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亦仁急匆匆地朝剧院的方向走着,抬手看了眼手表,再过10分钟就到12点了。他停在路边,掏出根烟,点燃后长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弥散在雨雾中。
他抽得很快,囫囵吸了个大概,便俯下腰,将烟头在水中熄灭,随后放进了口袋里。
尼古丁让他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平稳了些,他正了下衣领,然后慢慢地环顾起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躲在角落里。
不过深夜12点,又是附近发生过命案的废旧老街,再加上连日的大雨,哪里会有人往这来。
罗亦仁心里其实也清楚,奈何他心里有鬼,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最后一次突然回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总算放了心,快步走到剧院的偏门口,按照某种节拍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道小缝,等罗亦仁闪身进去后又立马被关上。
……
陆谦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贴在墙角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又过了五分钟,随着偏门最右侧落地窗的窗帘微微晃动,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陆谦延才从拐角处走出,猫着腰来到剧院外面。
他的手掌轻轻贴合在墙壁上,发出一阵微不可知的精神波动,被触摸的那段墙壁开始变得虚幻,而后消失,待陆谦延穿过去后,又立刻恢复了原状。
‘很久没用‘虚’了啊,概念摘除真是太逆天了。’他心中感叹了一下,同时循着剧院中交谈声,一点点朝着二楼的露台摸去。
如果是晴天,好歹还能透进些月光;可惜雨连着下了好些天,根本见不到月亮,弄得剧院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陆谦延小心翼翼地走在楼梯上,木质的楼梯常年没人维护,腐坏得很快,常人踩在上面难免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可陆谦延走在楼梯上,却跟个幽灵似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穿过楼梯的转角,一到二楼,陆谦延就看到不远处的露台里,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盏古旧的油灯,微弱的火光被不知哪里流进的气流扰动着,在空中不停地摇曳着,让两人在对面墙壁上的剪影也跟鬼似的一起晃动。
……
罗亦仁挺着腰,只坐了半张椅子,他望着对面的男人,眼神不善,“你们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钱呢?”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双手叉在桌上,好似没听到罗亦仁话中的恶意,操着一口不太熟利的中文,微笑着说道:“罗先生,不要着急,总得让我们先验验货嘛。”
罗亦仁听了冷哼一声,手伸进外套里面,掏出了一袋薄薄的文件袋,掷到了桌子上,“你们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看吧。”
中年人拿起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快速地扫视了一遍,然后将它塞了回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名单上面的信息跟我们收集到的基本都对得上,看来罗先生办事还是很用心的。”
说着,他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罗亦仁的面前,“罗先生,你也验验货吧。”
箱子的密码已经调好,罗亦仁一按开关,箱子就自动解开,里面盛满了一叠叠崭新而又整齐的百元大钞。
罗亦仁的面容也舒缓了一些,不过当他捡起一叠钞票后,表情立马又变得不甚好看,“为什么都是连号的?”
他忍不住质询对方,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是你们从北区分行那边抢的那笔钱?!”
中年人仰躺在椅子上,轻轻地点了下头,“罗先生不要大惊小怪,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去洗这笔钱,只是会稍微花点时间。”
罗亦仁面色变幻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坐回了椅子上,“你们三年前犯的案子,至今还是全国最高级别的悬赏通缉,这笔钱的标号肯定在各种机构都留档了,我得洗到猴年马月才能洗完?”
“总归也是能洗的不是吗?你就当是戒赌瘾了。”中年人揶揄地笑道;“不然这次的事情指不定还要发生多少次呢。你说对吗,罗先生?”
“还不是你设局害我!”罗亦仁恼羞成怒地捶了下桌子,“我恨不得现在一枪就把你给崩了!”
“冷静,冷静,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中年人摆了下手,“我们以后说不准还要继续合作呢。”
“没有下次了!”罗亦仁拎起了手提箱,起身准备离开。
“不要着急,罗科长。”中年人伸手拦住了他。
罗亦仁微眯起眼睛,往后退了半步,“怎么,打算灭口吗?”
