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栋还算充满历史气息的建筑面前，安士白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过去一年多都做了些什么。身为恶魔的自己在来到陌生的城市后竟然连和自己身份有关的场所都没有去过一次，要是自己的好妹妹知道了肯定会愤怒地向魔王汇报自己的失职吧？
在踏进教堂之前，安士白还有着一丝犹豫，他回忆起过去几百年内，教堂或者寺庙里不乏有修行很高的神职人员，即使他们是人类也一眼看出了自己的特别之处，这往往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但同样，也有着信仰极不坚定的修女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后就被激发了内心的欲望怪叫着扑上来的情况，如果非要发生什么意外，那还是后者比较符合安士白的胃口。
随着安士白每一步的前进，天空中的一朵乌云也在缓慢笼罩着教堂，栖息在石阶上的白鸽也如受惊了一般展翅而起。
走上平台之后，安士白失望地发现，教堂的大门似乎紧紧关闭着。
“天帝不会拒绝任何一位想要陈述自己苦难或是罪行的可怜人，我记得经书里是这样说的。”
他回忆着千年之前的事情，完全不在意一些黑色的气体出现在了自己的四周，准确来说，这些气体正从他的衣服空隙中冒出。
“怪不得天帝最骄傲的孩子们，也就是人类，这样的不喜欢遵守诺言，看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自言自语的话还没讲完，教堂的大门“啪嗒”一下地被推开，安士白身边的黑气也陡然消失不见，从沉重的木门背后传来了一阵有些犹豫的声音：“那个，如果是来听诗唱班表演的话，本周日他们会过来...”
“什么？！”安士白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诗唱班可不是什么马戏团，将表演一词用在这里也太不尊重了，年轻的修女，你的神父在哪里？”
听到安士白夹杂些许怒气的话，木门后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抱，抱歉，您是信徒吗，我只是一位见习修女，真，真的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愉快，主要是周围的大爷大妈经常来问这种问题，所以...”
安士白本来都打算离开了，但是当他看到修女的脸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在那副看似笨重的眼镜背后，藏着修女纯洁美丽的脸，这位少女的肤色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温婉如玉”了。
“如果能发生第二种情况就好了...”安士白忍不住脱口而出。
“第，第二种情况，先生是指什么？”单纯的修女完全没有明白安士白的恶意。
“没什么，说起来我能进去了吗？”他又露出了绅士般的微笑，就像是在酒吧或是歌厅里那样。
“啊，抱歉，当然可以了！”修女红着脸替安士白开了门，将她以为的“信徒”领进了教堂：“欢迎您来到圣斐理伯教堂。”
虽然修女的介绍还算是充满热情，但教堂里却格外冷清，安士白注意到，教堂内摆放的木质座椅上竟然有些灰尘。
“刚才你提到‘见习修女’，请问见习是什么意思，你才刚刚信仰宗教吗？”
“不，先生，是我才刚刚来这里打工。”修女耐心地解释道。
“打工？你说的是我理解里的那个‘打工’吗？”
“对，先生，我现在才刚读两年研究生，课余时间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所以只好...”
“不不不，你是说打工？”安士白猛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这让后者呆立在了原地。
“先生，您....”修女结结巴巴地想要问些什么，但安士白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没听错吧？你们人类可真是奇妙，几百年前还哭喊着求着天帝赐予你们各种帮助，现在居然用卑微渺小的金钱去招聘神职人员？”
“不是的，先生...”
“这样看来，你们对待恶魔反而还更有耐心呢，毕竟你们在召唤我们时都会说出‘献上灵魂’之类的蠢话，哦，我之前还有些羡慕，天帝什么都不做就有庞大的信徒，甚至信徒们还会自作聪明地为天帝创造些肉麻的故事，现在看来，他倒是还有些可怜呢！”
穿着不太合身的修女服的修女在安士白的摇晃下，眼镜几乎都要从脸上滑落。
“那个，先生，我的确是来打工的没错，但我对于宗教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而且，我认为我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修女认真地看着安士白的眼睛，这道目光甚至让有些生气的恶魔大公感到了一丝平静，同时安士白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已经和修女产生肢体接触很长时间了。
“你，你不想扑倒我？”
“啥？”
“不，我是说，你，你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安士白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修女。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认为您的确有事需要我的帮助。”
“你的帮助？”安士白像是听到了某个好笑的笑话一样：“呵，人类，你在说些什么啊？你能帮助我什么？是帮我处理几百万无处可归的魂灵，还是帮我想好如何与另外几位大公相处，亦或是编造出合理的借口糊弄那位刚即位的君王，哦，我看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当成祭品送给我的妹妹，希望她能在得到一个人类之后别那么生我的气！”
安士白的声调越来越高，但修女的表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虽然我不清楚先生您在说什么，但是我想，您可能需要一个倾听者。”她认真地说道，同时主动拉起了安士白的手。
“哦，如果你拉我的手是因为你终于要直面自己的欲望了，那我很乐意跟着你走，但如果你是想给予我所谓的‘帮助’，那就请你别用那刚刚碰完神父洗脚布的手碰我！”
“欸，那难道不是清洁用抹布吗？”
“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安士白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此刻所有玩闹的兴致都消散了。
“先生，请您等一等。”就在安士白打算转身离去时，修女再一次主动拉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现在...”她的脸色通红，而且还在小口喘着气，安士白经常能看到碰自己的女人或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我现在的确涌起了一股欲望，一股，一股想要帮助您的愿望！”
“...”
“虽然刚才您说的话我不太明白，但我还是想要帮帮您。”
“帮我，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见习修女。”安士白加重了“见习”二字的语气。
“先生，我不信教，但我认为，对于我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宗教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给了我一个帮助别人的理由，我相信天帝并不会在意我是否为见习修女，即使他在意，此刻想帮助您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修女严肃地说道：“我认为您需要和人说说话。”
“说话？”
“对，您似乎，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修女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这是安士白来到人间这三百年里，只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看到过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再一次改变了主意。
“既然你想浪费时间，那我就陪你玩玩这种助人为乐的游戏好了。”
毕竟，这种内心的欲望竟然是帮助别人的家伙，在当今人间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