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被无力感所浸透。
被她最讨厌的无力感。
虽然整天穿黑色吊带，绑腿环颈环，看起来有点像是个不良少女，但她的人生其实过得还算顺遂。
她各方面的天赋都不差，不需要特别费力就能取得还算不错的成绩。加上有丰厚的家底加持，她从来就不需要为学习资源或者是生存担忧。
她也没有临场紧张之类的症状，每逢大考也能顺利升入自己想进的学校，直到现在全国顶级的七桥学院。
她甚至有一副远超同辈人的容资，天然就能够成为人群中心。
像是她这样，再想着有什么烦恼，多半只会被身边的人认为是不知足吧。
但是就克拉拉自己看来，这样子的日子根本就没什么过下去的价值。
别人觉得克拉拉是大贵族，可是克拉拉却只觉得贵族烂透了。
人类大多只要握有一点权力就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贵族就更加如此。以权谋私，欺压平民，权色交易。这种事情克拉拉见得太多了。
并且，大部分她改变不了。
有那么一次，她看着她表姐被嫁给一个垂垂老矣的贵族，换回一大堆金币去填她舅舅的赌债。表姐不愿意走，最后被卫士拖着上了婚车。
那是克拉拉第一次动了杀心。当她表姐被卫士拖走时，她的手已经按在魔导剑的剑柄上了。可是那个老贵族有个半步白金的卫士，就在旁边用老鹰般锐利的目光瞪着她。
在她即将拔剑出鞘的那个刹那，对方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镇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那时还只是个白银段位，两人差了两个半的大段位。
克拉拉没能救出表姐，也没能杀死那个卫士。甚至没能把剑**。她只是眼睁睁看着表姐被带走而已。
那天晚上，她拔剑将所有的练习人偶都砍成了碎片，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任由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是不是哪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表姐那样？克拉拉不知道。
她也曾想过或许会有像是骑士小说里那样的英雄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只有那些投向自己的贪婪的目光。
自己的父母，或许他们年轻时真的爱过对方。但克拉拉如今已经在他们眼中看不到这种东西了。现在的他们，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甚至不愿意再跟对方住在一起。
每次克拉拉想起那两个人，只会感受到一片虚无。
而克拉拉在意陆恒，是因为他的眼睛有点不一样。
克拉拉见过太多眼睛里充满欲望的人，只消瞥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陆恒有点不一样，当她路过静园路跟他打招呼时，他眼睛里除了正常的欲念之外，更多的是平静。
他对于克拉拉的美貌并不惊异，也没有多大占有的欲望。那份平静让人感到舒服，可是潜藏在那之下的，似乎是某种火焰或者是闪光的结晶，是某种非常强烈的执着。
之后，她又远远地看到过陆恒很多次，逐渐了解到他的许多碎片信息。只是这些陆恒都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晚会上向陆恒搭话。
可是，她也没能抓住陆恒。
她那天晚上已经借着酒意那么努力地去靠近了，却仍然被当成是一时兴起。
就连她最引以为豪的魔导剑比试，她也输给了陆恒。她其实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当陆恒轻松避开她的斩击时，她就知道陆恒的实力在她之上。
明明她也是黄金段位了。明明她用了最新式的魔导器。还是要输了。
她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她只是想听几句陆恒的实话而已，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行？
所以她才强行使出拂晓闪光，落得个过分虚弱的下场。
陆恒抱起她，一步步地往休息室走去。可是这却让她更加不甘心。
“你管我干什么？你放开我！”克拉拉在陆恒的怀里胡乱地挣扎着，像是个歇斯底里的小孩。
陆恒并不理会她的挣扎，只是继续往休息室走去。
“我不要你管！不是不要再纠缠了吗！你走啊！”
“那我走咯？”陆恒淡淡地回道：“把你放在这里自己虚弱地躺着，直到别人发现你的尸体为止。”
克拉拉楞了一下，心里更加委屈了：“你走！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
继续胡乱挣扎，然后——一脚踢在陆恒脸上。
陆恒：“………………”
克拉拉：“………………”
踢得真准啊少女。
陆恒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虚弱吗？”
克拉拉总算不乱动了，任由他抱着自己进了练习场旁边的休息室。
陆恒也不生气，只是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灌了点水，放了个治愈魔法，然后拿湿毛巾一点点地擦掉脸上灰尘。
“让我走也行。等你恢复之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陆恒道：“不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还真做不到。”
其实将克拉拉丢在这里并不算是什么大事，过几个小时也会有人来发现。只是太过虚弱动不了又昏迷不了的话，这几个小时的疲劳痛苦口渴饥饿会让人觉得比地狱还难熬。
克拉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发不出脾气了。
“我说？”克拉拉的声音很微弱。
“嗯？”
“你讨厌我？”
“没有讨厌，只是算不上喜欢。”
“为什么？”
“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最好不要。但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只要不像是之前一样给我添麻烦就好。”
“如果我一直喜欢你，你会不会变得喜欢我？”
“不会。”
“你又在故意撒谎，之后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本来以为陆恒又要唱反调，但他却只是轻轻舒了口气：“……是啊，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陆恒忽然想起那个很久之前说要赖他一辈子的人，一下子就不想反驳克拉拉了。
“说不过你，我再去给你倒杯水。再加几个治疗术，等他们下课你就可以走路了。”陆恒站起身来。
克拉拉握住陆恒的衣角。
“别……别走。”低垂着头的少女，脸颊有一丝绯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