“别紧张,放心,这点生意信誉我们德国人还是有的。”他跟着站了起来,“只不过,有只尾随你进来的小老鼠,我们得先处理一下。”
罗亦仁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转身,望向了楼梯的方向。陆谦延正站在那里,双臂搭在扶手上,兴致勃勃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或许是等得太无聊,陆谦延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下眼睛,说道:“我等了好久了,你们总算发现我了。”
罗亦仁看着他,面色变得十分阴沉,“你是谁?谁派你跟踪我的?”
“这你就管不着了,这一点待会儿我会跟你们好好聊的。现在嘛……”话未说完,陆谦延已经冲向了罗亦仁,他的速度犹如霹雳惊弦,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罗亦仁的反应也很快,在陆谦延还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手枪,然后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顷刻间便打空了弹夹。
然而陆谦延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甚至骗过了罗亦仁的眼睛,子弹穿过陆谦延的残影,全都打在了斜对面的墙上,被击碎的墙砖粉末在空中荡起一阵雾霭。
冷风直扑面门,罗亦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双眼紧跟着陆谦延模糊的残影,精神波动骤然放出。
“咚”得一声闷响,陆谦延只觉得自己的指爪正戳在一面坚硬无比的墙上,无论他如何加力,墙壁都纹丝不动。
一击不中,陆谦延毫不留恋地直接抽身,回到了原地。他望向罗亦仁,对方正喘着粗气,也在死盯着他。
陆谦延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尽管罗亦仁跟前空无一物,然而稍微注意一些就能发现,在他身前半米左右的位置处,正溢散着一股流转中的精神流体。
“防御吗?”陆谦延甩了下手,“是‘山峦’,还是‘尘封’?”
罗亦仁没有回答,他将装好弹夹的手枪指向陆谦延,“最后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
“我改主意,我们先聊聊如何?”
“嘭”罗亦仁直接扣动了扳机,这一次他不再盯着陆谦延的身影,而是直接将子弹以品字形射出,封死了陆谦延所有能闪避的路线。
陆谦延没有躲闪,他往后坐倒在露台的栏杆上,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跟我聊天啊!”
子弹被一道无形的气墙尽数拦下,挤压成了一枚枚铜饼。
“不就是‘尘封’嘛,我也会用。”陆谦延随手一挥,散去了灵光,“不愧是号称绝对防御的灵,不过就是太耗费精力了。看你这状态,最多还能再用两次就不行了吧?”
罗亦仁嘴角一阵抽搐,看陆谦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自己挡个拳头都觉得精神一阵恍惚,这家伙硬接子弹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说话么?看来还是想打架。”陆谦延笑了一下,随即消失在了视野中。
罗亦仁瞳孔一缩,刚想使用‘尘封’,肚子上就传来一阵绞痛,然后就像撞在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大货车上,整个人直接向后倒飞出去,砸进了观众席里。
罗亦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试了好其次也没能成功,干脆就躺在了地上。右臂麻得没了直觉,他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小臂逆着胳膊肘折了出去,显得分外恐怖;小腹处一阵抽痛,他实在忍不住,侧过头干呕起来。
陆谦延站在不远处,缓缓地收回了拳头。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禁摇了摇头,“我只是提了个二倍速,你怎么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啊?”语气中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剧院穹顶的玻璃突然崩碎开来,大量的玻璃碎片泛着冷光,朝着下方的观众席落下。陆谦延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罗亦仁的左臂,将他整个人扔回了露台上,避免了他被玻璃片扎成筛子的命运。
灰色的乌鸦盘旋于穹顶,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缀满了黑暗的上空。它们扑棱着翅膀,无一只发出鸣叫,只是静静地盯着它们唯一的猎物。
陆谦延只是瞄了一眼天空,便不再关注。他转过身,看向了坐在一边,处之泰然的德国佬,撇了下嘴,“你弄来的?”
中年人站起身来,脱帽施了个礼。“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弗莱恩特,德国人,是个铁路工程师。”
陆谦延瞟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罗亦仁,这才抬起头,看向弗莱恩特,问道:“他先前说,三年前北区分行是你们抢的,是吗?”
中年人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陆谦延收起了脸上伪装的笑,一股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逼向了正在玩弄乌鸦的弗莱恩特。
“你可以祈祷一下,在我折断你全身骨头之前,尽量早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