无法承受风元素的冲刷,死于自尽。
首当其冲的就是觉醒者本人,他的死法最惨。由于“树海”产生时扰动的元素太多,单一灵官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这时“树海”就会将投向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并进行改造,直到他的身体完全精神化,再也维持不了稳定的物质形态,风化成了一块精神结晶。
而“树海”也由此进入了森林中,等到它被发现的时候,领域早已稳固,无法撤销了。”
说到这里,郁年顿了一下,又从副驾驶上翻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顾离笙。
“这上面有更多关于灵的基本介绍,你可以抽空看看,适应一下身体的变化。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对自己的状况感到忧虑,不过你大可以安心,你的灵肯定不是危险灵。因为每一种危险灵都只有一次释放的机会,那就是在它们初次觉醒的时候,伴随着领域的展开,觉醒者也一起凋敝。
不过话是这么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刚才我给你的是上面批下来的相关公文,你可以看一下,学校方面我们会帮你处理,接下来三天可能都得麻烦你配合我们工作了。”
……
目送着载负顾离笙离去的汽车远去,最终消失在视野中,过了好一阵,陆谦延才转过头,先前维持在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郁年,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想干嘛。工作失误罢了、”郁年从座位的夹缝里掏出根烟,衔在嘴里,突然好想意识到什么,又摘了下来,赧笑看了眼陆谦延,“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未成年。”
“你们盯了我三年,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们都能把导购员往上三代的族谱扒出来。现在学校里出了个意外觉醒者,你们竟然没提前注意到?”
“你我心里都清楚,又何必说出来呢。好歹给我个台阶下嘛。”郁年还是没忍住,把烟给点了,长吸了一口,有些呆板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缓释,“不瞒你说,这几年我一直在戒烟,不过每次都撑不过两个月。不过没办法,干我们这一行的,总得找点东西缓解下压力。
说实话,我现在跟你说话手都在抖。哪怕周围有这么多军队,哪怕对面的大楼上现在有3把狙击枪正对着你,我还是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几年我们的确在你周围安排了一些人,那也只是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免他们打搅你的生活。
顾离笙是你看重的人,为了她,你连萨蒂·斯图亚特的邀请都拒绝了,就为了留在这座小城里,离她近一些。
现在她的醒灵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实在不想让你误会,所以就没有越过你跟她接触。
如果今天不是你主动联系,我们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
“还真是冠冕堂皇啊,说得我都快觉得自己一直在欺负你们了。”陆谦延抵近了几步,伸手摸了摸,从车窗下面摸出一个小巧的**。
他对着**,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我也不怕你们知道,三年前的事情,总有人要为此负责,这一天不远了。”
说完,他双指一捻,就把**捏成了碎渣。
“照顾好她。”陆谦延看向郁年。
“我知道。”郁年面色复杂,他抽了最后一口,随即将烟头丢进了水坑里。“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顾唯诗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